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好的,那麽今天的會議暫時就先到這裏吧,散會。”
喻硯低下頭,有條不紊地收拾桌上的文件,在他對面的白色幕布上,投影儀正在為他直播着M國與時投資會議室的景象,一群膚色不一的精英們共同向他道別,而後站起身,帶好自己的東西,陸陸續續地走出了會議室。
落在最後的是一位黃種人,他身量高挑,沒打外套,白襯衫上不見領帶,領口還開了兩個扣子,眉目英俊,臉上常年帶着笑容。此人曾是喻硯在M國的同學,如今是他的左膀右臂——與時投資的項目經理亞瑟·李,中文名叫李亞哲。
李亞哲把自己的電腦塞進包裏,“呲溜”一下拉上拉鏈,笑得賊兮兮地,湊到鏡頭前,對遠在地球另一端的老同學兼上司道:“老喻,休息不好啊?看你那黑眼圈重的,跟咱們國寶似的……你不是說回D市了嗎?什麽時候還偷偷到C市熱愛大自然去了?”
喻硯面無表情地瞅了他一眼:“你閑着沒事幹了是吧?”
“你不要這樣沒情趣嘛,繼續這個樣子下去,女孩子不會喜歡的。”李亞哲語重心長地道,“男人要适當地會點浪漫、幽默的招數,否則都像你一樣,單身率這種東西會持續上漲的。當然啦,我不是說你不夠好,只是你想想看,哪個人會真的願意跟一臺四核計算機結婚?”
喻硯無語地沖他翻了個白眼,擡手就準備關上攝像頭。
“哎,等等!好了好了,說正經的!”李亞哲見他惱羞成怒了,趕緊舉手投降,臉上的表情也飛快地變了個樣,“老喻,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說真的,你也該回來了。新産品發售在即,你不在發布會上,像什麽樣?”李亞哲道,“還有,有些文件需要你回來簽字,這都已經積了老高了。”
喻硯摘下眼鏡,按了按眼角,聲音略顯低沉,“我這邊的事情還沒結束。發布會你和Amy去一下,這次我就不過去了。”
李亞哲一聽,頓時不幹了,“不是吧老大,你一下子給我加了這麽多工作量是怎麽回事?我可和人約好了周末要去J州玩的……”
“工作還要不要?”喻硯問他。
“……要。”
“要就好好幹活。”喻硯說着,重新把眼鏡戴了回去,方才那一點脆弱的神色倏忽不見,又成了一只剝削階級的衣冠禽獸。
李亞哲咬牙切齒地關了視頻,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騙。當初畢業時挖他進公司說的比唱的好聽,現在呢?哼,果然老板沒一個好東西,都是一丘之貉,都是剝削勞苦大衆的資本家!
打發了李亞哲,喻硯的心情多少好了點。他站起身,來到書房的落地窗前。深秋時節,日短夜長,為照顧M國的時差開視頻會議,此時D市的太陽都還沒有升起來。可D市的夜空卻不是漆黑一片,不遠處繁華的商圈徹夜燈火通明,一盞盞路燈把寬闊的街道照得清清楚楚,連天空也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紅色,星月更是完全沒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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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城。
喻硯不打算繼續回床上躺着,反正躺下也是繼續失眠。他下樓給自己做了份早餐,舉起咖啡杯一飲而盡,而後十分無趣地打開電腦,在家工作。
他喻氏的工作停了,但與時的事還有不少。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喧嚣漸起,陽光透過雲層照在地板和他的桌案上。喻硯直起腰,靠在椅背上閉目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點開通訊錄,翻到時瀾的名字,拇指在號碼上懸空良久,終究還是默默翻轉了屏幕。
忽然,手機震動起來,喻硯吓了一跳,一個沒拿穩,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他翻過來一看,倏地一愣,迅速接起來,“時瀾?”
時瀾在電話那頭笑道:“我發現喻先生接電話很快啊。”
若是喻父聽到他這句話,怕是會氣得翻起白眼。
喻硯的疲憊感和不安在聽到他聲音的這一剎那奇跡般地煙消雲散了,絲毫沒有留意到自己的嘴角不經意地翹了起來,“這麽早,找我有什麽事麽?”
“聽你聲音挺清醒,我應該沒有吵醒你睡覺吧?那就好。”時瀾道,他停頓了一會兒,說:“我打算找你談談我們昨天說的事。”
喻硯下意識地正襟危坐起來,沉聲道:“你說。”
時瀾深吸一口氣,“你說你喜歡我,可我想了整整一夜,還不能确定我是否真的喜歡你。”
喻硯霎時感到濃濃的失落,心髒仿佛被的忽然投放到了一處懸崖之下,不停地自由落體,感受不到盡頭。
“你也知道,我以前的日子……挺亂的。”時瀾摸了摸鼻尖,下意識想笑一下,但沒有成功,只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氣聲,“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麽鄭重的感情了,一時有些惶恐。”
“沒關系,如果你覺得……”
“但我願意和你試試,努力、認真地試一次。”時瀾打斷他的話,仿佛是為了不讓自己有時間後悔,他語速略快,語氣堅定地說。
喻硯的心落到了一處柔軟的地方,驀地挺直了無止境地下墜。他的眼睛裏好像閃過了一道光,立刻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你、你是說……你不打算和我解除婚約對麽?”
“我什麽時候說要解除婚約啦?”時瀾先是莫名其妙,旋即反應過來,笑道:“我明白了,我給你的感覺讓你太沒有安全感了對吧?抱歉,我的錯。嗯,以後我會改的。”
聽着時瀾的話,喻硯的失落感徹底不翼而飛了。“嗯,好的,我……如果你覺得我有哪些做得不好的地方,也請直接指出來。”
“沒問題。截止目前,你身上沒有我不喜歡的地方。”時瀾嘻嘻笑道,順口調戲了一句:“你穿西裝和大衣的樣子真是帥極了。”
“唰”地一下,喻硯臉色爆紅,手忙腳亂地打翻了咖啡杯。幸好杯子裏沒有東西,否則整桌文件都不能要了。
又說了幾句閑話,時瀾忽然道:“哎,對了,我是不是應該找時間去拜訪一下你家?你已經見過我老爸和小汐了,我這連次面也沒露過,是不是不太合禮數?”
喻硯一頓,抿了抿唇。盡管他的态度十分強硬,可喻父至今也沒有松口,他擔心若是時瀾上了門,恐怕得不到好臉色。
還未等他想出該怎麽回答,時瀾又自己接了話,“不過上次你不是說他對我的性別不太滿意?呃,有什麽辦法可以讓他忽略這點嗎?”
喻硯輕笑出來,“這一點有難度,恐怕需要你去一趟T國。”
時瀾頓時炸毛:“為什麽不是你去T國?停停停,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說正經的呢。”
“他這個人非常頑固,想改變他很困難。而且我和他的關系不算好,如果你去了,他可能會給你難堪。”喻硯誠懇地說,“其實我覺得你沒有必要見他。他讓喻娴入主喻氏,基本上等于要把我逐出喻家了,你見不見他,不影響什麽。”
時瀾有些遲疑,“可他畢竟是你的父親……”
喻硯冷笑一聲,漠然道:“早在很多年前他抛棄我母親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做父親的資格。”
時瀾嘆了口氣,知道這是他的心結,便不再勸什麽,轉而道:“行,這事兒你說了算。不過,我們的婚禮是不是要提上日程了?好多東西都還沒準備呢,比如……戒指?”
喻硯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次日,喻硯精神抖擻地來到衣帽間,特意挑了一身最顯身材的西裝出門,到時家接上了時瀾,一同前往一家著名的珠寶定制工作室。
相對于那些開了幾十上百年的老店來說,這家工作室着實年輕得可以,知名度也沒有老店那麽高,但他家的設計款式新穎,用料高端,雖價值不菲,卻十分受年輕人的歡迎。時瀾曾偶然在一次拍賣會上結識了他們的首席設計師,這次便專程請他從別的城市趕了過來,親自為他們做設計。
喻硯在珠寶方面沒什麽了解,因此在量完尺寸後就全程坐在時瀾身邊,微笑着看他侃侃而談。直到快要吃午飯了,時瀾和設計師才把終稿敲定下來,設計師意猶未盡,不顧喻硯的冷眼,拉着時瀾的手道:“真的不可以公開定制嗎?我願意分你一半的利潤!”
時瀾笑容滿,幹脆利落地抽回手,轉而放到喻硯的掌心裏,吐出了另設計師心碎的話:“不可以。”
喻硯握着他的手,面色終于不再凍人,他摸了摸,覺得時瀾的手有些涼,便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繞到了時瀾脖子上。
“為什麽?這麽好看又獨特的款式,銷量絕對會爆的!”
圍巾是黑色羊絨的,又嚴肅又深沉,和時瀾的整身穿着完全不搭,可時瀾卻絲毫沒有要甩開的意思,并且在喻硯給自己圍好圍巾後再度把手伸給他,轉頭笑眯眯地對設計師宣布主權——
“因為,只有獨一無二的設計才配得上我的喻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吃了感冒藥,精神很不好,困……我真是缺乏運動了,身體素質不行啊,上個幾樓都要喘,七老八十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