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待淩霄和雲煥、翟亭深三人被淩正卿從主峰送出來、要去各自安置的住所歇息的時候, 暗藍的天空中已經懸起了一輪圓月。
淩霄下意識地擡起頭, 見那空中的一輪玉盤果然皎潔圓潤，靜靜懸在夜空中，周圍點綴了幾顆舒朗的星子。
淩霄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雲煥已經拜別了他們二人，被其他弟子接引着往自己所住的山峰去了。而翟亭深卻是停下了腳步，回身看向了淩霄。
美人在夜色裏擡頭望月，下巴和脖頸顯出流暢好看的弧度，清冷曼妙如月下仙子, 超然出塵。
就連翟亭深都承認, 他平日裏見過無數容貌昳麗出塵的女子，他從未動過心。唯獨面前這位，美得他心跳都要停止了。
像是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如同宿命一般，指引着他，走向面前這個人。
讓他不由自主地沉淪在她面前。
翟亭深心道, 果然，這女人是與衆不同的。她一定是上天給自己的禮物。
原本覺得無趣又單調的清玄宗之行，頓時變得有意思極了。
待淩霄從月亮上移開眼睛, 便頓時撞上了這人的目光。
這個人一雙清冷黝黑的眸子, 正毫不避諱地直視着自已, 一瞬不瞬的, 把淩霄都吓了一跳。
驚訝過後, 便是油然而起的怒火。
“您看什麽呢。”淩霄冷聲問道。
翟亭深邪魅地一勾唇角, 說道：“女人, 你不必知道。”
淩霄咬牙，生生忍住了拔劍取這人狗命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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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是客。他在心頭默念了好幾遍，才将顫抖的手指從劍鞘上放下去。
“……想必是翟道友忘記了在下的名字。”淩霄牙關切緊，兩腮的肌肉都收緊了，從牙縫中擠出聲音。“在下淩霄，翟道友直呼在下姓名便可。”
翟亭深勾着一邊唇角，神色皆是高傲和清冷：“讓我記住你的名字，你還不夠資格。”
翟亭深自是不會說，自己就是看到對方被自己惹得咬牙切齒的模樣，心頭便會無比愉悅。
他慣會取悅他自己。
淩霄轉身便走。
沒想到，翟亭深居然開口喚住了他：“你難道沒有什麽東西要給我嗎？”
淩霄回身：“什麽東西？”
接着，他便見翟亭深那一雙狹長冷厲的眸子，正意有所指地垂下來，看向他抱在懷中的那個裝月餅的紙包。
淩霄皺起了眉頭。
翟亭深見他似乎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心下愉悅，面上卻是一片冷然，矜持地提醒道：“我倒還沒嘗過民間月餅的風味。”
淩霄唇邊泛起一絲冷笑，毫不留情道：“與我何幹。”
說罷，淩霄踏着劍，便飛身而去。
接引翟亭深的那幾個弟子沒想到淩潇仙子眼界不僅高，而且膽子這般大，竟敢這麽當面給翟真人難堪。
卻沒想到，他們聽到了翟亭深一聲低沉磁性的笑聲，帶着三分愉悅，彌散在風裏。
——
淩霄剛在劍上站穩，便聽到耳邊響起了系統提示音：
［滴！翟亭深好感度提升50點，當前好感度：100，當前好感級別：心猿意馬。］
淩霄心下一驚，差點從劍上翻下去。
接着，他對系統說：“我覺得你應該跟你們領導彙報一下。你們數據的錯漏點，應該就是翟亭深。”說到這兒，他補充道。
“翟亭深他肯定有病。”
系統聞言說道：“沒有的，宿主！翟亭深原本性格就是這樣，之前玩家們評價最受歡迎的角色，第一是秦将離，第二就是他呢！”
淩霄皺眉，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會喜歡他？”
系統說道：“玩家們說了，他沙雕得可愛。”
淩霄沒再追問何為“沙雕”——想必和他想象的沒什麽區別。
接着，系統勸說道：“這個翟亭深吧，就是這樣。你越逆着他，他就越來勁。宿主，您以後……還是順着他點兒吧。”
淩霄一口拒絕：“不可能。”
系統發愁道：“但是按着這個速度來，翟亭深的好感度很快就會加滿的，你的任務就會失敗了！”
淩霄沉默不語。
于是，他就在系統絮絮叨叨的勸說中，一路回到了月華峰。
到了峰內，秦将離所住的屋子尚亮着燈。待淩霄落地，便見秦将離聞聲從房子裏走了出來，手裏還握着一本書卷。
“弟子恭迎師尊回峰。”秦将離說道。“弟子已在爐上煮好了茶，這便給師尊拿來。”說着便轉身要去廚房。
“等等。”淩霄喊住他。
秦将離回身，便見淩霄一擡手，他洞府的房門便大開，接着，一張雕花桌子并兩把太師椅便被清風卷着，穩穩落在了院中。
“過來，坐下。”淩霄說道。接着，他便把手中拿着的油紙包放在了桌上，朝秦将離的方向推了推。
“今日當是民間過節。”淩霄說道。“我看今日月色正好，便買了些今日過節吃的糕點。”
秦将離愣了愣，在他身側坐下，笑道：“……多謝師尊，我還沒有過過中秋節呢。”
淩霄看向他，一時間有些心疼。
接着，他說道：“我也沒過過。”
他這麽一句生硬的安慰，說出口之後自己都覺得僵硬，羞愧地無地自容。但他看向秦将離時，卻見他笑得眉眼都柔和起來了。
“都說今日是要吃月餅，要阖家團聚的。”秦将離一邊打開紙包，一邊說道。
那紙包剛打開，整整十幾個月餅便露了出來。因着包裹得有些嚴實，還有幾個咕嚕咕嚕地滾落在一邊。
淩霄自己也不知什麽餡料的月餅好吃。那賣月餅的店裏種類繁多，五花八門的，他便幹脆讓那店家每一樣都替他包了一個。
所以，他這一包月餅數量的确不少，也無怪乎翟亭深會以為有他的份兒了。
“我也不知什麽味道的好吃，便随便拿了幾樣。”淩霄看着那散了滿桌的月餅，滿不在乎地說道。“你喜歡什麽味道，記下來，明年為師再給你買。”
接着，他便對上了秦将離的目光。
他眼睛像是帶笑，又像是還含着了別的什麽情緒。他的眼睛深邃得猶如一汪深潭，表面雖一片平靜，但內裏深不可測，不知掩藏了多少情緒。
淩霄一愣，莫名其妙地覺得心頭狂跳了幾下。
接着，他聽到秦将離笑着說：“弟子多謝師尊。這是弟子……今生過的第一個中秋節。”
自然，他前世也沒有過過這節日。
接着，秦将離說道：“中秋節要阖家團聚，如今弟子身在清玄宗，世間也再無家人，能同師尊一起過節，便就是團聚了。”
淩霄嗯了一聲，只覺心頭暖暖漲漲的，還隐約有些發酸。
這小子，當真是招人疼。
接着，他便聽秦将離聲音裏帶了點酸澀地說道：“弟子的母親，便就是在中秋節過世的呢……。”
淩霄聽聞，下意識地開口道：“人自有生死，她命該如此，怪不了別人，更不是你的錯。”
他是知道的，若不是因為衆人将秦将離母親的死怪罪在他的身上，秦将離也不會四處漂泊，最後投奔清玄宗。
卻沒想到，秦将離搖了搖頭。
“不。”他說道。“母親去世，就是他人的罪責。”
說着，他擡頭看向淩霄，說道：“那時，是母親貧病交加，給村裏的富農家裏洗衣服賺錢。那富農的妻子不願給她付錢，一拖再拖，家裏買不起藥了，母親才死的。”
淩霄覺得，秦将離看向自己的目光變得灼灼而堅定。
他聽到秦将離接着說：“确是我的錯，我無力保護母親，賺不來錢，才讓母親死在中秋節。此後仙來鎮的恩人也是這般，他救我一命，我卻連替他報仇的能力都沒有。”
淩霄被他說得心口發酸：“你不是……”
接着，他聽到秦将離說道。
“但是，以後不會了。”他說。“師尊，到此為止，以後，我一定會保護好我在乎的人，不讓任何人傷他分毫。”
秦将離看着他，一雙眼睛黑沉深邃，淩霄沒來由地心口一跳。
秦将離的語氣明明平靜且淡然，那神情也并沒什麽特別。但是，淩霄看着他，卻總有一種，他一定能做到的錯覺。
也不知自己是為什麽對這麽一個自己保護在羽翼之下的小廢物有這樣的錯覺。
并且，隐約之間，心口某處，還有些莫名其妙的灼熱。
……應當是欣慰吧。淩霄心道。
“嗯，你定能做到的。就算你做不到，為師也會替你做到。”說着，他從那油紙包中拿出一個月餅放在秦将離手中，說道。“吃吧。”
秦将離點頭謝過他，接過那月餅，一掰兩半，遞給淩霄。
“師尊，您也嘗嘗吧。”他看向淩霄。
淩霄自從前世築基，便再沒有吃過丁點兒凡間的事物，舌頭早就忘記了人間百味。
平日裏他看着凡人的吃食，只覺得是要侵入人體內的塵垢，半點都不願意碰。
但是，也不知是今夜月色太美，還是秦将離的眼神讓他拒絕不了。
他伸出手，便要接過那半個月餅。
結果就在此時，夜空中響起風聲。
一個弟子跌跌撞撞地禦劍而來，喘着粗氣跳到他們二人面前，匆匆行禮道：
“叨擾淩潇仙子了！但……但問劍門的翟修士，要弟子立刻請您過去，說……說是有要事相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