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回,沒甩出去,落得太近; (9)

家也未可知。

好恨。

更讓她覺得惱恨的是,她原本心存僥幸,以為就算有原本的天定命數,突然來到這裏的女皇也勢必無法适應,周圍的人也會覺得奇怪,她并不會過得很開心。然而現在,卻似乎一切都很順利,麟德貴君甚至看起來過得比先前還好……

憑什麽!

女皇啞笑了一聲,看了看旁邊三張陌生的面孔。她猜他們可能是那個女皇新挑的男寵,便讓他們先退了出去。

然後,她重新看向了麟德貴君,帶着玩味地笑意,一字一頓地問他:“ 麟德貴君,我若廢了你……不,我若賜你一死,你應該只能就死吧?”

“陛下?!”麟德貴君一嚇,怔然半晌,發覺她的神色竟完全不似在說笑。

但他依舊覺得不可置信,不受控制地僵了良久:“……臣犯了什麽錯?”

“哈哈哈哈!”女皇忽地大笑,喉中逼出來的笑音似乎攜着某種絕望,又在頃刻間收住。

她切着齒看向他:“你什麽都沒做錯,但我看膩了你,不想讓你活了,行不行?”

她說着看向王瑾:“拖出去,杖斃。”

竟然是杖斃?!

這回連王瑾也被嚇住。

身在貴君這樣高位上的男眷,犯了罪被賜白绫鸩酒不算稀奇,杖斃的可沒見過。

他于是難免遲疑:“陛下……”

“還不快去!”女皇沉然怒喝,王瑾一瞧,趕緊招呼人進來把麟德貴君往外押。

“陛下您……”麟德貴君平常在沉穩,此時也整個人都懵了。

另一邊,宇文客在醫院急診陪範小圓待了一個小時,直到她媽媽醒來,他才紅着臉不得不離開。

不過範小圓的媽媽也沒說什麽,半句沒問兩個人早戀的事,只客氣地叮囑他好好學習,另外托他幫範小圓請了兩天假。

然後宇文客打車回家,路上碰上交通事故有些堵車,二十分鐘的路程愣是花了将近一個小時。

到家時他一看才淩晨四點,便想再睡一下,畢竟雖然穿越兩邊的靈魂從不覺得累,但身體還是要輪流休息的。

他便在Q|Q上跟範小圓說了句晚安。用IPAD挂着Q的範小圓秒速回了個晚安,可見是還沒睡。

然後一到大熙朝,宇文客就懵逼了——宮人跟他說,陛下剛下旨杖斃了麟德貴君。

他在震驚中一時沒能體會到死亡的恐懼,只愕然問:“什麽時候?!”

宮人回說:“半個時辰前。”

宇文客:“?!”這不可能啊,半個時辰前那就是一個小時前,差不多是他剛離開醫院的時候,範小圓還沒睡呢!

然後,他在驚悟中如遭雷劈地冒出一個念頭——只怕是原女皇回來了……

我艹……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基本就肯定了。只能是這樣,若不然,範小圓才不會杖斃麟德貴君。

漫說他現在是範小圓的愛豆了,就算他不是,她也不會。他們都是二十一世紀的好少年啊,草菅人命就不在他們的字典裏!

他木了好半晌才又回過點神,心驚肉跳地繼續問:“也就是說麟德貴君已經……”

“還沒有。”宮人躬着身說,“事情太突然了,宮人們怕陛下只是一時之氣,沒敢貿然動手,就去禀了攝政王。攝政王做主,暫且把人關在偏遠些的宮室裏了,說晚些再問一聲陛下的意思。”

我艹……

也就是說,如果範小圓不趕緊回來,麟德貴君就死定了。

宇文客懵逼。

理性告訴他,這裏是那位女皇的地盤,他和範小圓屬于“入侵生物”,現在真女皇要做什麽他們都無權幹預。但道德觀又讓他覺得,這樣見死不救是不對的。

于是宇文客一咬牙:“再去給我熬一碗助眠的藥來!”

“……禦子?!”旁邊的宦官傻了,“禦子您方才就寝就是喝的藥,現在再喝……”

“快去!我沒睡夠!”宇文客說着将被子一悶,直接躺下了。

一刻後,藥端上來,苦味四溢,宇文客一揚脖子喝了。

又過一刻,宇文客躺在床上欲哭無淚:媽的睡不着……

可能是心理壓力太大了,就跟昨天範小圓失眠一樣。

要不他也喝點酒?

可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耍酒瘋。如果耍酒瘋的話,引起了當下女皇的注意,他這個由穿越女皇做主冊封的人處境可能會有點尴尬。

二十一世紀,原正開開心心在IPAD上玩游戲的範小圓,腦子裏突然嗡地一聲。

這陣嗡鳴裹挾着困意,猶如潮水一般席卷她的全身,令她一下子就疲憊了起來。她揉着太陽穴将IPAD放下便躺好蓋上了被子,很快便昏昏沉沉地墜進了夢鄉。

但是,如同困意襲來得猝不及防一樣,這次入睡的感覺也很奇怪。先前的入睡穿越,對她來說都像是安安穩穩地步入一個夢境,這次卻好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吸過去,速度之快跟緊急集合似的。

她猛地睜開眼,頭一個反應就是吃驚。因為自己的身體竟然不是躺着,而是坐着,端端正正地抱膝坐着,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能睡着的姿勢。

下一秒,範小圓擡頭看到了站在床邊的人。

——她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穿着一身華貴的襦裙,站在這兒就跟她的□□似的。

她便愣了愣:“你是誰?”

“陛下?”旁邊的王瑾一訝,“陛下您……問誰?”

範小圓指指一旁:“她啊,她誰?”

王瑾看着空蕩的床邊,頓時面色煞白:“陛陛陛……陛下?!”

而床邊的人在此時開了口:“你看得見我?”

範小圓:“?!”

那人一笑:“我還以為,我熬着不睡你就不會回來。”

範小圓:“?!?!”

那人又說:“霸占了你十幾年的帝王命數,是我不對。但就這樣被趕去投胎,我真是不服。”

範小圓:“?!?!?!”

那人得意道:“所以我做了些事來解恨——你很喜歡麟德貴君吧?我殺了他,現在屍體應該已經涼了。”

卧槽?!

範小圓猝然看向王瑾:“貴君呢?!”

愛豆慘死的劇情令她一時連自己正見鬼的問題都顧不上,見王瑾低頭不語,下榻一把抓住他:“貴君呢?!”

“陛……陛下……”王瑾瑟縮着跪地,“您方才旨意突然,貴君又身居高位,宮人們沒敢動手,現在正在偏遠的宮室押着。”

話音未落,幾步外的“鬼魂”面色大變:“混蛋!”

但這句話只有範小圓能聽見。

她扭過頭幸災樂禍地一笑:“哈哈哈那我去找他了,拜拜吧您內!”

“他早晚會死的!”女皇的魂魄在她周圍飄着怒吼,範小圓到底有點怕,不擡眼皮地道:“廢話,我還早晚都會死呢。”

“你過不了多久就會再睡覺!我就在這兒等着,一定要他的命!”

範小圓驀地停腳。

她驚慌地看向鬼魂,這才意識到這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她不可能一直守在這裏,那她睡覺的時候,麟德貴君怎麽辦?

“滾!”範小圓突然怒不可遏,喝罵一聲,悶着頭跟着宮人繼續向前行去,領路的宮人連頭都不敢擡,人人都已明顯地感覺到陛下今天不正常,但神鬼之事向來犯忌,沒有人敢貿然往那些上說。

範小圓一到暫時看押麟德貴君的院門前推門便沖進門中,沖進正屋看到他安然站在窗前,才松氣地收住腳:“溫玹……”

麟德貴君轉過來,看了看她,便漠然拜了下去:“陛下。”

他或許應該在她面前求個情,可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因為她在下旨的時候,連正經的罪名也沒給他。

她先前從沒做過這樣的事情,這幾個月來,更完全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可如今做了也就做了,畢竟生殺予奪的權力一直都在她手裏。

範小圓滞了滞,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合理地把這種事往回兜——說殺人就殺人,說對人好又對人好,這特麽急轉彎太不正常了啊。

她糾結了好半晌,才一步步走向麟德貴君。

她伸手扶他,他下意識地往後避,她于是盤腿坐到了他面前,他直起身子,跪坐着打量她,看到她擡手示意宮人們退出去。

然後,她字正腔圓地說了一句話:“溫玹,我遇到了點麻煩,你能不能幫我?”

麟德貴君靜了幾秒,垂眸平淡道:“好。”

他的這種隐忍的神情,範小圓好像在杭州鬧出誤會又把話說通那次之後,就再沒見過了。現下再度看見,給她的感覺和先前一樣心酸。

“喂,溫玹……”她剛要說話,卻見女皇的魂魄慢悠悠地踱了進來,噙着笑坐到了旁邊破舊的椅子上。

她瞟了魂魄一眼,伸手抓過麟德貴君的手,便聽到魂魄輕然嗤笑,俨然對她這種無謂的舉動十分不屑。

接着,麟德貴君又将手抽了開來,魂魄就更幸災樂禍地又笑了一聲。

☆、Chapter 56. 純黑

範小圓帶着麟德貴君一起往回走,一路上, 麟德貴君都好像沒有什麽情緒, 只是異常的沉默。

範小圓便想, 他心裏一定很難過或者很失望。在先前的日子裏,她确實用了很多的努力,才讓他逐漸的放松下來,可對他來說,他也必是用了很多的努力才使自己緊繃了十年多的心放松下來的。

他剛剛對她有了信任, 她竟然張口就要殺他。

她于是十分糾結這件事該怎樣才好, 糾結哪些話可以跟麟德貴君說, 哪些不能。

她想自己并不是原本的女皇、要殺他的才是原本的女皇的事, 還是不要告訴他了。麟德貴君是或多或少有些愚忠的人,如果讓他知道要殺他的是真正的女皇,他可能真的會去死。

那她怎麽解決眼下的事情呢?

範小圓一直糾結到了進入大殿, 才有了那麽點主意。她叫宮人去請宇文客, 回過頭, 又看到女皇的魂魄冷着臉出現在幾步外。

她刻意地不多理會那魂魄, 只走向麟德貴君:“溫玹。”

麟德貴君下意識地向後一退, 又止住腳, 擡眸看了看她:“陛下想讓臣做什麽?”

“……等宇文客到了,我們一起說。”範小圓指指旁邊的椅子, “你先坐,喝杯茶。或者……吃點點心?我讓膳房做你愛吃的!”

她刻意地想要安撫他,大概是因為刻意得太明顯了, 麟德貴君無奈而無力地一喟:“陛下您到底……”

他很想問問,陛下您到底想怎樣?

範小圓抿了抿唇:“你什麽都別問,等宇文客來了,我會跟你解釋清楚。”

二人等了小一刻的工夫,宇文客進了大殿。

一進殿門,他的目光便定在了範小圓的身上,目不轉睛地打量她,極度警惕。

範小圓知道他在想什麽,沉了沉說:“我這兩天精神不太好,你能幫我喂貓麽?”

宇文客一下松了氣,佯作無事地躬身一揖:“陛下、貴君。”

範小圓擺擺手,讓宮人盡數退了出去,又掃了眼那個只有她看得見的鬼魂,開門見山地直接道:“我遇到了點麻煩——有個惡鬼盯上我了,會附我的身,還差點殺了麟德貴君。現在,她打算在我入睡時再度附我的體,非要貴君的命不可,所以我想讓你們幫我個忙。”

宇文客和麟德貴君俱是一臉震驚,同時,那魂魄大喝:“你要幹什麽!”

“我想讓你們輪班盯着我,不讓我睡覺。”範小圓一字一頓道。

“……你等等。”宇文客先開了口,“我以為你是想請道士來驅鬼?!”

範小圓:“我……”

她心裏有點不能當着麟德貴君的面說的顧慮。

首先,道士驅鬼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只是傳說,是否有效不太清楚;其次,似乎在各國神話裏,“鬼”和“人”都可以理解為兩個次元的東西,可是,她和這個世界好像也可以理解為兩個次元啊!如果道士來驅鬼把她一起驅走了怎麽辦?只是讓她回到現代就過不來也就算了,萬一搞得她魂飛魄散她上哪兒喊冤去?!不敢試啊!

她就說:“先聽我的吧……不行就再說!”

“什麽不行就再說?會猝死的啊!”宇文客簡直被她吓懵了,語氣不由自主地沖了起來。這倒讓怔住的麟德貴君回過了神,他滞了滞,啞聲道:“陛下您在說笑……”

“我沒有。我怎麽可能想殺你?”

他顯然不如宇文客對這種事的接受度高,盯着她的誠摯木了好半晌,才又說:“不行,一直不睡覺真的會出人命的。”

宇文客:“對啊!”

範小圓搖搖頭:“現在優先保貴君的命。如果我猝死,會引發器官衰竭……也就是心肝脾肺腎什麽的壞掉了,那她應該就沒有辦法附我的體存活,也是個辦法。”

她只能把話說到這兒,關于穿越的部分沒法跟他說,于是這句話的效果變得非常微妙——對她來說,這叫兩害相權取其輕,道士驅鬼有可能會讓她魂飛魄散,在兩邊都活不了,在這邊猝死倒反倒不一定影響那邊的她,因為畢竟是兩個身子;而在麟德貴君聽來,則是她竟然想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然後用一種很決絕的口吻說:“陛下,臣不是怕死的人。”

“哎……”範小圓及時地意識到再這樣說下去就該變成争着去死的劇情了,立刻改變畫風,“我們往好裏想想,也許熬不到猝死的時候她就已經離開了呢?畢竟一縷孤魂,在人間飄不了多久吧?”

不然為什麽她之前都沒有出現呢?範小圓覺得自己這麽想也有點依據。

但麟德貴君顯然沒打算聽,他驀地轉身,舉步走向劍架。

“你要是自盡我也抹脖子給你看哦!!!”範小圓揚聲大喊,麟德貴君一下剎住了腳。

他窒息地僵住,過了良久,才一分分将頭轉過來,總是很平靜的聲音難得地劇烈顫抖起來:“陛下您何必……”

“……先別想死不死的事情嘛。”範小圓聳了下肩頭,“我們先努力共渡難關,渡過去了就過去了,過不去再說,成不?”

“不不不……不成!”宇文客連連搖頭,“你這也太拼了。再說,萬一……”他睃了眼麟德貴君,聲音收住。

他沒想道士驅鬼這件事可能造成的誤傷,考慮的是萬一範小圓在這邊猝死在那邊也猝死怎麽辦。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範小圓撇嘴,“不想找道士驅鬼的原因,我可以私下解釋給你。你就說如果我決定這麽幹,你幫不幫我吧?你不幫我我可以找別人。”

“你……”宇文客懵逼地看向麟德貴君,麟德貴君以差不多的懵逼回看。

饒是他侍君多年,也不知道當女皇提出“我決定挑戰一下死亡,并且我心意已決”時該怎麽辦。懵了半晌,麟德貴君問她:“陛下看得見那個鬼魂?”

範小圓點頭:“她現在就在你身後的劍架旁邊,一副等着你抹脖子的樣子。”

“……”他被她明快的口吻弄得苦笑,接着沉吟道,“那我們……嘗試一天,如果一天之後她還在,臣就自盡。”

範小圓:“三天。”

“一天。”麟德貴君罕見地和她争了起來,“陛下不能真拿自己的命換臣的命,不值得。”

“有什麽值不值的,就不愛聽你說這種話。”範小圓嘟囔着,一喟,“兩天。”

麟德貴君:“一天。”

宇文客:“好,兩天。”

麟德貴君唰然看向他,他舉步走向範小圓,目不轉睛地凝視了她幾秒,忽地一拽她的手,拉着她便往寝殿跑。

“哎你幹嘛!”範小圓怔然,但他沒理會,直至到了寝殿中,他反手拍上了門,“你可真是真情實感地追星!”

這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的。

範小圓被他逼視得發怵。後背貼在門上,很想溜走,但他比她高也比她力氣大,估計是沒戲。

她于是只能磕磕巴巴地說:“這這這……這跟追星沒關系啊!人命關天啊親愛的!”

宇文客鎖眉:“到底為什麽不肯找道士?!”

“那、那個……”範小圓深呼吸,“我怕道士搞得我魂飛魄散,兩邊也都活不了。”

宇文客:“……”

憋了三秒,他說:“你他媽邏輯很嚴謹啊!”

“唔……”範小圓低頭,“畢竟這個……性命攸關,對吧,肯定要考慮得很周全啊!”

宇文客頭疼地揉起了太陽穴。

“別生氣嘛。”範小圓往前湊了湊,低着頭,既不好意思、又沒羞沒臊地将臉栽向了他的胸口。他一怔,旋即雙臂環了過來,形成了一個很帶安全感的懷抱。

接着她聽到他說:“那我也請兩天假。”

“啊?”範小圓擡起頭,“幹啥?”

“你現在身體也很虛,萬一真的在兩邊都死了怎麽辦?我去醫院陪着你,一旦出現問題,趕緊通知醫生急救。”他說着,頓了頓,“而且你要連續兩天醒不過來,你爸媽肯定要急瘋了,我還可以想辦法安撫他們一下……我可以跟他們輪班陪你,然後跟他們說你在我陪你的時候醒過。”

這主意太好了!範小圓剛才想到這個問題,完全不知道怎麽辦!

她于是一下笑得眉眼彎彎,大呼多謝。欣喜之情不知該如何表達,就又埋回他懷裏蹭了起來。

“……”宇文客低眼看看,聲音嫌棄,“一臉脂粉,不要蹭。”

說着,他輕輕低頭,在她額角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作者有話要說:

原女皇:老子等你睡了就殺貴君!

圓女皇:老子不睡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橫的怕不要命的,死了的也怕不要命的。

☆、Chapter 57. 黑白灰黑

二人再走出寝殿, 宇文客就和麟德貴君商量好了“排班”。基于他無法直說的特殊情況, 他當然只能要求自己盯白天, 麟德貴君倒不在意,點頭說:“好,那我晚上。”

此時夜色已漸深,宇文客便直接折回了自己的住處睡覺, 他要趕緊到二十一世紀,去醫院陪着範小圓,以免在醫院裏的那個她出現問題。

範小圓便和麟德貴君一起拉開了修仙熬夜的序幕!

她還是個中學生, 每天要早起上課而且功課還挺緊, 本來就很少通宵不睡。從去年開始穿越之後,為了保證兩個世界不出問題, 更是連熬夜都少了。幾個月來唯一一次通宵,大概就是昨天她在那邊喝了酒導致這邊睡不着這一回。可眼下的情況和昨天又不一樣,眼下是真的在硬熬。

——但願那邊不會突然醒來, 如果那邊突然蘇醒, 把這邊的她強拽過去,那就糟了!

熬夜開始的第一個時辰, 過得還算愉快。

麟德貴君舞劍給她看,然後又和她一起下棋。範小圓對圍棋一竅不通, 只知道一個很籠統地“把對方圍死”的概念,于是基本是在胡下。

不止胡下,還悔棋。

最過分的一次,同一步棋她連悔了三次, 坐在對面的麟德貴君之終于忍不住撲哧笑出來,她還外強中幹地瞪他:“笑什麽笑!”

“沒有沒有……”麟德貴君屏住笑搖頭,見她打哈欠,把讓太醫準備的提神的霜膏遞了過來。

範小圓擰開蓋子往鼻下抹了點,一吸氣,薄荷的清涼直沖大腦,讓她一下子清醒過來。

第二個時辰,她覺得自己已然沒力氣動腦下棋了。

心下一換算時辰,發覺這放在現在也就淩晨兩三點,頓時覺得自己在熬夜方面真是個廢柴。

麟德貴君想了想,找了本書來給她聽,并不是先前教她學的政書,而是本鬼故事。

這半文言的鬼故事寫得還真吓人,麟德貴君的聲音又清澈悅耳,一頁讀下來,範小圓就又清醒了。

三頁讀完,她下意識地将腿也蜷到了椅子上,抱緊自己瑟瑟發抖。

五頁讀罷,麟德貴君擡頭一看:“噗……這麽可怕嗎?”

範小圓連端着茶盞的手都在抖,抖得瓷杯瓷碟間震得嘚嘚嘚嘚直響。

她抿着熱茶緩解那股從心底犯上來的陰寒:“憋讀了我有畫面了!!!”

第三個時辰,她覺得腦子都僵了。別說聽故事下棋,她現在連呼吸都覺得累。

麟德貴君于是連哄帶騙地把她扶進了寝殿,又撂上了床。寝殿裏沒留別的宮人,他用打商量的口吻跟她說:“不然還是睡吧?”

而範小圓在定睛的剎那清醒了兩分,因為她看見那個魂魄又出現了,就站在床邊,冷笑着看着她們。

她于是一拍床坐了起來:“我不!你幫我沏個茶!”

“……”麟德貴君姑且不再争辯,起身去給她沏茶。剛走兩步,聽到範小圓嚷嚷:“你別想附我的體!我不會睡的!我耗死你!大不了魚死網破啊!”

麟德貴君滞了滞,沒有回頭,無聲地一嘆:“陛下。”

範小圓:“嗯?”

但他忽地發覺自己不知道要說什麽。

範小圓望着他的背影靜等,等了等,卻見他繼續向那放着茶葉茶具的小矮櫃走去,平平靜靜地沏起了茶。

直至一壺茶即将沏好,他深深地緩了一息:“多謝陛下。”

“哎不客氣——”陛下說着扯了個哈欠,接着催促說,“快把茶給我,不然我要睡過去了!”

麟德貴君一哂,端着茶折回來遞給她,又徑自坐到床邊。

範小圓喝了一大口茶:“陪我聊會兒天吧。”

麟德貴君點頭,她又說:“這回咱倆要是都能活着渡過這關,你去當官吧。”

麟德貴君:“啊?”

“我是認真的。”範小圓歪頭望着他,“我覺得你有這個本事,而且,我也知道你之前說沒想過要做官是因為有顧慮所以蒙我。所以……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覺得自己适合去做什麽,就去試試呗?”

那魂魄咆哮起來:“你瘋了嗎!”

範小圓仰頭就吼:“關你毛事!!!”

麟德貴君:“……”

範小圓重新看向他,戳戳他的胳膊:“說嘛,我們一起商量商量。”

“……陛下。”麟德貴君苦笑,“本朝還沒有過男人做官的例。”

“總要有人開先例啊!”範小圓哈欠連天地繼續勸着,一時間感覺自己真事愛崗敬業的好女皇。

麟德貴君陷入沉思,她繼續催他,他說:“容臣想想。”

“那你邊跟我說話邊想,不然我要睡着了!”

麟德貴君笑出聲,邊笑邊思量着說:“戶部吧……我希望能為天下萬民謀福祉。”

範小圓:“好嘞!那從後天開始你就是戶部尚書了!”

“……不不不不!”麟德貴君吓一跳,又再度笑出來,“那太快了,讓我從下往上慢慢來比較好,想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學。而且戶部的孫尚書也沒到告老還鄉的時候。”

“哦,有道理……”從基層做起嘛!這個她懂!

她又打了個哈欠:“那回頭我磨一下攝政王,讓她……”說着,卻見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穿牆而過。

“?!”範小圓只道是自己困迷糊了,狠狠一揉眼睛,再擡頭,他們卻還在。

範小圓:“卧槽我看見鬼了!”

麟德貴君:?不是早就看見鬼了嗎?

兩個“鬼”走過來:“抱歉糾正一下,我們是神。”

便見那女皇的魂魄突然陷入驚恐,轉頭直沖牆壁而去,瘋狂地想要躲開他們。但不知為什麽,她竟然穿不過去了,于是怒然大吼:“放我走!放我走!”

兩個不知是鬼是神的男人沒有理她,在床前站定,看看範小圓,左邊那個憑空變出一個文件夾,又摸出鋼筆:“範小圓女士對吧?2326時空中國北京A校高二學生?”

範小圓木讷點頭。

“請問你适應兩個時空穿越的人生了嗎?”他又問。

範小圓:“算、算适應了吧……”

“那麽,請問你接受神族以這樣的方式彌補投胎錯誤嗎?”

範小圓:“啥?!”

“這是完整經過的陳述書,您如果閱讀之後沒有異議可以簽字。24小時內不簽字,我們會返回詢問你的意見。”他們說着轉頭看向女皇的魂魄,“這位我們會幫您請走,造成不便真不好意思。”

說着,他們走向女皇。女皇怔怔然後退,然後後背已然抵在牆上,退無可退。

愣了一愣,她朝範小圓冷然切齒。

二十一世紀,伏在病床邊的宇文客被範小圓在睡夢中喊出的驚叫吓醒。

一個小時前,他軟硬兼施地把範小圓的媽媽勸了回去,自己在這裏陪她。見狀他立刻要按緊急呼叫鈴,但還沒握住,就聽範小圓字正腔圓地吼道:“你他媽放開我!!!”

“……小圓?!”宇文客猜到應該是那邊正在發生什麽,見她反應激烈,忙晃她的肩頭想把她晃醒。

範小圓還在繼續喊着:“混蛋啊!你丫憑什麽拉我墊背!”

“又不是我自己想穿越的!”

“你丫又憑什麽殺溫玹!他這麽好的一個人!”

“小圓?小圓你醒醒!”宇文客急壞了,正不知道怎麽辦,範小圓驀地擡手,啪地給了他一巴掌。

另一邊,麟德貴君只看到女皇仿佛正和人搏鬥,突然間身子一軟暈了過去,一聲不吭地倒在床上。

“陛下?!”他疾呼出聲,而兩個來走流程的神所看到的,是範小圓女士的魂魄沖出了軀體,一拳打在了那個連他們都拽不住的魂魄臉上。

範小圓根本沒顧上自己靈魂出竅的問題,就勢将她按到地上,揚手就又是一記勾拳:“你丫就是欠收拾!”

“Wooow……”其中一位神下意識地揉了下腮幫子,“真是個彪悍的靈魂。”

“是啊,要麽怎麽偏是她才能在絕對女尊的環境下推行平等呢,必須彪悍。”另一個接話道。

然後兩個人悠哉哉地又欣賞了一會兒,才上前把她拉開:“好了好了,這位陛下。”

範小圓被他們拽着還在掙紮:“你他媽——”

“冷靜冷靜!我們帶她走!你操心一下文件簽字的問題。”他們說着,又将文件夾塞進了她手裏。接着他們上前扶起被她打得七葷八素的女皇的魂魄,咻的一聲,就沒影了。

範小圓抹了把額上的汗,籲氣扭頭,才發現自己竟然靈魂出竅,麟德貴君都吓蒙了,正在狂掐她的人中。

她于是趕緊沖回了身體裏,大喘着氣兒坐起身。

“……陛下?”麟德貴君松氣。

“等一下啊,我有個文件要看,神塞過來的。”她邊說邊翻開了那份他看不到的文件。

标題是:《關于第2109時空大熙朝女皇範小圓魂魄歸位問題的最終決定》。

至此,她都以為這個“女皇”指的是剛才被拖走的那位。

然後,她翻開了正文。

第一頁是一封手寫的道歉信,擡頭是“親愛的穿梭于兩個時空間的範小圓姑娘”。

接着那娟秀的字跡寫道:“首先請允許我以最通俗的方式向你解釋這整個玄幻的過程。”

“從三主神創造人類開始,人類就在天地之間進入了一次次地轉世輪回。我們輪回的去向與上一世的德行挂鈎。大多數人平平無奇,轉世仍是凡人;有一小部分,做了些壞事,在轉世路上就會走向畜生道;還有更少的一些,生生世世行善積德,他們便會在某一世獲得帝王命數,擁有絕對權力。如果在擁有絕對權力時,他們依舊可以堅持秉性,在死亡再度到來的時候,便會步入神域,修成神格。”

“要去畜生道的靈魂,無甚稀奇,但戾氣很重,極具攻擊性;獲得帝王命數的靈魂,光輝四射,在投胎路上備受敬仰。”

“但是,一個走向畜生道的靈魂和一個擁有帝王命數的靈魂長得完全一樣的事情……真的十分抱歉,即便身為主神,我也第一次遇到。”

“所以,請原諒我們的身份核查官沒能及時發現問題。接下來,我們将以最大的誠意改正所有錯誤,并将可能造成的影響壓到最低。”

“……”

信的末尾,有一枚金光四溢的三角形印章,印章裏有四個字:時間女神。

印章旁邊,還有一個龍飛鳳舞的簽名:葉浮。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葉浮又出現了,看過《超時空宮廷》的姑娘應該知道她。

不過不知道也沒關系,對文章理解沒有影響。

早晚她會在某一篇文裏以女主的身份和大家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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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順五年,

一貫在京城橫着走的錦衣衛遭遇了個魔頭。

這魔頭以銀面具遮面,

一個月之內,二十三個錦衣衛高官命喪其手。

千戶楊川立誓必破此案,取其項上人頭,指揮使許其黃金千兩。

然而沒過幾天,魔頭摘了面具。

她朱唇勾起,端着明黃的聖旨擡腳一踏椅子,清淩淩的目光睃着楊川:

“楊大人,千兩黃金站在這兒了,感動不?”

楊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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