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怨天有錯

春去秋來,轉眼又是一年。

一天,解空尊者給弟子們講經說法後,讓弟子們提問,給予解答。

嚴森從座而起,合掌問道:“師父,弟子跟随您老人家修行已有十幾年,奈何我這天生暴躁的性情一直未能改正,請問師父,弟子如何才能去除暴躁的性情?”

尊者聽了以後,微微一笑:“你把天生暴躁的性情拿出來,為師幫你改掉。”

嚴森露出為難之色,答道:“師父,弟子現在沒有,但是一碰到不合規矩的事情,那‘天生’的暴躁性情就會跑出來,弟子無法降伏,故而大動肝火。”

尊者故作驚訝狀,問道:“這個情形甚是奇妙。如果現在沒有,只是在某些情況下才會脾氣暴躁,由此可見并非天生,而是你和別人争執時,自己造就的。現在你卻把它說成是天生的,把過錯推給上天、推給父母,這便是為師常說的“怨天有錯”,徒兒啊!你為何不從自身尋找原因呢?”

嚴森慚愧地低下頭,似有所悟。

尊者繼續說道:“佛陀時代,有一天,佛陀經過一個村莊,村裏人不信佛法,對佛陀口出穢語,佛陀靜聽了一會,對他們說道,謝謝你們!我今天還要趕去下一個村莊。其中一人聽後覺得不可思議,問道,難道你沒有聽見我們罵你嗎?佛陀說,我不會被別人的嘴巴所左右,也不會對別人的情緒做出反應,我是情緒的主人,不是情緒的奴隸。”

天祿聽到佛陀的故事後,一把抓住身邊的周到,手舞足蹈地說道:“師兄,我要做情緒的主人,不要做情緒的奴隸。”

周到拍拍天祿的後背,不急不慢地問道:“小師弟,你這模樣到底是情緒的主人還是情緒的奴隸?”

天祿聞言一愣,不好意思地松開自己的手,連聲說道:“師兄提醒的是,平常心!平常心!”

而後,蘇亞從座而起,合掌問道:“師父,弟子這幾年修行感覺非常困難,常生煩惱,對未來産生了畏懼和迷惘,弟子是不是沒有修成正果的慧根?”

尊者說道:“蘇亞,心誠則靈,只要你有毅力,堅持下去,何愁達不到彼岸?”

接着,尊者問道:“蘇亞,農夫耕種有三種需要随着時節來進行的勞作?你知道哪三種嗎?”

蘇亞心道 ,這個問題太簡單了,答道:“耕田、灌溉及播種。”

尊者繼續問道:“農夫在耕田、灌溉及播種後,是不是希望今天或明天、後天就要它長大、結果、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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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農夫不會這樣想,既然種子已經入土,自然會随着時節因緣長大成熟,并且開花結果。”

“徒兒們,你們也有三種需要随時修習的善學,即戒、定、慧三無漏學,但修習後,并不會認為今天或是明天、後天,不起煩惱,心得解脫。但因為自心随時在增上戒學、增上定學、增上慧學,待時節因緣成熟,自然不起煩惱,心得解脫。又譬如母雞孵蛋,經過十餘天,随時保護、照顧着。但母雞也不會這麽想,今天、明天或後天用口啄孵出或用爪刮蛋,使小雞趕快出生。母雞會仔細地照顧、愛護蛋,小雞自然能平安地孵出。所謂‘天時、地利、人和’,修行要在因上努力,而非果上強求。只要身口意三業符合正因,精勤不懈地用功,必有明心見性、水到渠成之日。”

弟子們聞尊者所說,個個心開意解,歡喜奉行!

話說青娥在蟠桃會進行到一半時奉帝釋後之命下凡查看天王轉世之況,适時給予保護。當她回到忉利天後,才知道天祿大鬧蟠桃會,已被逐出天宮,回到瀛海去了。

青娥見不到天祿,神情落寞,郁郁寡歡。

帝釋後見了,雙眉微蹙,暗忖,這丫頭凡心未泯,上一次被打入六道輪回,雖歷經劫難,仍未大徹大悟。而天庭的千年之劫轉眼即到,據報,阿修羅王厲兵秣馬準備大舉進攻忉利天,天宮的天人們個個感到危機。雖說歷次和阿修羅道的戰争均是忉利天取得勝利,但是雙方都是元氣大傷,而未來這場戰争的成敗關鍵系于天祿一身。

正在這是,一位天女捧着一個霞光閃閃的物件走了進來,拜過帝釋後,把物件放到桌案上。

帝釋後抖開物件,紅光耀眼,彩氣盈庭,原來是一件雲錦袈裟。帝釋後大悅,開口問道:“再過一個時辰便是解空尊者的七十大壽,本宮欲派一位天使把袈裟送往靈鹫仙山,誰願前往?”

幾位侍女相互看了一眼,均未作聲。青娥想了想,走上前,行禮,道:“婢子不才,願往靈鹫山走一遭。”

帝釋後看着青娥,沉吟不語,半晌才開口說道:““青兒,你既願意前往,如此也好,切記,速去速歸。”

“婢子遵命。”青娥輕輕舒了一口氣,臉上不覺露出燦爛的笑容。帝釋後心下嘆息,丫頭,你的心意我如何不知?是劫是難,一切終有定數,避不開,那就順其自然吧。

青娥拜別帝釋後,帶着袈裟輕盈盈離開天宮,駕彩雲直奔靈鹫山去了。

話說這一天,天祿托缽下山乞食,乞的一缽米飯回轉,走到一條小河邊時,忽然渾身燥熱,心跳加速,“怦怦”似要跳出胸腔。

天祿覺得不可思議,在靈鹫山修行已有十年,已能克制自己,不再像往日一樣沖動,為何這一刻心跳狂亂?擡眼張望,發現一名女子正迎面走來,只見她清麗秀雅,風姿綽約,三千青絲僅用一只玉簪绾起,周身上下籠罩着淡淡的光暈,如蓮淡雅,如蘭靜娴。

“青兒姐姐!”天祿的眼睛變得溜圓,激動地大叫一聲,正欲飛奔上前,眨眼間,青娥消失了。天祿左右找尋,哪裏有青娥的身影?只有一名老婆婆坐在河邊的枯草上唉聲嘆氣。

天祿走上前仔細打量老婆婆,一頭花白的頭發有些淩亂,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上刻滿了皺紋,一身粗布衣衫上打滿了補丁。在她的身旁有一個背簍,裏面裝滿了蘑菇。這是一位凡人,沒有任何仙氣的凡人。天祿心裏頓時大感失望,或許是自己太過于思念青兒姐姐,才會出現幻覺,才會疑心眼前的婆婆是青娥所變。

天祿整理了一下情緒,問道:“婆婆,您為何坐在這裏?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嗎?”

老婆婆擡起頭,看着天祿笑了笑,那雙渾濁的雙眼閃過一絲戲谑,說道:“老婆子我想過河,但是我過不去。”

天祿看了看河水,說道:“這條河不深,在膝蓋以下,應該很容易趟過去。”

老婆婆說道:“河雖然不深,但是河裏的石頭礙事。”

天祿不解地問道:“石頭礙你何事了?”

老婆婆指着河,恨恨地說道:“石頭上長滿了青苔,老婆子我一踩上去便會滑倒,所以我過不了河!它們不應該長出那麽多青苔!”

天祿走到河邊看了看,那些石頭果然如老婆婆所說。他又往老婆婆身旁的枯草看了看說道:“婆婆何必怪石頭?只要我們在腳板上捆一些枯草,踩在石頭上便不會滑倒了!”

老婆婆做恍然大悟狀,說道:“小子,我在這裏坐了一個時辰,之前我一直怨恨那些石頭讓我過不了河,看來,我這種只會責怪石頭、卻不想辦法過河的做法本身就是愚蠢!”

天祿聽後,若有所思,想起師父常說的“怨天有錯”,晃了晃大腦袋,笑了。

天祿抓了些枯草幫助老婆婆捆在腳板上,當一切就緒,準備攙扶老婆婆過河時,發現河水暴漲,河水已在膝蓋以上了。

老婆婆見之,立刻愁雲滿面:“這可如何是好?我的孫子還在家等我做飯呢。”

“婆婆不必心焦,我這便背你過河。”天祿連聲安慰道,一邊說一邊蹲下身來。老婆婆也不客氣,背起背簍伏在天祿的背上。

天祿背着老婆婆小心翼翼地趟進河裏,心道,如果不是師父嚴令弟子們不得随便施展神通,我揮揮衣袖就可以把老婆婆送到河對岸去,何需這般麻煩?

老婆婆伏在天祿的背上,眼神裏閃過一絲溫情,情不自禁把臉貼在他的後肩上。

天祿以為老婆婆害怕了,說道:“婆婆別怕!我不會摔倒的,即便我摔倒了也不會把您摔倒!”

老婆婆嘆了一口氣,說道:“小子,今日有你背我過河,明日誰來背我過河?”

“婆婆如果明天還要過河,小子明日在此等候。”天祿笑着說道。

“一日兩日尚可,你能背我一生一世嗎?”老婆婆忽然問道。天祿聞言一愣,老婆婆是不是糊塗了?初次見面便談論一生一世?一時沉默不語,低頭看着奔騰的河水,恍恍惚惚看見一張清麗脫俗的俏臉撲入眼簾。

“青兒姐姐!”天祿急忙扭頭,老婆婆的臉上滿帶驚恐之色,兩手正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

“小子為何驚叫?吓壞老婆子我了。”

“婆婆,讓你受驚了!小子方才眼花了。”天祿又低下頭看着河水,哪裏還有青娥秀麗的面孔?

天祿在心裏嘀咕着,我今日是怎麽了?總是看見青兒姐姐在眼前出現?幻覺乎?

“小子,老婆子唐突問一句,青兒姐姐是誰?”

“婆婆,那是一位……”天祿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朋友?”

天祿搖搖頭。

“親人?”

天祿搖搖頭,又點點頭,說道:“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老婆子我知道了,那一定是你小子暗戀的姑娘。你不是修行者嗎?修行者最難過的關是美人關。老婆子我讀過《圓覺經》,上面有一段經文是,一切衆生從無始際,由有種種恩愛貪欲,故有輪回。若諸世界一切種性,孿生、胎生、濕生、化生,皆因□□而正性命,當知輪回,愛為根本。所以說,三界輪回淫為本,六道往還愛為基。”老婆婆說完後,深深嘆了一口氣。

“婆婆不要取笑我了!我只是很想念青兒姐姐,沒有任何不正當的念頭。”天祿知道靈鹫山附近家家觀世音,戶戶阿彌陀,故對老婆婆的話沒有訝異。

“沒有不正當的念頭就好!”老婆婆的語氣明顯有一絲失望。

天祿搖搖頭,還是趕緊把婆婆送過河,原以為不消一會便會到達對岸,可是走了好一會,還在河中央晃悠。天祿納悶極了,不再低頭前行,盯着河對岸一步一步向前走。天祿哪裏知道,背上的“老婆婆”多希望這條河沒有盡頭,能一直陪着他走下去!走過春暖花開,走過嚴寒酷暑,甚至走向世界的終點……

“小兄弟,我給你送金磚來了。”随着一聲大喝,一只黑色的禿鹫扇動着翅膀落在河對岸,轉眼,禿鹫化為人形。

天祿見是風一啄,背着婆婆加速前行,三步兩步便趟過了河。過河之後放下老婆婆的一瞬,不知為何,心頭滑過一絲不舍。老婆婆也不言謝,背着背簍準備離開。

風一啄盯着老婆婆,忽然激動地說道:“青兒,是你嗎?”

“風一啄,別來無恙!”老婆婆見自己的身份被識破,一道金光閃現,變回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天祿的眼前陡然一亮,一身青衫的青娥出現了,明豔聖潔,儀态不可方物。

天祿大叫一聲,撲上前,一把抓住青娥的手,興奮的不能言語。

風一啄乍見青娥,也是大吃一驚,這個讓自己又愛又怕又思念的仙子橫空出現,幾種滋味混合在一起,呆在原地竟也說不出話來。

“青兒姐姐,你變作一個老婆婆讓我感覺怪怪的,為何禿鹫子一眼就可以看出你的真身?”天祿盯着青娥,歡喜不已,半晌才說出一句話來。

“小師弟,這個問題我來回答,第一,你道行淺;第二,我和青兒在你之前已經相識,瞧我腳上的金環,便是青兒送給我的法寶,百分百純金,別人偷都偷不走,就連天祿小師弟你也享受不到我這樣的待遇。”風一啄見天祿和青娥神态親密,心裏不是滋味,語氣半酸半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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