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時瀾還保持着開門的姿勢愣在門口,同喻硯大眼瞪小眼了兩秒鐘,才猛地反應過來,“你好你好,呃,那個,哈哈……你先進來,請進!”

好麽,話都說不利索了。時瀾暗自吐槽自己一句,清了清喉嚨,“咳,有點突然,我平時真不是這樣說話的。”

喻硯冷清的眉眼浮起星點笑意,耳尖微微發紅,低聲道:“嗯,謝謝。”

“不用客氣。”

時瀾沒有多少和陌生青年精英打交道的經驗,一時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麽,此時分外想打個電話給時父,問問他老人家是不是什麽時候同這位青年才俊成了忘年交,否則人家怎麽連他們家住哪裏都一清二楚?

“時……你是昨晚沒有睡好麽?臉色似乎不太好。”

沉默片刻,終究還是喻硯先開了口。雖然他也在飛機上過了一夜,但形象依舊良好,領帶打得一絲不茍,衣領雪白整潔,連褲腿都那麽有型,舉手投足間,時瀾甚至可以聞到一抹若有若無的清冷的香水尾調。

時瀾:“!”

他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洗臉,襯衫皺得就像鹹菜幹,完全沒有形象可言。

“不好意思!請稍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好!”

時瀾蹦起來就往浴室沖去,速度之快,仿佛在參加五十米沖刺,遠遠甩下一句話:“你先在沙發上坐一會兒吧!”

喻硯愣了片刻,驀地笑了。他的笑容很淺,眼神悠遠,好像回憶起了什麽美好的場景。只是,當他在沙發上坐下來後,笑意立刻飄散得一幹二淨,表情甚至比方才更加嚴肅。

在他面前的茶幾上,擺着一個幾乎滿出來的煙灰缸和幾個空啤酒罐,只是一眼,就足以叫他想象出來昨晚的時瀾有多麽萎靡。

“他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還抽得這麽厲害?”喻硯面沉如水地想,“每半月一期的調查報告裏為什麽沒有提到這件事?調查的人這麽不盡心?”

五分鐘後,就在喻硯對着茶幾暗自運氣的時候,時瀾終于出來了。

他快速刷牙洗臉一番,用冰毛巾用力按了按眼睛,試圖臨時讓眼睛消腫,而後換了一身時尚卻不失正式的衣服,抄起定型噴霧對腦袋就是一通折騰,成功用十秒鐘拗出了一個頗具“淩亂美”的發型。他這一系列動作極其熟練,堪稱真實版一鍵換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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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他進客廳前,還順手倒了兩杯紅茶,對喻硯玉樹臨風地一笑:“祁門紅,請用。”

“多謝。”喻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放下了,他的心思不在紅茶上。時瀾見狀,客套地問道:“喻先生養生有道啊?每天都起這麽早麽?”

喻硯略有抱歉地回答:“不,我昨晚剛從M國飛回來的,落地時間早了點,打擾了。”

“是有什麽急事要處理嗎?”時瀾咂舌,随即反應過來這話有點套情報的嫌疑,趕緊描補道:“不好意思,我不是要打聽什麽哈。”

“沒關系。”

喻硯搖搖頭,見時瀾已經重新精神起來了,便直接開門見山地道:“貴司的事情,我已有所耳聞。正好我在M國小有薄産,可以提出這個數。”喻硯打開手提電腦,手指輕輕滑動幾下,打開了一個文檔,将屏幕轉向時瀾,“你看這樣可以嗎?如果你願意接受,晚點等銀行開門,就可以直接辦理業務了。”

時瀾看着屏幕上的融資方案,被那一串零震得都無語了,如果真有這筆錢,不但完全足夠他們家度過這次危機,甚至能夠直接換來五分之一的股份。

如果真的這樣,那時家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了。

時瀾收起面上的笑容,放下茶杯,同樣正襟危坐起來,沉聲問道:“不知喻先生有什麽條件?”

喻硯平靜道:“我沒有條件。”

時瀾聽了這話,懷疑自己還沒睡醒,現在正在做一個天上掉餡餅的美夢。這年頭還有人花這麽大一筆錢搞慈善麽?聖父這玩意兒居然是真實存在的?

他可不相信。

他長這麽大,還沒聽說過這世上有什麽好事是真的不用付出任何代價的。

“恕我直言,喻先生,”時瀾緩緩道:“我們兩家都是生意人,都明白等價交換的道理。您此前好像與我時家并無交情,突然平白無故地拿出這麽大一筆錢說要無條件送給我們……您說說,這話您自己信嗎?”

喻硯似乎愣了一下,擡手推了推眼鏡,“沒有交情?你不記得我了嗎?”

照這意思,莫非與他有交情的是我自己?時瀾努力回憶了一番,還是不記得自己曾經與喻家大公子有什麽交情,莫不是喻硯認錯人了吧?

“抱歉,我實在不記得曾經和喻先生見過……”時瀾抱歉地笑笑。

喻硯抿了抿唇,面上露出了些許灰心的神色,但轉瞬即逝,還未等時瀾眨一下眼,他的表情又恢複成了方才的平淡無波的樣子:“不過是一件小事,記不得就……記不得了吧。你可以當做,我是來報恩的。”

時瀾無語地搖搖頭:“喻先生,我連你說的‘恩’是什麽都不知道呢。雖然我十分樂意白撿錢,但這麽大一筆錢,我撿不動。”

喻硯此時終于皺起了眉,他看着時瀾,“那你怎麽樣才肯接受?”

“我方才說了,等價交換。”時瀾說到這裏,忽然覺得有些好笑,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場談話竟然變成了是他在主導,喻硯好像捧着錢送到他面前求他收一樣。

“你這筆錢我算你是注資,回頭會給你相應的股份。不過,由于數額過大,恐怕我們只能接受最多三分之二的數目。”

喻硯道:“時家的股份會被優先稀釋吧?這樣一來,你們家在董事會裏的話語權還穩嗎?”

時瀾遲疑片刻,實話實說:“肯定會有動蕩,但應該還穩得住。”

喻硯搖頭:“不保險。”

時瀾苦笑:“我們都知道不保險,但這樣一來,對你我都有保障。”

喻硯沒接話,端起紅茶又喝了一口。茶有些涼了,口感略有欠佳,喻硯卻好像在品什麽珍味一般,一口一口喝得很慢。

“我還有其他辦法。”

良久,他終于喝完了茶,重新擡起頭,直視時瀾的眼睛,道:“就看你願不願意。”

時瀾一挑眉:“說來聽聽?”

“我國去年已經通過了同性婚姻法案,同性婚姻享有與異性婚姻一樣的權利和義務。”喻硯沉聲道,“你如果願意和我結婚,那麽這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你親自擔保的話,這筆錢會全數注資時氏,我只要……百分之一的股份。”

時瀾聽了這話,頓時想起了昨晚的詹高卓。他的面色頓時陰暗下來,一股火氣從心底燒了起來,強自按捺着道:“少爺我還沒窮到要賣身的地步!”

“不,你想岔了。”喻硯面對他的怒火,面不改色地道:“你可以把這場婚姻當做是一場商業聯姻。這在商圈裏十分常見,不是嗎?”

時瀾臉上仍然蒙着一層黑氣,他知道喻硯說的對。他身邊那些朋友,即便再爛泥扶不上牆,也還有商業聯姻的價值,能剛好和真愛結婚的人極其稀少,大多數灰姑娘和鳳凰男的故事到最後都是沒有結果的。

說起來,真能比喻硯還優秀的聯姻對象更是鳳毛麟角。

客廳裏沉默下來,時瀾不吭聲,長久地盯着面前虛無的空氣。而喻硯,看似氣定神閑,其實手心裏已起了一層薄汗。

突然,時瀾動了,他掂起煙盒抖出一根煙叼在嘴裏,拇指一蹭,打火機彈出一縷火花,把煙點燃了。煙霧袅袅上升,模糊了時瀾的臉。

喻硯的手倏地攥緊,忍了一會兒,終究沒能忍住,他的上身向時瀾的方向傾斜過一個幾不可見的角度,勸道:“時少,煙還是少抽為好。”

時瀾把煙蒂往嘴裏送的動作一頓,想起詹高卓昨晚一杯又一杯的勸酒和惡心黏膩的目光,再看向喻硯暗藏關切的眼神,驀地想開了。

“好,我接受了。”

喻硯微微睜大了眼睛,難得結巴了一句:“什、什麽?”

“我說,我接受這個交易了。”時瀾重新微笑起來,把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裏,抽出濕紙巾擦了擦手指,而後站起來,向喻硯伸出手:“那麽,重新認識一下吧,未婚夫,你可以叫我時瀾。”

喻硯似乎完全沒想到他真的應得這麽幹脆,如夢似幻地站起來,握住了時瀾的手,想必剛才談交易的時候,聲音明顯發飄:“時瀾,你可以叫我喻硯。”

“喻硯。”

時瀾笑着喚道,随即樂不可支地發現,僅僅一個稱呼的變化,就讓喻硯瞬間赤紅了兩只耳朵。

喻硯威嚴掃地地幹咳一聲,努力嚴肅起來:“既然如此,貴司的事情就加緊辦了吧,拖得越久,對貴司的情況就越不利。”

事情有了結論,時瀾好像立刻回複了正常狀态,他提起笑肌,沖喻硯彎了彎眼角,伸出兩指在額角輕輕一碰,笑道:“Yes,sir!”

喻硯又擡手扶了扶眼鏡,不自在地點了點頭,眼神瞥到一旁,就是不肯直視時瀾,語速飛快地道:“那就先這樣吧,我先回公司了。”

他說着,也顧不上失禮不失禮的問題了,大步朝門口走去。

時瀾跟在他身後一起走出來:“我開車送你?”

“不用,司機已經在外面等了。”喻硯說着,沖他短促地一點頭,“回見。”

“好吧,回見,”時瀾沖他揮了揮手,“未婚夫。”

喻硯沒有回頭,腳下卻好像被什麽東西絆了一個踉跄。

時瀾靠在門口,笑眯眯地看着他越走越遠,直到喻硯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他才回到家裏關上了門。

“大少爺,早飯做好了。”阿姨喚道。

時瀾看着餐桌上豐盛的早餐,忽然朦朦胧胧地想:剛才竟然忘了留喻硯吃頓飯,他徹夜飛回來,這麽早就到我這兒了,肯定沒有來得及吃飯吧?

“算了,不是很餓。”時瀾抹了把臉,拎起玄關的車鑰匙,“我去醫院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今天鹹蛋幻蛋分開了,哇……那我這篇文有機會爬上十六仙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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