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

後。

杜斯大步流星地走着,王梓桐幾乎跟不上。他在上次小夕等他放風筝的那片小小的空草地上停了下來。王梓桐四下一看,“什麽都沒有啊。”

杜斯堅定地說:“聲音應該是從這裏傳出來的。”他四處張望着。

“那是你聽錯了吧!”王梓桐忍不住脫口而出。

杜斯張口想說什麽,王梓栎忽然制止住他們:“我突然有了一種感覺,我的孩子就在這附近。”

“姐!”王梓桐尖叫了起來。

王梓栎沒有理會,她走到了草地中央,充滿感情地說:“小夕,天黑了,和媽媽回家好嗎?”

杜斯側耳細聽。在風雨的影響下,樹葉沙沙作響。除了這些聲音,依然是一片寂靜。

“姐,我們走吧。”王梓桐柔和地攙住了王梓栎。正在這寸,杜斯猛地跑了出去,王梓栎和王梓桐姐妹倆怔怔地看着他遠去的腳步。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杜斯總是可以給她們帶來希望。

杜斯在上次王梓桐爬上去撿風筝的那棵大榕樹下站住了,“小夕,你在上面幹什麽?你知不知道下雨打雷在大樹下是很危險的?”他的聲音中間雜着嚴厲和欣慰。

“啊?找到小夕了?!”王梓栎和王梓桐不由自主地飛奔過去。

“小夕?”王梓栎激動地叫了一聲。

在婆娑的樹影中,手電筒朦胧的光線照到了一個孩子的身影,“小夕!”王梓栎的眼淚奪眶而出。

“小夕!快下來,很危險的!”王梓桐着急地喊着。

“我……我惹媽媽生氣了……我……我……媽媽不睬我了……”孩子的聲音透露着遲疑。

“傻孩子,我是你的媽媽!你惟一的媽媽啊!”王梓栎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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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母親哭泣的聲音,倔強的瞿夕之也不由得嚎啕大哭起來,“媽媽!”他嗚咽着。

杜斯對樹上的小夕道:“下來吧!”

“小杜子醫生,我下不來。”小夕着急地哭了。

“小夕,小姨幫你下來!”王梓桐躍躍欲試。

“你別添亂!”杜斯嚴厲地命令她,又對樹上的小夕說道:“你冷靜一點,慢慢往下挪,你得靠自己下來,明白嗎?”

“我、我害怕!”

王梓栎一把推開杜斯,“小夕,別怕,媽媽來救你!”

“栎子姐,冷靜點!天太黑了,我們看不清楚他,要爬上去只會越忙越亂。”他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對樹上的孩子說:“小夕,別害怕,你是男子漢,快大膽地爬下來!下面有小杜子醫生,不用擔心,我一定會接住你的!”

王梓桐看着微弱的燈光下杜斯果斷堅定的面孔,她第一次發現,杜斯的側臉竟然這麽英俊。

小夕向下面挪了,杜斯大着嗓門指示着他:“小夕,小心左邊,你做得到的!別怕,我會接住你的!”

王梓栎心驚肉跳地看着,而王梓桐發現自己不是十分擔心,因為她信任杜斯。

“好,小夕,現在可以松手跳下來了!我一定會接住你的!”杜斯大聲說着,聲音聽起來分外令人放心。

“啊——”小夕叫了一聲,像只鳥兒似的從樹上躍了下來。在那一刻,王梓栎的心髒都快要停止跳動了。她張開嘴,剛要和兒子一起叫的時候,小夕已經穩穩當當地落在了杜斯有力的臂膀裏。

王梓栎沖了上去,一把把自己的兒子摟在了懷裏。

“媽媽,對不起……”小夕抽噎着。

“傻孩子,”王梓栎輕拍着孩子的後背,“我們回家吧!”

看着這對真情流露的母子,王梓桐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她走了過去,為他們撐起了傘。

一家子終于疲憊地坐上了計程車。

王梓栎感激地對杜斯說:“小杜子,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多虧了你……”

“栎子姐,別這麽客氣嘛。”杜斯淡淡地說道,語氣裏聽起來有點強打精神的意味。

王梓桐擔心地轉過頭去看着杜斯,他臉色實在是很差,濕漉漉的褐色毛衣緊貼在他的身上,看上去像挂着一塊牛肉幹。

她着急了,揪心地拿出買來的幹毛巾,伸出手替他擦拭起濕淋淋的頭發來。

“我、我自己來就行了。”杜斯慌忙接過她手中的毛巾。

他的大手碰觸到了她的手,王梓桐只感到杜斯的手冰冷得吓人,“小杜子!”她驚呼出聲。

“幹嗎?”杜斯沖她調皮地微微一笑。

“你……沒事吧?”

“我會有什麽事?你不是不知道,我有游冬泳的習慣,回去洗個澡就可以了。”他大大咧咧地說着。

“可是……”王梓桐依然不放心。

“沒關系的,你忘了,我是醫生!”杜斯樂呵呵地笑着。他的笑容在此時看來分外慘白,王梓桐擔心地看着他。

很快,她們就到家了。直到這個時候,雨才停了下來。杜斯把她們送到了樓下,王梓栎熱情地說:“小杜子,上來擦幹身子再走吧!”

杜斯歉意地搖了搖頭,“不了,我還有事情。而且,你們一家樂聚天倫的,我還不至于傻乎乎地上去瞎攙和吧!”

“我送你回去!”王梓桐叫了起來。

杜斯連連擺手,“別了,你送我,到時候還得我送你回來。不用客套了,你們回去好了。”他湊到王梓桐耳邊,小聲說:“等會兒讓他們兩母子好好溝通溝通。”說完,他孩子氣地揮了揮手,轉身就走了。

王梓桐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也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什麽,她覺得杜斯離去的身影有些不穩。

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王梓桐走出浴室,一看鐘,已經快晚上十點了。不知道小杜子到家了沒有?她不由自主地拿起了電話。

她撥了杜斯的手機號碼,提示音說用戶已關機,“關機?難道今天他要上夜班?天哪,我還找他幫忙……”王梓桐心中一悸,連忙把電話撥到了醫院。

電話馬上就通了,“請找兒科大夫杜斯。”她說道。

值班的護士聽出了她的聲音,“是梓桐嗎?你怎麽不知道哇?”

“我不知道什麽?”王梓桐如墜雲霧裏。

“我們今天白天急診室來了個車禍重傷病人。他大出血,需要的血型還是稀有的AB亞型Bxo恰好杜醫生也是Bx型,為了救人,他一下子就獻了800毫升血,醫院讓他回去休息了。梓桐,你不知道嗎?”

王梓桐怔怔地放下電話筒,“傻瓜!笨蛋!明知道獻血當天不能做劇烈的活動,還在冬雨裏跑個不停!還一下子獻了800毫升血,不要命了?!”她發洩似的破口大罵,等她回過神來,熱淚已經粘濕了面頰。

“笨蛋!”她罵着,“嗖”地站起身來,不顧一切地打開大門,跑了出去。

遠處傳來了陣陣有節奏的“篤篤”聲。杜斯的意識從深沉的海底緩緩地飄了上來,“那是什麽聲音?”他動了動身子,想站起來去尋找聲音的來源。但是身體很重,“由它去吧。”他對自己說。

然而,聲音锲而不舍地響着,逼着杜斯朦胧的意識變得清醒了些。他終于明白過來,那是敲門聲。他不想動,但是,門還是在響着,來人似乎很有耐心。無可奈何地,杜斯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像喝醉了一般,踉踉跄跄地走到門廊裏,打開了門。

“啊,是你!”他看見王梓桐氣呼呼地站在眼前。杜斯趕緊斂起臉上的倦容,笑嘻嘻地揶揄道:“你不是又說要到我這兒睡吧?”

“別裝了,”王梓桐看着他蒼白的臉色,沒有好氣地說,“我都知道了。”

杜斯尴尬地笑着,強打起來的精神也消失無蹤了。

看着他萎靡不振的模樣,王梓桐氣不打一處來,“笨蛋!傻瓜!明明身體不好,就拒絕我嘛!說你笨真是擡舉你了,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醫生!你這個傻蛋!白癡……”她越罵越氣,不由得舉起拳頭,要往杜斯頭上砸去。

杜斯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等着拳頭落在自己身上。但是,等了好久,什麽都沒有發生。他詫異地睜開了眼睛。

王梓桐的臉上淌着兩道晶瑩的淚,她抿着嘴,壓抑着自己,在迷蒙的淚眼裏,她的眼神看起來有着幾分的幽怨和幾絲的擔心。

杜斯慌了手腳。他笨手笨腳地哄着王梓桐:“哭什麽?看,我不是沒事嗎?快點進來!”他急急忙忙地把王梓桐拉進房間。結果,動作太大了,頓時,他感到一陣昏眩。

察覺到他腳步的不穩,王梓桐趕忙攙住了他。看着他慘淡的面容,王梓桐抹了抹眼淚,嘆了一口氣,“看你,都站不穩了,還滔滔不絕的。”

杜斯不好意思地笑了,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孩子氣。他任由王梓桐把自己攙到沙發上。屁股一沾到沙發,他就不由自主地往扶手上倒了下去。

王梓桐吓壞了,慌裏慌張地說:“怎麽了,小杜子,你別閉上眼睛,保持清醒!我、我馬上叫救護車!”

她手忙腳亂地去拿茶幾上的電話,一只手伸過來阻止了她,“傻丫頭,我沒事啦,只是特別累,想睡而已。”杜斯有氣無力地說着,似笑非笑、壞壞地看着她。

王梓桐的臉紅了,“那我扶你去睡覺好了。”她扶着杜斯的肩膀。猛地,她叫了一聲:“你頭發這麽濕,怎麽睡啊?”一眨眼的工夫,她就跑去拿吹風筒了。

杜斯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臉上的酒窩不由自主地露了出來。

王梓桐找到了吹風筒,她順便還沖了一杯熱糖水給杜斯。當她小心翼翼地一手拿着吹風筒,一手端着滾燙的糖水走出來時,驀然發現,剛剛才癱在沙發上起不來的杜斯站了起來,從卧室裏把自己的枕頭被子都搬了出來,放在了沙發上。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怔怔地問:“你幹嗎?”

“今天鐵定了是趕也趕不走你了,我在外面睡好了,床留給你,卧具我都準備好了,就放在床上……”杜斯像個老太婆似的指點着。

“杜斯!”王梓桐狠狠地跺着腳,以致杯子裏的糖水都濺了出來,“快收起你那幼稚可笑的大男人主義吧,今天你要聽我的!”

“我是……”杜斯張口欲反駁,

王梓桐果斷地打斷他:“你想說你是醫生是吧?不好意思,杜醫生,你現在可是病人!”她像趕鴨子一般把杜斯趕到了卧室裏,“先在床上坐好!”她命令道。

她的聲音自有一股威嚴在裏面,杜斯乖乖地沒有動。

王梓桐插好插頭,輕輕地撥弄着杜斯的頭發,替他吹起了頭發。她柔軟的手在杜斯頭上拂過,在熱風裏帶給了杜斯溫柔綿軟的觸覺,很舒服。他不由得放松了全身,睡意像雲一樣籠罩着他。

等到王梓桐關上吹風筒,杜斯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把這個喝了。”王梓桐的聲音在他頭頂溫暖地響起,杜斯睡眼惺忪地張開嘴,聽話地喝了王梓桐遞在他嘴邊的糖水。

熱烘烘的糖水下了肚,杜斯的精神再也支持不住了,他緩緩地向枕頭上倒了下去。王梓桐很巧妙地順勢扶着他躺倒在床上。在她替他掖好被角的時候,迷迷糊糊的杜斯嘴唇嚅動了一下,王梓桐把頭垂了下去,“先別走,再陪我一下好嗎?”他孩子氣地說道。

王梓桐溫柔地笑着說道:“放心睡吧,我哪兒也不去。”她伸出手,輕輕地、有韻律地撫摸着杜斯的臉頰。這張平易近人,永遠帶着笑的,可愛的臉龐已經漸漸變得清癯了。王梓桐心中一酸,“這都怨我。”她暗暗說道。在她柔和的撫摸下,杜斯的呼吸漸漸沉了,他百分之百安心地睡着了。

王梓桐在杜斯床前坐了很久,才走到客廳。已經快到午夜了,她發現自己依然一點睡意都沒有。她脫了外套,裹着杜斯擱在外面的被子,在電視機櫃下面的抽屜裏翻起杜斯的DVD來。杜斯收集了許多DVD,五花八門的,什麽都有。她随随便便地挑了一張,一看,是一部動畫片。她把影碟放進了DVD機裏。

手裏端着一杯熱茶,王梓桐蜷着腳,裹着厚厚的被子,斜倚在長沙發上。為了避免影響杜斯,她把電視調成了靜音,不聽聲音,只看字幕。當手中的茶喝完了,她驀地發現,曾幾何時,原先對動畫片一點也不感冒的她,竟然也津津有味地看起動畫片來了。這部片子比較短,很快就放完了,她又去翻起了其他的DVD。翻着翻着,她忽地發覺,杜斯收藏的電影裏面,居然有些蠻不錯的文藝片!要知道,他們剛拍拖的時候,他最膩煩看這類電影了。

王梓桐胡亂把一張影碟放進了DVD機裏。電視畫面不停地變化着,她心裏亂哄哄的,一點也沒有看進去。此時此刻,她方才感到,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和杜斯已經互相影響了彼此。他們互相分享着自己的生活習慣和愛好,互相改變着對方,互相為對方而改變。因為她,杜斯現在已經看得懂芭蕾舞了;而因為杜斯,她現在已經弄明白了變形金剛和高達的區別……

王梓桐失神地盯着電視,記憶像舊照相簿一樣,在她心中一頁一頁地翻了過去。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她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她感到自己像是坐在航行于大海裏的一艘小船上,惬意地飄蕩着。倏地,她似乎被一只吊臂攫住,馬上就要脫離這艘舒适的小艇了。她本能地掙紮了起來。

一個聲音在她上方響了起來:“別動!哎呀!”

随着這個叫聲,她掉回到沙發裏。王梓桐睜開了眼睛,杜斯那張懊惱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你幹嗎?”她皺起了眉頭。

杜斯撇撇嘴,“看你睡在外面,想抱你到屋裏睡而已。誰知道你這麽有警覺性,折騰得像離開水面的魚,我還沒有什麽力氣,抱不動你。”

看着他氣餒的模樣,王梓桐好不容易才把笑意忍了下去,她沉下臉,“我是在問你幹嗎出來了,快回去睡覺!”

“我睡得夠多的了,”杜斯沒有底氣地抗議着,“你看,都快五點了。我的脖子都發僵了,出來活動活動。”

王梓桐仔細端詳着杜斯的臉,雖然已經有了些血色,但是,他還是很虛弱的。她站起身來,素手一印他的額頭,“還好,你沒有發燒。”她松了一口氣。

“就是嘛,我是……”王梓桐把他的嘴巴掩住了,那“醫生”兩個字被她硬生生地蓋住了。

“傻瓜,少吹牛了。”她溫和地笑罵着。

王梓桐臉上柔和的神情使得杜斯心中一蕩。他趕忙垂下眼簾,“我……我睡不着,呃,我和你一起看電影好了。”不由分說地,他坐了下來。王梓桐無可奈何地看着他,把早已放完了的DVD重新播放起來。

雖然同在一張長沙發上,杜斯坐得還是離王梓桐有一定距離。王梓桐看着他單薄的睡衣上胡亂地披着一件外套,心裏又好氣又好笑。不由得坐了過去,把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同時裹住了他。

杜斯扭捏地動了動,怯怯地說:“這樣不好吧,梓桐,我們、我們已經……”

“噓!電影開始了。”

兩人就這樣互相依偎着,靜靜地看着電影。但是,電影裏到底講了些什麽,他們兩個都說不上來。

王梓桐忽然突兀地問了一句:“小杜子,你到底喜歡我什麽?”

杜斯怔了怔,轉過頭,看着王梓桐。王梓桐的臉很平靜,一點都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他吐了一口氣,說:“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我第一次見到你,內心裏就有了一種保護欲,我想讓你快樂,當你笑的時候,我的心情也就好得不得了,”說到這裏,他低低地笑了一下,“說實在的,我真不明白你以前的外號為什麽會叫‘小王子’,在我的感覺裏,你嬌嬌柔柔的,雖然不是那種我見猶憐型,但是卻絕對女性化。我真不明白,為什麽你的大學同學會覺得你像男孩子?”

“啊,不會吧,那時候所有的同學都說那外號很适合我耶!”王梓桐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杜斯聳了聳肩,“反正我不覺得。”

王梓桐出神了。她的心怦怦地跳着。聽了杜斯的這一席話,她才懵懵懂懂地發覺,原來,在杜斯面前的自己是一個嬌氣、喜歡倚賴他的小女人。她一直忽略了一點,只有在杜斯面前,她才毫無保留地表現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王梓桐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小聲叫了起來:“小杜子!我……”

沒有回應。不知道什麽時候,杜斯靠在她的肩膀上,又睡着了。看着他孩子般憨甜的睡臉,王梓桐發自內心地笑了,她輕聲呢喃着:“真是個別扭、愛逞能的大男孩。”她輕輕拍了拍杜斯的臉蛋。

窗外,天空露出了魚肚白。王梓桐的思路從未如此清晰過。她蹑手蹑腳、小心翼翼地把杜斯放平了,讓他在沙發上躺好,然後,快步走出了門。

她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號碼,“喂,是阿祁嗎?我想見你!”

火燒火燎地趕到咖啡廳,王梓桐已經看到祁允纾等在那裏了。

遠遠地看到王梓桐,祁允纾用力地揮了揮手,“小王子!”他興奮地叫着,臉上綻放出迷人的光彩。

還沒等王梓桐坐好,祁允纾就興沖沖地說:“怎麽樣,現在可以給我一個答案了嗎?”他滿懷期待地看着王梓桐。

王梓桐看了看他,“呃,我……我……”她壯膽般地把侍者遞上來的溫礦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個底朝天,“哎呀,我不知道該怎麽開頭好。”她苦惱地皺起了眉頭。

祁允纾笑眯眯地凝視着王梓桐,“很簡單嘛,我來問你好了,你願不願意和我重新開始?”

王梓桐抿着嘴。

察覺到她的反常舉動,祁允纾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了,“小王子?”他輕輕催促着,心髒幾乎都要跳出胸膛了。

王梓桐咬了咬嘴唇,臉上露出了堅定的表情。她給了祁允纾一個最陽光的笑臉,“阿祁,我很想回到過去。回想起我們大學四年裏的點點滴滴,我真想讓時間倒流,果斷地抓住我們錯過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垂下頭,低低地笑了,“說實話,那時候我的确對你有着青澀的情感,只是……只是我太矜持了,不懂得該如何表達,以致一再地錯過彼此。”

祁允纾松了口氣。但是王梓桐的回答依然讓他感到絲絲不安。他的雙手橫過餐桌,緊緊地把王梓桐柔軟的小手握住,“那我們現在就不要錯過了。”他深情地凝視着王梓桐。

王梓桐笑了,她笑得非常理性。她用力把手縮了回來,“我承認,又遇見你的時候,我很高興,高興得心都亂了,好像又回到了過去那個未經世事的單純少女。我真的很想回到過去。但是,祁允纾,”她目不轉睛地看着祁允纾黝黑的瞳孔,“你明白嗎?過去了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再也沒有辦法把時間停住,重來一次了。”

祁允纾癡癡地搖了搖頭,“你說什麽,我不明白!”他錯開眼睛,不看王梓桐。

“阿祁,看着我!”王梓桐握住他的手臂,“你難道不明白嗎?我們從來就沒有開始過!我們一再地錯過,錯過了四年的大學生活之後,現在又錯過了四年,已經沒有時間讓我們再一起走下去了。過去那段微妙、懵懂、甜蜜而苦澀的感情已經成為了我們記憶中的一個美好的回憶,我們沒有辦法讓它再繼續下去了。”

“我可以!”祁允纾猛地一捶桌子。

“但是我不可以。”王梓桐堅決地說出六個字。

“為什麽?就因為那個兒科醫生?”

王梓桐望着祁允纾痛苦的臉,重重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你剛才明明告訴我,你對我有感覺的!你以前有,現在也有!我們認識在先,那個人根本就是一個闖入者!”祁允纾幾乎有些歇斯底裏了。

王梓桐耐心地看着他,“阿祁,你必須明白,我們從來就沒有真正地走在一起,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是朦胧的。縱然美麗富有詩意,但是也是虛無飄渺的。然而,我和杜斯一起走過了三年。這三年的日子有時候會很瑣碎、有時候有些乏味,但是,它很真實……”

“他不适合你!”祁允纖粗魯地打斷王梓桐,“他和你是兩種人,上個月你不是和我抱怨他沒有情趣嗎?可是,我适合你,你忘了,我們有許多的共同點。”

王梓桐微笑着說道:“是的,這也是一直困擾我的地方。但是,直到昨天夜裏我才發現,縱然我和杜斯有着許許多多的分歧,但是,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開始互相影響着對方;同時,我們為了彼此,不停地學着如何融入對方的世界。曾幾何時,我已經學會了為他付出。對于我來說,他是一個最特別的存在,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祁允纾失神地呢喃着:“而我只是一個虛無飄渺的影子是嗎?”

“不!你是一個酸酸甜甜的美好記憶。”王梓桐溫柔地笑着。

祁允纾長嘆道:“小王子,老天爺為什麽總要這麽捉弄我?啊,不,是給了我機會,但是我一個都沒有抓住……我好後悔…”

王梓桐臉上梨渦初現,“傻瓜,過去了的事情根本就無從後悔。”

“我愛你!”

王梓桐搖了搖頭,“也許你愛的只是你心目中的我。你不了解我,這麽多年來,你在心中一直毫不吝啬地美化着我。也許……也許我根本就不是适合你的那個她;也許我只是一個束縛着你的心的枷鎖而已……”

祁允纾呢喃着:“哪來的這麽多‘也許’。”他沉吟了片刻,說道:“看來你已經拿定主意了,我再說什麽都沒有用。”他自嘲地笑了起來,“我被三振出局了。”

王梓桐垂下了頭,沒有說什麽。

祁允纾深吸一口氣,說:“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時間真的倒流了,明天起床,你我都回到了過去的大學時代,你……你會接納我嗎?”

“當然!現在,我已經懂得,絕對不能猶豫。”

“所以,你要把握現在。對嗎?”

“嗯。”王梓桐用力地點了點頭。

祁允纾端詳着王梓桐,從她的臉上,他看到了一種堅定不移的感情,“呼——”他長出了一口氣,“你知道這間咖啡廳有什麽酸酸甜甜的飲料嗎?”他突兀地問了一句。

“哈?”王梓桐糊塗了。

“你不是說我是一個酸酸甜甜的美好記憶嗎?既然我現在沒有自信可以完全做到,就給自己加點‘料’好了。”他促狹地對王梓桐眨了眨眼。

“啊——”王梓桐怔怔地望着祁允纾,足足呆了五秒鐘。然後,他們倆一起會心地笑了,笑得很舒心、笑得很暢快。

他們在咖啡廳裏像久別重逢的好朋友一樣,聊了很久。祁允纾驟然發現,擺脫了長久以來心中的情感糾纏,感覺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壞,反而有了一種輕松的感覺。也許,正如王梓桐所說,一直以來,他和她的朦朦胧胧、似有似無的愛已經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成為了他心中的情感桎梏,使他迷失在自己制造的感情漩渦裏,看不清方向。

他很紳士地把王梓桐送回了家。

王梓桐走出車子,快樂地朝祁允纾揮手告別。

祁允纾也随意愉快地向她擺了擺手,“下個星期天再出來喝咖啡聊天好嗎?”他大聲說道。

“當然好啦!”王梓桐臉上笑意盎然。

祁允纾輕松地開着車離開了。王梓桐轉過身,向家裏走去。她随便地一瞄,眼角好像掃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影子似乎要躲避她似的,“嗖”的一聲,就閃到她家旁邊的門洞裏了。

是我太敏感了嗎?王梓桐搖了搖頭。她邊走邊拿出手機,撥了一組號碼。像呼應她一般,剛才影子消失的那個門洞裏猛地響起了電話鈴聲。可是,鈴聲很快就停住了,幾乎使人難以察覺。

王梓桐心中竊笑。她不動聲色地徑直向家中走去。就在她準備要上樓的時候,她忽然敏捷地一個轉身,拐進了旁邊的門洞。她大着嗓門喊了起來:“小杜子,你在這裏幹嗎?”

杜斯被她的忽然出現弄得慌了手腳,“我……我……”他“我”不下去了。

王梓桐看着他依然不怎麽樣的臉色,不滿地嘟起了嘴。她想個潑婦似的把手叉在腰上,惡狠狠地說道:“我不是叫你留在家裏多休息的嗎?”

陡然被王梓桐這麽一吓,杜斯更慌亂,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但是,很快,他的臉色就黯淡了下來,“我這就回去了,你和他……挺好的。”

王梓桐生氣地皺起了眉頭,“你還沒有說到這裏來幹什麽!”

“我……我來看看小夕怎麽樣。他昨天淋了雨。”

“那你上去啊!”

“……”

王梓桐用力地跺了跺腳,“杜斯,你這人就是這樣!難道你就不能霸道點兒嗎?做老好人很好玩嗎?你是男人耶,霸道點兒!”

“哈?”杜斯懵了,呆呆地看着王梓桐。

“不懂怎麽做是嗎?好,我來教你!”王梓桐倏地抓住了杜斯的衣領,把他的頭拉了下來,猛地吻住了杜斯。

一瞬間,時間停住了。杜斯感到自己的頭又開始發昏了,但是,這次他昏得很幸福、很有情趣……

好半天,他才意識到,王梓桐已經松開了他的衣領,正笑吟吟地注視着他的傻樣。陡然,他意識到了什麽,忍不住結結巴巴地說着:“我……我……你……你們……”

王梓桐秀麗的眉毛擰在了一起,“看來我還要教你一次。”

“啊,不用了!”杜斯的話忽然說得流暢了起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摟住了王梓桐的腰肢,溫柔而霸道地垂下了頭——

這次,換他來好了。他可是大男人喔。

終曲

更新時間:2013-04-24 23:37:13 字數:1134

杜斯坐在沙發上,和小夕一同悶着頭翻着介紹旅游的小冊子,“去韓國滑雪好嗎?”他興沖沖地望着坐在一旁的王梓桐。

“不好……”王梓桐拉長了聲音,無精打釆地說道。

“為什麽?上次度蜜月的時候是夏天,你不是很遺憾不能去滑雪嗎?這次我好不容易放假,可以和你還有栎子姐、小夕一起去玩,別一副蔫蔫的樣子嘛!”

王梓桐依然像一條蔫黃瓜一樣癱在沙發上,“不好!”

“那,那去西藏好了!雖然高原是辛苦了點兒,但是,應該蠻好玩的。”

王梓桐一點回圜的餘地都沒有,堅決地說:“不好!”

“為什麽?你以前不是說過,我們應該趁着年輕,多去些年紀大了不方便去的地方玩嗎?”

“就是不好!”

“那是為什麽呀?”杜斯一臉迷惘。

“傻瓜,你到底有沒有為我們的孩子想一想啊?!”王梓桐紅着臉,嬌羞地看了杜斯一眼。

“我有哇!”杜斯答得斬釘截鐵。

“哈?那、那你還說去西藏?”這會兒輪到王梓桐愕然了。

“我怎麽沒有哇,小夕也說想去的。”

“小夕?!”

“是啊,結婚的時候,我答應過你的,對你的外甥要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親,我現在不是做到了嗎?”杜斯豪邁地昂起了胸膛。

“杜斯!”王梓桐“嗖”地跳了起來。

小夕趕忙插嘴:“小姨,小杜子姨父真的對我很好的!”

“小孩子別添亂!”王梓栎趕緊用力地推了推自己的兒子。

杜斯得意地笑了,“看,連小夕都這麽說!”

“哇,我受不了了!”王梓桐氣急敗壞地跑到房間裏,“砰”的一聲重重地把門關上。

“啊?好端端地生什麽氣嘛!”杜斯莫名其妙地望着王梓栎,向她求助。

王梓栎無奈地清了清喉嚨,“小杜子,剛才梓桐說的是你們的孩子。”

“是啊,是我們的孩子呀……啊,慢着,栎子姐,你是說……”

“是啊,你們的孩子——你和她的孩子。”

“哇塞!”杜斯猛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然後又重重地坐了下去。如此這般重複了三次。然後,他手舞足蹈地抓住王梓栎的肩膀,興奮地大叫:“栎子姐,你要做姨媽了!”剛說完,他又抓住小夕的肩膀拼命地搖,“小夕,你要做表哥啦!”

“小杜子,你能不能別那麽用力搖小夕?”王梓栎試着拉開他。

杜斯置猛地拍了拍腦袋,沖到王梓桐的房門口,“咚咚咚”地把房門擂得震山響,“老婆,我要做爸爸啦!”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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