第9章
沈遇再次回來的時候，臉上恢複了平日的溫文爾雅。
不止他過來了，他還帶來了一個嬉皮笑臉的俊朗男人。
“大喬哥，你怎麽來了？”
喬昕是沈洋洋的主治醫生之一，也是醫學天才，這些年沈洋洋吃的藥全部是喬昕開的。
但因為身體特殊，沈洋洋對喬昕也過敏，所以很多時候都是由喬昕的雙胞胎妹妹喬羽來代替檢查。
喬昕徑直走到病床前，揮手讓沈洋洋讓開。
“還不是你哥，催命一般把我從國外催回來。剛剛還說什麽你碰這小子不會過敏，這是什麽神仙設定？”
喬昕不相信。
沈洋洋這個病例，他們研究了快十年了吧。
按照喬羽的判斷，沈洋洋那是心理疾病。
沈洋洋十六歲那年被綁架過，後來被救之後，不但腦袋裏多了一顆現在都取不出來的子彈，失去了部分記憶不說，還染了一個瑪麗蘇的毛病。
這些年，他們試過了無數的辦法，都沒有辦法緩解她的症狀，萬萬沒有想到這麽一個漂亮男孩出來就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喬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衛琅，“除了長得好看點，看不出什麽異樣呀。”
沈洋洋擋在喬昕面前，“大喬哥，你小心一些，他還是病人。”
喬昕舉起手，笑容憨厚，“正好，我是醫生，我來幫他看看。”
喬昕的醫術，沈洋洋絲毫不懷疑。
但衛琅一臉抵觸，縮着身體往後退去。
“姐姐，我……我不要……”
沈洋洋按住衛琅顫抖的手，“不要怕，大喬哥是我的主治醫生，也是我的朋友，不會怎麽樣。”
喬昕看了一眼兩人緊緊相握的手，眸光微微一沉。
但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他擡頭，恢複了平日吊兒郎當的模樣。
“好了好了，不要一副生離死別的模樣。我只是過來看看他的傷口。小子行呀，聽程點點說，流了滿地血的，居然還打跑了變/态，這身體素質可以呀。一般人，早就死了，不是嗎？”
最後一句，喬昕聲音又低又沉。
沈洋洋還要說什麽，但被沈遇阻止了。
“沈小羊，你跟我出來。”
“……”
每次沈遇這幅口氣，沈洋洋心裏就發抖，給了衛琅一個自身難保的眼神，沈洋洋小可憐一般跟着沈遇出門了。
沈遇果然是要收拾她的。
短短的這點時間，沈遇就查到了衛琅是她從A國帶回來的貨。
在國內俗稱鴨子。
沈遇擡起手，本是恨鐵不成鋼的想胖揍她一頓，後來在半空中又停了下來。
“你們還住在一起！明天給我搬出來！”
“哥……我說了他是我的解藥。我能碰觸他，以後說不定也能碰觸別人。”
“就算你一輩子不能碰男人，我也不會讓這麽一個人留在你的身邊！”
沈遇發了怒，吼道：“你連他的真名都不知道，哪裏來的，什麽背景，所有的事情你都一無所知，你居然就把他領進了屋，沈小羊，你是傻子嗎？！”
“我不是傻子！”沈洋洋倔強勁兒也上來了，瞪着沈遇眼睛圓圓，“我只是想變成一個正常人，這錯了麽？哥……他不是壞人，他是好人，他被好朋友賣到了美人香，但從頭到尾都沒有怨恨！我和他不過是萍水相逢，他為了我連命都不要！這樣的人，不會害我的！”
“不會害你？我看你是吃虧了才明白！”沈遇捏緊拳頭，聲音冷如十二月寒冰，“還是你忘了以前的教訓嗎？”
沈洋洋一把年紀了，不再适合大庭廣衆之下哭了。
“是，是我蠢，可我就那一次蠢，難道就每次都蠢嗎？哥，不管你怎麽說，我反正不會讓他走的，他是我的解藥，更是我的恩人。”
“沈小羊！”
沈遇還有更多更狠的話，可以說出口的。
可面前的女人涕淚漣漣，圓圓的眼睛滿是悲傷和絕望。
“哥，我只是想當一個正常的女人，有錯嗎？我只是想碰觸人，不光是他，還有你。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就連我爸死的時候，我都不能碰他一下……”
“你……”
從小到大，沈遇對沈洋洋的眼淚最沒辦法。
她從小性格自閉，就算是被欺負得很了，也不知道哭。
後來好不容易被他養得活潑了一些後，又遭遇了人生大劫，差點死掉。
她不是愛哭的人，但每次哭都會要他的命。
“好了，此事我們暫且不停。你……你不要哭了。”
沈遇擡起手，離那濕漉漉的眼睛還有一厘米的時候驀地停了下來。
他張口，聲音幹澀。
“小羊，不要哭了。乖乖的，求你不要哭了。”他說着，一邊解開了衣袖，用袖子幫她擦了擦盈滿雙眼的淚。
就知道這一招有用。
目送沈遇離開，沈洋洋松了一口氣。
對不起，沈遇。
從小她就知道沈遇疼她，只要是她想要的，沈遇不擇手段都要給她弄來。
以前她被人欺負，衣服裏被塞了一身的沙子。
那人是區長的兒子，出入還有保安跟着的。
沈遇在他家附近埋伏了整整一個星期，硬是摸清楚那區長兒子的行蹤，狠狠地揍了他一頓。
他不是她的親生大哥，但他對她宛如親妹妹。
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雖然沒有血親但已經勝似血親了。
所以，正是因為這樣。
她不希望到死，也碰觸不到那麽溫暖的一個人了。
所以，她急切地想變成一個正常人。
一個可以牽手可以擁抱的正常人。
“姐姐，你哭了？”眼睛上一暖，衛琅的手摸了過來。
沈洋洋別開臉，“才沒有。”
衛琅捏着她的下巴，強迫她轉過頭來。
“可是，姐姐，你的眼睛很腫。”
“那是……那是……我說沒哭就沒哭，你這個臭小子哪裏來的那麽多事情！”
衛琅沒有說話，定定看了一眼沈洋洋。
這小子不說話的樣子有些奇怪，明明是一張奶兇奶兇的臉，但不言不語的樣子，總是讓沈洋洋心裏有些慫。
難道認慫已經是她潛在的性格之一嗎？
“噓……”
忽然之間，衛琅傾身過來，湊到她的眼前，輕輕吹了吹那紅腫的眼睛。
暖暖的風拂面而來，還有一股奇怪的香味。
男人也有體香嗎？還是醫院的味道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好聞了？
沈洋洋心裏這麽想。
“一定很疼吧，姐姐，我幫你吹一吹就好了。”
在他的眼中，沈洋洋看到了不知所措呆若木雞的自己。
就像是過了一世紀那麽長，她聽到了噗通噗通的心跳聲。
這小混蛋又開始撩她！
沈洋洋臉色漲得通紅，一把推開那個始作俑者的臭小子，順勢還給了他腦袋狠狠幾巴掌。
“小混蛋，我不是讓你不要把你的專業技能用在我身上嗎？”
天天被這樣的美少年撩來撩去，她真怕自己把持不住。
少年倒在床上，臉色痛苦。
“小混蛋，別裝了，我打的是腦袋，你摸着肚子幹什麽？”
衛琅面色白如紙，□□出聲，“姐姐……我的傷口好像裂開了。”
沈洋洋：“……”
沈洋洋和衛琅在醫院沒有呆多久就回家了。
家裏的一片狼藉已經被程點點幫忙收拾好了。
并且她還說了那變/态後續的事情。
原來那變态之所以能輕易進入一些高級別墅，不是因為專業技能，而是因為他有一個在家政公司上班的母親。
程點點還指出變/态的母親就是曾經幫沈洋洋服務的張姨。
沈洋洋目瞪口呆，一想到居然是張姨引狼入室，心中就一陣又一陣的後怕。
張姨雖然做事比較馬虎，手腳也不太幹淨，但終究是個平凡人。
平凡人，有那麽險惡的用心嗎？
一想到自己因為不要張姨來做事之後很快就受到襲擊了，沈洋洋的面色難看起來。
程點點倒是安慰她，“你以後長點心眼。不過遇哥說了，幫你加強安保系統，我看如果不是這邊離他公司太遠，他都想搬過來住了。”
沈遇的确是想搬過來住的。
從醫院出來，他一直在等喬昕。
“那小子有問題嗎？”
喬昕搖搖頭，擦了擦手，“檢查了一遍，沒什麽問題。不過，身上很多傷，手上也有不少的繭子，看上去像是做過體力活的，但身上的傷口太複雜，難說……”
最關鍵的是，那少年給喬昕的感覺不太舒服。
明明在笑，明明是那麽一副絕色的臉，可總讓人有種後背發涼的矛盾感。
沈遇臉色沉了下來，“身份查不出來嗎？”
喬昕抱着頭靠在後座上，語氣慵懶，“大哥呀，我是醫生呀，不是警察，也不是黑客。那小子所有的身份都是A國的，你也知道的，A國連人口販賣都可以，還不要說僞造一個身份。”
見沈遇面色難看，喬昕放下手，又道：“不過，你也不要那麽悲觀。這小子來路不明，但為了你妹可以命都豁出去，最關鍵是還能治好你妹妹的心病。這些年，你我也找過不少人，都不行。唯獨他可以，說不定，這是一個契機。只不過……”
喬昕說着，聲音低了下來。
“沈遇，你确定想治好你妹妹的病嗎？或許她不再恐男了，連帶失去的記憶也會一并找回來，對她而言，這不會是什麽好的事情。”
沈遇沒有回答，他側頭看了一眼車窗外飛快逝去的萬家燈火。
手，緩緩捏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