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完結章
喻父躺在醫院裏無知無覺,尚不知外界已經變了天。
韓夫人久未出現,醫院要找人簽字,聯系不上她,迫于無奈,只好給喻硯打了電話。
次日,喻硯和時瀾二人一同來到醫院,站在病床前,垂頭看着病床上的男人。
這還是時瀾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見到喻父,他懷着一點好奇的心理打量着喻父的模樣。他的骨架挺大,看得出曾經也有過不錯的身材,只是時光無情,與病痛聯手将他削成了現在消瘦的模樣。
喻父臉上沒有血色,泛着難看的白,緊閉着雙眼,即便被呼吸面罩攏住了半張臉,也可以清晰地看見他已經松弛的皮膚和淡淡的老年斑。看得出五官不錯,但時瀾總覺得他和喻硯長得不太像。
他眯起眼去看喻硯,喻硯仿佛與他心有靈犀,垂下的手一番便握住了他的,低聲道:“我确實長得比較像母親。”
“岳母真是個大美人。”時瀾認真地評價道。
喻硯笑了笑,轉頭問醫生:“所以,我父親很可能一直這樣躺下去?”
“也不一定。”醫生推了推眼鏡,謹慎地回答:“很可能他明天就能睜開眼,也可能一直好不起來。”
“嗯。”
說了等于沒說,喻硯點點頭,把該簽字的單子都簽了,便沒有再多逗留,和時瀾開車走了。
車子剛轉出醫院的大門,時瀾忽然問道:“事情終于都結束了,對麽?”
“差不多了,還有一些小細節收尾一下就行。”喻硯面上帶着清淺的笑容,向他瞥去一眼,柔聲道:“等下個月,我們再重新度一次蜜月怎麽樣?這次不去北歐了,我們往南半球走走?”
“A國嗎?也行,我要去看袋鼠打拳。”時瀾笑眯眯地同意,“正好這時候南半球是夏天,不用穿那麽臃腫。”
“還在記恨我要你穿羽絨服外套?”喻硯挑眉,方向盤一轉,準備打過一個彎。
時瀾笑道:“那當然,我可是很記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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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一輛原本停在彎道另一邊的面包車突然加速沖了過來,時瀾幾乎可以聽見車輛引擎轟鳴的聲音。喻硯的反應不可謂不快,方向盤猛地向時瀾的方向一打,不顧安全帶的束縛,強行扭過腰身抱住了愣住的時瀾。
緊接着,面包車狠狠撞上了他們的車,時瀾的頭磕在車窗沿上,霎時眼前一黑,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這天陽光很不錯,但時瀾心情卻不算好。他本來約了朋友打球,卻因上次考試成績不好而被老爸關在了家裏寫作業,家裏的阿姨都被時父交代好了,一見他下樓就問他作業完成情況,搞得他連下樓倒杯水喝都心驚膽戰的。
時瀾撅起嘴,在鼻子底下夾了根筆,站起來往窗外看。
他的窗戶就在桌子前面,這裏是二樓,最近的一棵樹離他有五米遠,牆壁光溜溜的,只有一架空調外機。
時瀾眯起了眼。
五分鐘後,他一身球服扒在窗臺上,小心翼翼地用腳尖去夠公調外機,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地踩着它跳下去,就地一滾卸掉沖擊力,爬起來拍拍手,笑得像一只剛偷到雞的狐貍,做賊一樣從自家院子裏溜走了。
他家有點偏,不太好打車,頂着烈日走了好一會兒才攔到一輛黑車,報了學校名字後,便坐在後座插上了耳機。誰知開了一會兒,司機忽然緩緩停下了,時瀾抽空把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拔|出來,便聽見司機沖窗外嚷嚷道:“那小孩兒?去哪兒啊?”
“A市一中。”
站在路邊的男孩答道,時瀾看了他一眼,不由得肅然起敬——這家夥居然放假還穿着校服,背上還背着書包,一看就是學校那幫尖子補習班的一員!
作為一個學渣,他對學霸有着天然的崇敬心,立刻搖下後車窗:“哎,學霸,去學校啊?要不要一起?”
男生愣了一下,後車窗貼着膜,他之前也沒發現後面還坐着人,頓時有些拘謹地後退了一步,扶了一下眼鏡框,“呃,抱歉,我剛才不知道還有人……”
“沒事兒,來來來,反正順路。”時瀾熱心地招呼,“我去學校打球。”
男生客氣地說了謝謝,拉開車門坐到他身邊。
“我是高一七班的,時瀾,你呢?”身邊有了人,時瀾幹脆收起了耳機和手機,和學霸攀談起來。
學霸長得眉清目秀,五官叫他一看就很舒服,連聲音都不像許多變聲期的男孩那樣粗啞,“高一一班,我叫喻硯。”
“原來你就是那個經常拿第一的大佬啊!”時瀾驚道,“請受學渣一拜!”
喻硯輕輕笑了起來。
他們接着好像又說了什麽,突然,有一輛小貨車從後方撞了上來,當場把他們坐的車撞翻了,車子滾出老遠,撞在人行道上。
時瀾在撞車時,下意識地護住了身邊的人,他耳邊充斥着尖叫,眼中滿是血色,鼻端滿是汽油和硝煙的味道。
“……瀾!時瀾!”
他驀地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一片雪白,接着,兩張焦急的面孔從上方探出來,呼喊着他的名字。
“……爸?小汐?”
“感覺怎麽樣?我馬上按鈴叫護士過來。”時汐道。
時瀾只覺得頭疼的厲害,方才好像做了一個夢。一般他做了夢都會很快忘記,誰知這次的夢好像有點不一樣,喻硯少年時的樣子是那麽栩栩如生……等等,喻硯呢?
他掙紮着就要坐起身:“爸!喻硯呢?他當時護着我,我……”
“好了好了,鎮定一點。”時父連忙按着他的肩膀的讓他躺好,“喻硯還在手術,他傷得有點重。唉,那孩子真是情深義重了,一直護着你,被從駕駛室挖出來的時候身上都是血……”
“老爸,你別吓着哥了。”時汐責怪地看了時父一眼,對時瀾道:“放心吧哥,喻哥會沒事的。”
“我……我以前是不是也出過這樣的車禍?”時瀾問道,“是不是我傷到了頭,丢失了一段記憶?你們就是這樣才帶我搬到D市的對麽?”
“你想起來了?”時父驚訝地問,“對,當時有一輛小貨車撞了你坐的車,轎車司機當場死亡,貨車司機後來被判了四十年。你傷得很重,還有一個孩子好像是跟你一起坐車的,他倒沒什麽傷,當時一直在試圖把你拉出來,救護車到了後他就離開了。”
“不是夢……”時瀾自言自語地說。
“什麽?”時父二人沒有聽清。
時瀾這次不顧他們的反對,堅持爬了起來,他一手還挂着點滴,腦袋上還裹着厚厚的繃帶,踉踉跄跄就要往門外走,“我要見喻硯!”
時父二人拗不過他,只好攙扶着他拐了出來的,正好趕上喻硯離開手術室,被推進了無菌病房。
“病人傷情很重,左腿和左臂骨折,腦部、肺部都有些不太好。”醫生對時瀾道,“手術成功了,但暫時還沒有脫離危險,家屬做好準備。”
做好準備……
時瀾臉上瞬間沒了血色,若不是身邊有人扶着,他恐怕已經癱倒在地板上了。
“我都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啊”他望着病房的方向輕聲說,“不是說好了要去A國重新度蜜月的嗎?喻硯,你可不能食言啊……”
“哥……”時汐面色複雜地遞過一包紙巾,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已淚流滿面。
“那輛面包車的司機逃逸了,我們已經報了警。”時父低聲說,“根據現場來看,好像不是意外。”
“當然不是意外,這是謀殺。”時瀾擦了擦臉,勉強恢複了平靜,“那輛車目标明顯,就是沖我們來的。”
“怎麽會這樣?”時父震驚道。
“我多少有點想法,您別管了,我來搞定。”時瀾面沉似水地說。
喻父躺着,喻娴坐了牢,但韓夫人和她哥哥可還是自由身份,如今偌大家業變成這副模樣,他們能善罷甘休嗎?恐怕此前喻硯說需要收尾的小細節就是他們了——沒想到他們居然這麽喪心病狂。
時父吹胡子瞪眼:“那怎麽行?你現在都傷成這樣了!”
“爸,我這都是小傷,醫生也說了沒有大礙,下周就可以出院了。”時瀾道,“別擔心,我這麽大一個人了,有分寸。”
果然,一周後,時瀾準時出院,連腦袋上的繃帶都拆掉了,但他還是每天都往醫院跑。喻硯一直沒有醒,他渾身都是傷,被繃帶包得像個木乃伊,時瀾碰都不敢碰,就坐在他病床邊說話,天南海北地瞎聊。
“喂,今天已經除夕了,我們倆結婚第一個年啊,你就這樣躺着陪我過?”
“喻硯,警察抓到那個逃逸的司機了,天網系統真是個好東西。審訊我沒辦法旁聽,但我已經告訴過警察了,請他們務必審出幕後黑手。我覺得會是韓夫人,你說呢?”
“是韓夫人,還有他哥哥。韓夫人被抓了,他哥逃了,警察正在申請跨省追緝。”
“兩個姓韓的招了,沒想到十一年,哦不,現在算十二年前的那場車禍居然也是他們幹的!而且詹高卓也曾插了一腳!”
“判了,韓奉河死刑。”時瀾坐在喻硯病床邊,嘴角牽動一下,似乎想笑一笑,“韓夫人和她女兒作伴去了,比她女兒久,多少年我沒在意,不過我覺得她可能這輩子都沒有出來的一天了吧。詹高卓……呵,他沒辦法判,畢竟只是給韓夫人提供了一點信息,沒有相應的條款管他。”
“不過你放心,我會找人好好招待他的。”
“塵埃落定了,喻硯,你到底什麽時候醒?我們A國蜜月之旅還能不能走啦?”
轉眼春暖花開,有一個春天到來,喻硯身上的繃帶和石膏已經徹底拆除,換了一身柔軟寬松的病號服,搬到了頂樓的療養區,獨自占領了一件寬敞舒适的套房。
這天,時瀾又來了,在走廊上遇見了幾個小護士。他常來醫院,長得又好,小護士們都愛同他聊天。
“時先生又來啦?”
“嗯,早上好。”時瀾微笑地沖她們點了點頭。
一名護士發現了他手上的東西,奇道:“咦,您手上這是……小提琴麽?您還會拉琴呀?”
時瀾看了一眼手上黑色的箱子,“學過幾年,後來荒廢了。最近好不容易撿回來一點,去給喻硯拉來聽聽。”
高富帥,還對自家先生情深義重。護士們紛紛被這個人設萌了一臉,笑了起來。
時瀾打開門,喻硯仍安安靜靜地躺着。他把琴盒放到窗前的矮櫃上,毫不客氣地上手在喻硯光滑的臉蛋兒上掐了一把,“今天熱得都可以穿短袖了,你臉上怎麽還這麽涼?”
喻硯沒有回答他,臉上被掐過的地方浮起了一層緋紅。
“你說你們父子兩個,比着當植物人。”時瀾嘆了口氣,坐下來,“喻氏我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不過你要是再不起來,與時就要倒啦!李哲言昨天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你如果再不起來,就要把與時拆吧拆吧賣了,自己上別處打工去。”
喻硯面無表情。
“行吧,看來你今天依然沒打算說什麽。”時瀾打開琴盒,“那我給你拉一曲兒?事先說好啊,我最近只練了一支曲子,沒有點歌服務。”
他站在晨光裏,望向窗外。這裏是二十七樓,極目遠眺,可以将小半個城市收入眼底。他将小提琴架在肩上,緩緩拿起琴弓,手指輕盈跳躍,優美動聽的旋律在病房中緩緩流淌。
“《流浪者之歌》,怎麽樣?好聽吧?我給你說,這個可不好練……”良久,他放下琴,嘴裏唠唠叨叨地說着閑話轉過身,卻倏地愣住了。
病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躺了太久,肌肉有些松弛,盡量睜大眼睛,看起來也不過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不過沒關系,這就夠了。
男人的眼神炙熱和柔情,帶着點淡淡的笑意,向他投射過來。
時瀾忍住眼底的熱淚,低下頭親親吻了他一下,按捺着喉間的哽咽,對他打了個招呼。
“嗨,睡美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完結了!
我的天!
我這個拖延症等死期居然用一個月零十三天的時間完成了了它!請允許我大聲尖叫一會兒以表激動之情!
這篇文我當初真的是打算就寫一個甜甜蜜蜜的小甜餅,主角倆就撒撒狗糧和狗血,沒啥別的。只是我筆力不行,到最後主角CP甚至都沒怎麽出場,寫文節奏和重點都有問題,挺嚴重的,要改!
然後,這篇依然沒有番外……感覺不知道有什麽好寫的,我真的好不适合寫甜文啊嘤嘤嘤!
下一篇大概是快穿吧,還沒定,等這兩天寫寫大綱,碼兩章存稿再開新吧。
最後,真的十分感謝諸位讀者的收藏和評論,同你們互動是我寫完這篇文最大的動力,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