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回國了?”

電話那頭,喻父冷冷地問道。

喻硯沉默了一瞬,簡短地回答:“對。”

“聽說,你還打算對時氏融資?”

“是的。”

“哼!”喻父重重地哼了一聲,不滿地道:“我記得公司今年的計劃裏并沒有這一項。”

喻硯平靜地道:“沒錯。”

“那你還這麽做!”喻父怒道:“你知道這會給喻氏帶來多大的工作量嗎?”

“我很清楚,所以我不是用喻氏的名義注資的。”喻硯的态度恭敬有餘,但寸步不退,“我用的是與時投資。”

“好、好、好!”喻父拔高了聲音,“真是翅膀硬了心野了!”

喻硯依然從容不迫地道:“您過譽了。”

父子二人隔着看不見的信號互相較着勁。年長的獅子還未徹底衰老,他年輕的孩子卻已經露出了獠牙。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要通知您。”喻硯慢條斯理地說,“我要結婚了,對象是時氏的大公子。”

“你說什麽?時家的大公子?男的?”

“嗯,男的,跟我同歲,D市有名的實業公司的大公子,”說到時瀾,喻硯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微笑,“我向他求婚,他也答應了。”

“我、不、同、意!”喻父暴怒之下,音量反而沉了下來,他的火氣幾乎具現化,恨不得立刻把他兒子腦子裏的水蒸幹,好叫他清醒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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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絕不會同意,一個男的做我兒媳!”喻父道,“真是太惡心了!喻硯,我以為你至少是個比較有分寸的人!”

“國家去年就通過并頒布了同性婚姻法案,父親,你這是在公然藐視國法嗎?”喻硯嘴角的笑意倏地冷下來,反手就給喻父扣上了一頂大帽子。

喻父年輕的時候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哪裏會被這一句話吓住,他惡狠狠地道:“別人家裏怎麽樣我不管,就是搞一夫多妻制也礙不到我頭上。但是你不行!身為喻氏的繼承人,我決不允許你爆出這種醜聞!”

喻硯嗤笑一聲,頗有些意興闌珊地道:“那您就撤了我這個繼承人吧。還有,我這是告知,并沒有征求您的意見。”

說完,他不顧喻父的怒氣,毫不猶豫地挂斷了電話。

喻父被兒子先挂了電話,面子十分挂不住,再加上方才被喻硯頂得肺疼,他氣成了個燈籠,于是一揚手,把手機當成兒子,在大理石地板上砸了個粉碎。

他的妻子韓靜蕾就坐在他身邊,把方才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心中笑翻了天,面上卻不露聲色,柔聲勸慰道:“文光別生氣了,你忘啦?上個月醫生剛說你血壓有點高,要控制啊。”

喻父坐在沙發上狠狠瞪了她一眼,“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韓靜蕾一看這是被遷怒了,面色連忙多雲轉陰,眼見着就要梨花帶雨,“這話怎麽說的?小硯他十九歲才回到家裏,還沒待滿兩年就去了M國,這麽多年下來回國的日子屈指可數,我就是想見見他都見不着,又能教他什麽呢?”

韓靜蕾不是喻硯的親生母親,而是喻父和喻母離婚後另娶的妻子,婚後和喻父生有一個女兒,娘家的公司近些年收益有些走低,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K市還是排的上號的。她比喻父小了八歲,今年不過四十有二,因保養得當,看上去和剛剛三十歲差不多,很是帶得出去,喻父對她還是很滿意的,盡管這麽多年來也沒少在外偷腥,但終歸沒有讓人威脅過她的地位。

韓靜蕾這番話說得是事實,喻硯與繼母不親,她也确實無能為力。喻父灌了杯涼茶,沖她擺擺手,“行了行了,別哭了,多大點事兒,就知道哭!”

韓夫人本來就沒掉兩滴眼淚,聞言聽話地用紙巾在眼角點了點,抽抽噎噎地收聲了。

“這個混賬東西,居然跟我說要娶個男人過日子,簡直沒譜!”喻父緊緊皺着眉頭,從茶幾上的雕花盤裏挑出兩個文玩核桃,在手裏盤轉着,喃喃地道:“得想個法子,不能叫他走了歪路。”

喻父重男輕女思想觀念有點重,即便女兒才是同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那個人,他卻更看重這個一身反骨、多年沒見的大兒子,用他的話來說:“女兒遲早要嫁人,是別人家的。兒子才是能繼承家業的人。”

在喻硯沒有出現的時候,韓夫人一直覺得,雖然喻父嘴上這麽說,可臨了了,除了女兒,他還能找誰接管他的事業呢?難道要拱手讓人嗎?她了解喻父,知道他沒那麽博愛,所以也一直沒在意。

誰料到半路還能殺出個程咬金?

喻硯一來,一句話都不用說,喻父就為他送上了高管職位供他練手,沒兩年見他業績突出,又立馬把他升為了執行總裁,自己就占着董事長的名頭當了優哉游哉的太上皇。至于女兒,他願意讓女兒随便刷他的卡,但提到要進喻氏,立馬免談。

韓夫人和女兒簡直咬碎了一口銀牙,對喻硯的各種羨慕嫉妒恨已經罄竹難書了。

值此喻硯作死之際,韓夫人覺得自己若是不抓住這個機會把他搞下去,真是對不起老天送來的這份大禮。

她停止了抽噎,端出慈母面孔,“小硯這麽大的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再說,那時氏的公子雖然性別不太對,但和小硯也算是門當戶對了,何不就遂了小硯的意呢?小心你棒打鴛鴦,叫小硯記恨。”

“扯淡,門當戶對個鬼!”喻父怒道,“你知道最近時老頭都住院了嗎?時氏股價這兩天都成了跳樓機了,資産縮水了多少?能和我們家比嗎?”

“還有,什麽叫‘棒打鴛鴦’?我這是一棒子敲醒他!”喻父擲地有聲地說,“他腦筋不清楚了才找了個男的。不……也有可能這些年在國外見到的都是老毛子,沒見過幾個正常的咱們國家的溫柔女性,等我給他找個閨秀見見,他就知道女人的好了!”

韓靜蕾問道:“你打算找誰呀?”

喻父沉吟片刻,道:“就柳家那閨女吧,正好我前幾天和柳老頭釣魚的時候,他還提了兩嘴自己女兒的婚事。我看柳家那丫頭不錯,社會學碩士,啧啧啧,總比那什麽時家的小子好!”

韓夫人仍然憂心忡忡:“可萬一小硯不樂意怎麽辦?”

“他老子還沒死呢,由不得他!”喻父狠聲道,“若他還是執迷不悟,我就剝奪他的繼承權!”

韓靜蕾面上的笑容差點遮不住,用指甲狠狠掐了手心一把,才勉強保持了優雅端莊。她點點頭,毛遂自薦道:“既然這樣,那我明天就去找柳夫人說說這事……”

喻父打斷她:“不,你一會兒就去,請柳家女孩兒明天晚上到家裏來吃頓飯,我把那臭小子也叫回來,叫他倆先見上一面,這事兒宜早不宜晚。”

說完,他想了想,又拿起座機撥了一個號碼:“喂,老李?我。有個事兒,你幫我查個人——時氏集團的大公子。”

...

喻硯挂了他爸的電話,反手就打給了時瀾。時瀾看着來電顯示跳動的陌生號碼,略感疑惑地接起來,“喂?哪位?”

“……我是喻硯。”

喻硯剛接通電話就後悔了。盡管時瀾的號碼他早已爛熟于心,但昨晚見得匆匆忙忙,二人其實并沒有交換電話號碼,這要是時瀾問起來,他該怎麽答呢?

所幸,時瀾心比較大,完全沒想起來喻硯沒有他電話這件事。他的列表裏排了近千人,指不定喻硯就是從哪個人那裏得到的他的號碼,根本無需追根究底。

“是你呀。”時瀾笑道:“是有什麽事嗎?”

喻硯道:“我想和你敲定一下召開融資會議的時間。”

“哦,對!早死早超生,還是早點塵埃落定比較安心。”時瀾贊同道,“你稍等哈,我先問一下我爸的助理。”

說着,他也沒挂電話,而是直接朝樓上吼了一聲:“小汐,幫我打個電話給齊叔!”

“你怎麽不自己打?”時汐剛睡下,一邊不滿地叫着,一邊翻出齊文成的號碼,撥出後直接把手機從二樓扔進時瀾懷裏:“自己講!”

時瀾一邊耳朵挂一個手機,極有效率完成了溝通,二人最終決定在今天下午就開會。

時瀾曾立下軍令狀,與諸位股東約定三天內找到第三方投資。他沒在商場上混過,不太了解,三天這個時間其實非常緊張,若非此前有所準備,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找到第三方資金基本是不可能的。不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話。

誰能想到,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當時瀾再次站在大會議桌前時,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收斂了面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喻硯坐在他下首的位置上,輕輕颔首,身後的助理立刻訓練有素地上前,把已經打印出來的計劃書分發給每一位董事會成員。

“請大家看一下計劃書,更詳細的內容都已經在裏面了。”喻硯雙手手指相對,四平八穩地坐在桌邊,聲音不高,卻叫人每個字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想必諸位也明白,我們生意人有多大誠意,看數字就知道。”

各位股東面面相觑,對計劃書裏的龐大資金和“意思意思”一樣的占股比例完全無語了。這個條件太優厚,他們沒有可以挑刺的地方。

齊文成也看了計劃書,不由得佩服起喻硯的大方來,在他看來,他這個行為幾乎是在給時家送錢,還是無條件的那種。

看完文件後,沒有意見的一部分人已經重新把目光投到了時瀾身上 ,還有一些正在猶豫,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唯有肖啓勝綠了一張臉,死死盯着計劃書,潔白光滑的紙張被他攥出了醜陋的褶子。

怎麽可能!這時家的小子什麽時候搭上的喻硯?

與時投資創立于M國,這些年在東海岸混得風生水起,它在國內的名聲雖然低調,但實力卻不容小觑。

一旦真被與時投資插一腳進來,那位的計劃恐怕是要遇上檻了。一旦那位放棄時氏轉移視線,那他曾許諾給自己的那些錢可不就付之東流啦?

為了自己的鈔票,肖啓勝咬咬牙,猛地站起來,大聲道:“不行,我不同意!”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第五天了!哇!給自己鼓個掌!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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