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波

秦勉之從山西回來的第四天,府中突然來了刺客。

當時他正和離一起在院中散步,突然從牆外飛入一群人,比上次的刺客人更多。幸虧府中的侍衛多,也來得快,才沒讓他們得手。

去山西之前,他派人查過七夕那晚刺客的來歷。那晚刺客被擒之後立刻自殺了,他們身上帶着翔龍國的印鑒,但是他知道,真正的刺客是絕對不會帶這些表明自己身份的東西的。

仔細一想,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地位,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很多:勾心鬥角的那幾個皇子、曾經的手下敗将、扶植其他皇子的大臣等等。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去山西的這段時間,刺客也出現過,不是在山西,而是在府裏,但因為若茗的保護,刺客在還未近到離身的時候就被幹掉了。正是因為失敗了,這次才會派出這麽多人來。

秦勉之更沒有想到,刺客要刺殺的根本不是他,而是離。

下人一告訴唐景文離正在仙居樓的時候,他就二話沒說直奔仙居樓去了。一進去就沖到了樓上的雅間。

“表弟,這麽巧啊。”唐景文因為跑得太急,有些微喘,卻又要裝成不期而遇,一時間表情有些滑稽。

秦勉之擡頭看了唐景文一眼,然後又低下目光看着離,往她碗中夾了一塊桂花糕,慢悠悠地說:“真巧,表兄也出來喝茶?”

唐景文看着正吃得不亦樂乎的離,也不看秦勉之,就直接走來,大搖大擺地坐在離旁邊的位子上,說:“是啊,今天天氣不錯,所以出來喝茶。一到仙居樓就聽掌櫃的說你們在雅間,真是緣分啊,對吧,離?”

離咬了一口桂花糕,擡眼看了看唐景文,似乎這才發現他也在這,有些詫異,然後含着一嘴的桂花糕開口道:“啊,唐……王爺好。”

唐景文一愣,“唐唐叫的好好的,怎麽突然改稱呼了?”

看到離默不作聲地看了一眼秦勉之,唐景文會意地笑了笑。

秦勉之冷冷地看着他,眼中充滿着防備。那目光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唐景文一時間覺得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有趣。表弟,原來你也有這一面啊。

兩人就這樣對視着,氣氛一時間有些尴尬。

“咳咳咳咳……”離因為吃得太急,被噎到了,小臉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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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點吃。”

“喝點水。”

兩杯茶同時遞到了離的面前。

離還沒來得及選擇,秦勉之就推開了唐景文的手,将杯子送到了她的嘴邊,低頭溫柔地說:“沒人和你搶,慢慢吃。”

唐景文看着離乖巧地任由秦勉之喂她喝水,蹙了蹙眉頭,不滿地道:“喂喂喂,用不着這樣吧。離又不是沒有手。”

秦勉之瞟了唐景文一眼,沒有說話。

“喜歡之之喂。”一句話,兩個人,兩種極端的心情。

唐景文湊到離身邊,故意看着秦勉之問:“離,你到底喜歡勉之什麽?”

秦勉之抿了抿嘴,沒有說話,似乎也在等待着離的回答。

離想了很久,才開口說:“喜歡之之抱,喜歡和之之親……”

“離兒!”離還沒說完,就被秦勉之打斷了,“這種話不能在外面說的。”

“哦。”離點了點頭,閉上了嘴,低頭繼續吃着點心。

唐景文愣愣地看着秦勉之,眼中閃過驚訝,嫉妒,憤怒,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問:“你們……你們已經……”

秦勉之看了看唐景文,不置可否,然後一臉溫柔地看着離問:“吃飽了嗎?”

“嗯!”

“那我們走吧。”

“好!”

秦勉之的手伸到她面前,離十分自然地抓着他的手,兩人就這樣牽着手離開了仙居樓。

唐景文傻傻地愣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他的心裏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很難受,很生氣,又有些沮喪。這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只是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這種感覺,叫做嫉妒。

唐景文恨恨地跟着他們走了出去,看着他們兩人的背影,不甘心落在後面,又幾步追了上去,笑嘻嘻地走在離的另一側。

秦勉之皺着眉看了他一眼,似乎是顧及到離的心情,也沒有開口趕他走。

離突然指着天上的一個風筝,大聲說:“那個好漂亮!”

二人聞言順着離指的方向望去,唐景文搶在秦勉之前面,獻寶似的開口道:“離,那個叫做風筝。”

“風,筝……風筝是什麽?”

這回秦勉之先開口了:“風筝就是一種竹枝和紙做的,可以飛上天的東西,你看那個風筝是燕子的,還有花的,蝴蝶的,美人圖的,很多種花樣的。人在下面牽着線,越放線,風筝飛得越高。”

離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唐景文見縫插針地說:“離,你想不想放風筝?”

離的眼睛一亮,眨巴眨巴地望着唐景文。

“我帶你去放風筝。”

離剛準備拍手說好,又轉頭望了望秦勉之。見他抿着嘴沒有說話,又垂頭喪氣地對唐景文搖了搖頭。

唐景文不甘心地說:“放風筝很好玩的!我放個最漂亮最高的風筝給你看。”

離看着唐景文,眨了眨大眼睛,剛準備點頭,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咬着嘴唇轉頭看着秦勉之。

秦勉之看了看離,又瞟了唐景文一眼,才微笑着說:“你要想去,我們就去吧。”

離非常用力地點了點頭。

買風筝的時候,離選了個蝴蝶的。放風筝的時候,卻死活不要人幫忙,非要自己放。

“離,你這樣是放不上去的,我來幫你好不好?”唐景文第四次走了過來。

離還是倔強地說:“不要!”然後繼續拉着風筝亂跑,蝴蝶撲棱撲棱地砸在地上。

秦勉之坐在一邊的草地上,歪着頭看着唐景文第四次碰了釘子,嘴角微微揚了一下。

離一個人拽着風筝跑來跑去,唐景文只能在一邊張着雙手,往她跑的方向護着,生怕她摔跤。結果她還是摔倒了,奔跑的時候被腳下的石頭絆了一下,栽倒了草叢裏。

唐景文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箭一般地沖到了離的身邊,“離,沒事吧?有沒有摔疼?”他從來沒聽過自己用這種滿含關切的聲音說話,話一說出來,倒把自己吓了一跳。

離跪坐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着對唐景文搖搖頭。

這個笑容唐景文已經看過很多次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還是覺得腦中“轟”的一聲,然後眼前像是綻開了許多花一樣,傻呆呆地看着她。

這時秦勉之也過來了,一聲輕咳将唐景文從發呆中叫醒。

他伸手想要扶起她,卻被秦勉之制止了。正覺得不解,就聽到秦勉之不急不慢地說:“這就是沒有掌握方法,非要自己逞強的後果。”

離有些不解地擡起頭,嘟着嘴看着秦勉之,眉頭微蹙,十分委屈。

秦勉之繼續說:“你不知道如何放風筝,卻不讓會的人教你,也不讓人幫忙,這樣就算跑一整天風筝也放不上去。自己不懂的,就不要逞強,要虛心請教懂的人,否則的話只會事倍功半,知道嗎?”

離低着頭不說話,唐景文見狀有些不滿地說:“你用得着這樣說她嗎?不會放風筝又怎麽了?我教她便是。就算她學不會放風筝,那我來放,她在一邊看,也可以啊!”

唐景文還打算繼續說,離突然自己站起來了,認真地說:“之之,我知道了。我不應該不懂裝懂,你說的對,不懂的,應該要請教懂的人。”然後雙手将風筝遞到秦勉之面前,“你教我放風筝吧!”

這大概是她被救起來後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秦勉之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手接過風筝,另一只手伸了出去,離很自然地抓住他伸過來的手,倆人牽着手走到一邊放去了。

唐景文在後面追着叫喚:“哎,離,我也會放風筝啊!我來教你!我比勉之教得好!”

秦勉之從後面環住離,離就貼在秦勉之的胸膛上,手中抓着線圈。他握住離的手,偶爾松一松線,扯一扯,讓風筝飛得更高。

唐景文恨恨地看着不遠處的兩個人,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秦勉之這會已經死了不下十次了。

離在那邊玩得很開心,笑得很大聲,聽在他耳中卻覺得格外刺耳。那畫面別提多和諧溫馨了,但是卻讓他的滿腔怨氣無法宣洩,只能拔草洩憤,心中不停地怨念:

為什麽怎麽努力也沒辦法讓她把心思挪到我身上來?秦勉之有什麽好?比我英俊嗎?比我潇灑嗎?比我有權勢嗎?為什麽離就是不喜歡我,只喜歡他?

唐景文越想越覺得胸中燃燒了一團火,燒得自己腦門都發燙。

“你就這麽喜歡離?”耳邊突然響起秦勉之的聲音,唐景文才回過神來。

轉頭一看,秦勉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在了自己身邊的草地上,遠處剩下離一個人在興高采烈地扯着風筝。

想起他剛剛說的話,唐景文哼了一聲,不冷不熱地反問道:“難道你不喜歡?”

秦勉之眼睛看着正在放風筝的離,說:“離的身上好像有一種魔力,凡是跟她相處過的人,都會喜歡上她的。雖然她不記得以前的事,但并不影響她的魅力。”

唐景文也看着離,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秦勉之慢悠悠地說:“想不到向來風流不羁的蔚王爺,也會這樣喜歡一個女子?”

唐景文像觸電一樣轉過頭道:“你瞎說什麽!”

“難道不是嗎?表兄,你的眼神騙不了人的。我本以為你是老毛病又犯了,想從我手中搶走她而已,但是我漸漸發現,你這一次似乎和以前不一樣。沒想到,你居然會真的喜歡上她。我一直以為,你這一生也不會真心喜歡上任何人。”

其實唐景文也是這樣認為的,他喜歡美人,但僅僅是喜歡而已,從來不付出真心,對一個人的興趣也持續不了多久,他也認為自己這一生都不會真心愛上任何人。

不知為何聽了秦勉之的話有些莫名的心慌,他驀地站起身,有些心虛地大聲道:“誰,誰說我喜歡她了!我,我,我只是要證明我比你更有魅力更吸引人而已!我,我堂堂蔚王,怎麽可能喜歡上一個、一個傻女!”他的臉憋得通紅,可能覺得這些話說服力不夠,又扯開嗓子幹巴巴地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表弟,你這些話真是太好笑了。”

秦勉之仍舊坐在地上,微微仰起頭看着他。

他的眼神讓唐景文渾身不自在,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游街示衆一樣。于是清了清嗓子,很不自然地說了句:“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秦勉之看了看唐景文逃也似的離開的背影,又轉過頭看着離,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離,怎麽辦,這回好像真的很難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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