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伽藍兇殺

西天,仙鶴骈飛,神龜盈海,光彩熠熠,整日白晝。

兩個騎着黑烏鴉來到西天,華蓋帝君早早等着他們,囑咐花田道:“待會兒見到如來,你除了說‘是’以外,其他的都交給子君說。”

花田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以為是華蓋帝君怕他不谙世事的性子擾了如來佛祖的清淨,才讓他閉嘴的,更加拘謹起來,第一次見到西方聖主,不免有些緊張。

“走吧,別浪費時間了。”蘭子君催促道。

“走走走,這就走。”花田躲在華蓋帝君後面,唯唯諾諾,不像是去領賞,反倒像去受鞭笞之刑。

“童子已經進去通報了,你們待會兒就可以進去,記住,你不準說太多的話。”華蓋帝君指着花田的鼻子說。

“你不和我們一起進去?”聽到華蓋帝君不跟他們一起進去,花田更加緊張,畢竟以前是跪拜如來的佛像,現在是見到真佛。

“他哪兒還有臉進去。”蘭子君無由頭的來了一句,讓華蓋帝君的羞紅了臉,留了一句:我不去,你們自己進去吧。便匆匆走了。

沒了華蓋帝君這座大靠山,花田黏上了蘭子君,步步跟随。

“參見如來佛祖。”二人跪拜在地,花田老老實實的低着頭,無形中被大殿的氛圍壓迫着,如來位于正中央的蒲團處打坐,十八羅漢分列兩側,個個橫眉怒目的盯着他,明明沒有什麽變化,花田卻感覺世界在膨脹,而他自己在不斷縮小。

“你擡起頭來。”洪亮的聲音沖破空氣,向花田襲來。

“啊!我。”花田慌張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如來叫的是自己後,才敢擡眼與如來對視。

看到如來後,花田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眼前的如來,沒有圓滾的肚腩,沒有額頂的吉祥痣,沒有面條似的長耳垂,絲毫不似廟中佛像的老成持重,臉龐看起來如迦藍般稚嫩,約摸着比花田還小,但就是這樣一張臉上,沒有絲毫微笑,表情肅穆,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但卻有着極深的城府,反差越大,讓人越捉摸不透,越加要小心行事。

如來那雙眼睛深邃不見底,仿佛僅憑這一眼就能窺探來者的內心,花田趕緊低下了頭,被看就已經讓他渾身不自在,哪兒還敢與如來對視。

“你怎麽越來越沒有意思了,膽子小了不少。”如來如同跟老友聊天般,語氣略帶不滿。

“面見如來佛祖聖顏,弟子實在惶恐,不敢直視。”花田仍低着頭,态度謙卑,但心裏卻犯着嘀咕:如來,在說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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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惶恐。”如來笑得七倒八歪,連袈裟都抖落下肩,整個大殿充斥着他的笑聲。

花田不知所以然,側身看向跪在一旁的蘭子君,挑眉向蘭子君詢問:有什麽好笑的?

蘭子君沒理花田,等着如來笑完,不卑不亢的将案子說了一遍,花田好生佩服蘭子君泰然自若的沉穩性格。

如來聽完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突然笑起來:“沒想到我的門下還會有假和尚。”

花田還以為如來通透一切,笑看此事,但接下來如來的命令卻讓花田大為震懾。

如來看向一側的降龍羅漢,道:“你去人間,将那群頂着我名聲為非作歹的和尚打入地獄。”

打入地府!将屠滅寺門說的這麽含蓄。那主持罪大惡極,就算被打入十八層地獄,花田都不會有絲毫憐憫,但寺中的那幫僧人是被主持所迷惑才下的殺手,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原委,這樣被屠殺,着實無辜。

“如來,地府之事應由我這個閻王來辦,就不勞降龍使者費心。”花田也不顧對如來的敬怕,為了幾十條人命,他攬下這件事。

“對對對,閻王大人就在底下,我還找降龍幹嘛。”看花田說話不再唯唯諾諾,展現出自己的性子,如來興趣高漲起來,加重語氣道:“花大人,你可要好好處理這件事。”

花田作揖,應下了這個燙手山芋。

本來不該由蘭子君提起這件事,但蘭子君看花田為了寺裏的幾十人命而犯愁,忘記了問,便替他開口道:“佛祖,我們想從您這兒求一魂。”

花田這才想起,感激的望着蘭子君,看的蘭子君好不不自然。

“噢?”如來用審視的目光看着蘭子君,這一眼仿佛要将蘭子君看穿。

蘭子君沒有回避如來的目光,直迎上去,眼底一片淡然。

“哈哈哈……”如來突然笑了起來,讓人捉摸不透的性情。

笑夠了将袈裟一揮,花田和蘭子君只覺眼前一黑,眩暈了一陣,再次恢複意識,眼前不是富麗的大殿和咿咿呀呀的神靈,他們來到了一個壁室。

壁室內全是凹槽,密密麻麻的排列着陶罐,陶罐薄的透明,裏面隐隐約約閃爍着光亮,就像浩瀚宇宙中的星空一般,引人入勝。

“這些是佛龛,裏面裝的都是我的弟子……”如來一頓,“……的魂魄,不知道你們要找的是哪一個。”

手握權杖,如來略過每一個陶罐,發出清脆的敲打聲,罐裏的魂魄收到感應,跳躍起來,小亮光在罐子中不安分的撞擊,卻怎麽也沖破不了這道薄如蟬翼的壁壘。

“還請佛祖指點。”蘭子君微微颔首。

如來找了個蒲團坐定,打起了坐,許久才幽幽回了一句:“給你們三次機會,三次之後還找不到,那就滾吧。”

花田雙拳緊握,在這個狹窄的小室裏沒有了十八羅漢鎮守,倒是大膽起來,做好架勢要找如來理論。

迦藍是假寺裏的假和尚,若按照如來的懲處,迦藍該屬地府所管,花田只不過是要回屬于地府的一魂,現在卻被如來呼來喝去,搞得跟求着他似的,花田自然氣不過。

蘭子君按住了花田的肩膀,搖了搖頭:“安下心來找,不要生事端。”

花田只好放棄,轉身望向這些佛龛,壁室雖然不大,但佛龛不在少數,三面牆壁全被掏空,塞滿了上百的陶罐。

而同時,佛龛中的魂魄跟約定好似的,一起念起了大悲咒,嘤嘤細語猛變成狂風暴雨排山倒海的逼迫而來。

只待了一小陣,蘭子君便被聲音擾的心煩意亂,別說集中思緒想辦法了,能不轉身離開就算好的,看一旁的花田靜默不語,捂着腦袋做思索的樣子,問道:“你有什麽辦法?”

“給我變一只竹笛,必須是紫竹做的。”花田擡眼,篤定道。

蘭子君愣了一下,不是被花田提出的要求而驚詫,而是他能準确無誤的要出紫竹笛。

随即從手中變出一支竹笛,雕琢精美,巧奪天工,花田接到手中,很是順手的吹了起來。

這是他小時候發現的一項技能,只要心性浮躁時,便偷摸找來阿娘留下的一只紫竹笛,吹奏一曲,心性則恢複平靜,而且他還發現,當他吹笛的時候不僅會使自己恢複平靜,還會影響一旁的人事,心浮的人安了性子,躁動的獸變得乖順,就連植株也放下枝葉進入安眠。

但這次略有不同,拿到蘭子君變出的紫竹笛後,不知名的熟悉感鑽入腦海,來不及捉捕,那感覺一瞬而逝,任花田怎麽回味都嚼不出滋味,只好放棄,靜下心來吹笛。

沒有高亢,沒有低谷,一曲終了,蘭子君的心如止水,再無波瀾,上百的罐子不止何時安靜下來,整個壁室陷入沉寂。

“仔細聽。”花田提醒剛恢複平靜的蘭子君。

“聽什麽?”蘭子君還沉浸在笛聲中,神情有些恍惚,耳朵跟不上嘴巴的速度。

“哭聲。”花田閉上眼睛,仔細辨別着哭聲的方向。

蘭子君追随花田,也閉上眼睛,集中精神仔細聽,喧嚣中果然有淺淺的嗚咽聲,像嬰兒的啼哭。

“上面!在上面!”花田明确的指着最上面的方向,一個陶罐裏發出微弱的光亮。

蘭子君知會,轉身蹬跳,邁着輕盈的步伐竄到了壁室上部,一個摟手,佛龛進入懷中。

“給你。”蘭子君将佛龛扔給花田,他可受不了罐中嘤嘤的哭泣聲,心情再一次煩躁。

花田下意識的接過陶罐,也是受不了罐中魂魄的哭泣,搖了搖罐子,道:“大哥,求你別哭了,我待會兒就放你出來。”

陶罐的魂魄聽懂了花田,安靜下來。

抱着陶罐,花田得意的來到如來面前:“佛祖,迦藍的魂魄我們已經找到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如來進入了佳境,沒有睜開眼睛:“迦藍的魂魄只借你們一天,明日完好的還回來。”

“謝如來。”蘭子君強拉着不服氣的花田道謝退下。

花田對準如來腦袋,隔着空氣揮空拳,以此來解氣。

如來腦門上仿佛長了一雙眼睛,道:“花大人,別忘了你和我的約定,那幫假和尚一個都不能少。”

哪壺不開提哪壺,如來直戳花田痛處,花田果然老實了,垂頭喪氣的出了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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