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既然敲定了方案,董事會議便告一段落。不管之前心裏是如何想的,這會兒在時瀾面前,老狐貍們都不約而同地擺出了一副笑臉來向時瀾握手道賀,口中不停重複着諸如“虎父無犬子”、“老子英雄兒好漢”之類的話。時瀾亦是挂着微笑一一謝過,看上去十分老道。

楊茹走在最後,看着時瀾應接不暇的樣子,面容雖不再像同肖啓勝對峙時那般冰冷,卻也沒什麽笑容。她向時瀾伸出手,輕聲道:“恭喜。”

“楊姨,”時瀾與她雙手交握,笑容誠懇了許多,認認真真地道:“謝謝您在會議上的仗義執言。”

“我不是沖你,只是看不慣肖啓勝那副嚣張樣子,故意跟他對着幹而已。”楊茹直言不諱,“當然,如果最後你不能憑自己力挽狂瀾,我就是把他怼到月球上也沒什麽用。”

時瀾一笑,“楊姨您可真幽默。”

楊茹聳聳肩,“實話實說罷了。好了,我先走了,你留步吧。”

“嗯,楊姨再見。”

楊茹離開後,齊文成也和喻硯的助理離開做交接了,會議室裏很快空了下來。時瀾的臉瞬間垮了下來,重重地坐下來靠上椅背,閉上眼睛仰起頭,“累死我了……你們霸道總裁是不是每天都要開這種會議?”

喻硯坐在一邊,眼神柔和地看着他,“沒有太大的事,董事會議一般不開。不過其他大會小會确實不少。”

時瀾哀嘆一聲,舉起一條胳膊蓋在眼睛上,“拜托小汐快點長大吧……”

人家時汐今年才剛上高中,這位沒出息的哥哥,你是不是想得太早了一點?

喻硯忍住笑,站起身,扣上一顆西裝扣子,對他道:“走吧,已經中午了,為了慶祝我們合作成功,我請你吃飯。”

喻硯放下胳膊,挑眉道:“你幫了我這麽大的忙,當然應該是我請客。”他說着,站起來用力抻了個懶腰,眼神亮晶晶的,笑出了一口白牙:“再說,聽新聞說你久不回國了,還記得D市哪裏的館子好吃嗎?”

喻硯認真想了想,發現自己還真想不起來哪裏有好吃的餐廳了,只好認輸,跟在時瀾身後,向地下停車場走去。

時瀾坐上駕駛座,把安全帶拉下來扣好,特別平穩地開了出去,眼角瞥到了喻硯的表情,笑問:“怎麽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喻硯收回眼神,推了推眼鏡,“我此前聽說你喜歡玩機車,沒想到開起轎車來還挺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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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瀾失笑,“确實,我機車和轎車不是一個風格的。哎,你喜歡機車嗎?回頭我帶你去俱樂部玩玩兒,玩車特別解壓。”

其實在喻硯眼裏,無論什麽車都只是代步工具,他解壓的辦法就是工作,讓自己忙起來,就沒空去想別的有的沒的了。況且,一切不遵守交規的玩法都沒有安全保障,喻硯一點兒也不希望日後有一天會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

但玩兒車是時瀾的愛好,而且這麽多年了也沒出過事,喻硯覺得以他和時瀾目前的交情,他沒有置喙的餘地。

不過,他可以陪時瀾一起瘋。

喻硯幹脆地應了聲好,時瀾特別滿意,覺得喻硯其實也不像傳說中那麽難相處,他雖然精英,但到底也是年輕人,還是與自己很合得來的。

“你比較愛吃那個菜系?這邊半年前剛建了娛樂廣場,全國各地菜系都有。哦,或者你更喜歡西餐?”時瀾開了十幾分鐘的車,來到了一座漂亮的建築群附近。

“不,中餐就好。”喻硯回答,下了車,看着面前的指路牌,頓感難以抉擇。他就算回國也呆不久,不是自己做飯吃,就是跟着公司員工一起訂餐,即便有飯局,也是助理開車把他直接送到目的地的,他根本不知道指路牌上的餐廳都擅長做什麽。

所幸,他身邊還有一位精通吃喝玩樂的主兒。

“這家做海鮮好吃,他們那扇貝是一絕。這個,做C省菜的,辣的很地道,每次我去都得用掉一包抽紙。”時瀾做了個苦瓜臉的表情,在指路牌上指點江山,“這家不行,你記一下,以後千萬別去,他們家的面和醬都不正宗。這個……咦?新開的吧?”

時瀾見了新店,好奇地掏出手機查了一下,“做A市菜的啊?喲,評分還挺高?”

A市?

喻硯的耳朵捕捉到了高亮詞,轉過頭來看着他。

時瀾舔了舔唇,有點想嘗個鮮,便問喻硯,“你吃A市菜麽?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掃個雷?”

“自當奉陪。”

喻硯欣然應允。時瀾行動力絕佳,拖着他就上了電梯直奔五樓。幸好今天是工作日,人不算多。餐廳很快給他們安排了包間。時瀾把菜單遞給喻硯,喻硯也沒推辭,随手點了幾個。時瀾接過來一看,又添了幾個,便下了單,扭頭問喻硯:“沒想到你還挺懂啊?這些都是招牌菜呢。”

喻硯微微一笑,語出驚人道:“其實我直到成年之前,都住在A市。”

“什麽?”時瀾驚訝道,“我小時候也住在A市的!我們還是老鄉啊?”

他來了興趣,接着問道:“可喻家不一直都是在D市的嗎?你們家什麽時候還在A市住過?”

“我們家,情況比較特殊。”喻硯想了想的,決定從頭跟他說起,“你應該知道,我父親現在的妻子是韓夫人,她只有四十出頭,是代表K市韓家同喻家聯姻的,并不是我親媽。我的母親是A市人,與我父親在大學裏相識。她小我父親三歲,還沒畢業就懷了我。那個年代大家都很保守,她年齡也沒到能領證的時候,為了不鬧出太大風波,便辦了休學,在校外養胎。”

時瀾聽到這裏,直覺後面的故事一定不會是happy end,略有些後悔提起了喻硯的傷心事。

“我父親畢業了,要回D市,以她懷孕不宜長途奔波為由要她繼續待在A市,并許諾她一旦她生産,就帶我們母子回D市辦婚禮。我媽傻乎乎地信了。”

女孩為喻父放棄了學業,扛着家裏的責罵和世俗的流言,獨自在醫院生下了一個男孩。可她等啊等,那個承諾要娶她的男人卻一直沒有回來。他徹底消失在人海,杳無音訊。

“她剛開始的時候也是抱有幻想的吧,但等我上了小學,她大概已經認命了,再沒對我說過父親的事。我們一直在A市過着平靜的生活,直到她去世,我高考結束,D市喻家突然找上了我。我就跟他們回來了,一直到現在。”

喻硯的表情雲淡風輕,仿佛這些往事都是故事,并不是他的親身經歷似的。

時瀾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麽。他雖然纨绔,但不渣,以往的情人都是好聚好散,從不做這種惡事。喻父的行為令他着實難以認同,不但難以認同,還想破口大罵。

只是喻硯坐在這裏,他也不好當着兒子罵老子。良久,他伸出一只手,輕輕附在喻硯手背上,“伯母在天之靈若是看到你如今這麽出色,一定會高興的。”

喻硯擡起頭,注視着他的臉,十分平靜地說:“嗯,都過去了。”

正在這時,服務員推着小車來上菜了,時瀾趕緊給喻硯盛了一碗湯,熱切地招呼他:“來來來,飯前一碗湯,先暖暖胃。你久居國外,應該很久沒有喝過家鄉的湯了吧?快嘗嘗,要是不正宗,一會兒我給這家店打差評!”

方才沉靜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喻硯眼中泛起了笑意,摘下眼鏡放到一邊,依言拿起湯匙細細品了一口,“味道确實很不錯。”

“是嗎?我也要嘗嘗。”時瀾看着喻硯笑眯眯地說,手上卻沒有動作。喻硯莫名其妙地與他對視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瞬間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拿起他的碗也給他盛了一碗湯放到面前,耳朵尖又紅了,差點結巴起來:“你,趁熱喝。”

時瀾欺負老實人,非但不覺得愧疚,反而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結果樂極生悲,被一粒花生米嗆了個正着,咳了個臉紅脖子粗,喻硯的忙給他的拍背順氣,待他平靜下來,二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哎喲這現世報的。”時瀾的聲音還帶着沙啞,把領帶扯下來丢到一邊,十分無奈地搖着頭,語重心長地同喻硯分享感想:“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喻硯表示受教,“嗯”了一聲,默默把一盤豆腐轉到了他面前。

時瀾夾了豆腐,笑道:“哎,未婚夫,等我爸出了院,你看抽個空來我家一趟怎麽樣?”

他一句“未婚夫”把喻硯剛剛降溫耳朵又叫紅了,不僅耳朵紅,那緋色還以一種非人的速度蠶食鯨吞了喻硯的整張臉,時瀾幾乎要懷疑他的頭頂下一秒就能冒出白煙來。

“好,屆時我定登門拜訪!”

真難為他頂着一張紅透的臉還能如此如此一本正經。

時瀾在心裏暗笑——這喻硯怎麽這麽好玩兒啊,太不禁逗了吧?這純情度哪像個霸道總裁,簡直就是個高中生。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飯後,喻硯要回公司,時瀾便開車把他送到了喻氏樓下,臨走,他還沒玩夠,特地搖下副駕的車窗,探身沖下了車的喻硯飛了個吻。

當天下午,喻氏大冰山融化的消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席卷了整座大樓,衆人紛紛表示這莫不是全球變暖情況加劇了吧?

大冰山一路融化到自己辦公室,就連看到上次電話會議裏被他批得狗血淋頭的項目經理都順眼了不少。他心情極好地打開桌上的文件夾,忽然,手機又響了。

喻硯望着來電顯示,冰山再次速凍,看表情似乎很想把手機從二十三樓上扔下去。但他清楚喻父的性子,這個電話不接,他會一直打下去,打給助理、打給秘書、打給司機,打給一切能接觸到喻硯的人。

喻硯深吸一口氣,接了起來。

“明天晚上回家吃飯。”喻父不等喻硯開口,開門見山地命令道,“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關于你結婚的事。”

“沒什麽可談的,我已經決定了。”喻硯沉聲道。

喻父哼了一聲,“你不能說服我,屆時婚禮我不出席,你覺得時家那邊會不會滿意?”

“……”

喻硯沉默了,這一點他無法反駁。

“明天晚上七點回來吃飯,我給你一個機會說服我。”喻父道,“錯過了,你就看着辦吧。”

作者有話要說:

嗯哼,日更一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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