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親事

唐景文那天逃走之後,有些煩躁地回到了房中。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心口有一團火,怎麽也滅不掉,于是只能狂喝水,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天夜裏,從來不失眠的唐景文第一次嘗到了輾轉反側的滋味。腦中不停出現的是離的笑臉,和秦勉之的那些話。

靜下來的時候,唐景文這才覺得自己對離的感情不太妙,他從來沒有被兒女私情牽絆過,若真被個傻女,不,被一個失憶的女子牽絆住了,那他蔚王還有何顏面可言?

想他堂堂蔚王,一直都是潇灑倜傥,風流不羁的。他久經情場,向來都是女子對自己投懷送抱,自己何時像這樣憋屈過?憑什麽要為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這樣傷神?他唐景文乃是大梁數一數二的美男子,風度翩翩儀表堂堂,想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為什麽要對這個連完整的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子念念不忘?

對,蔚王唐景文,是絕對不會為情所困的。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被感情牽絆住,唐景文從那天放風筝之後就沒有再去找過離,但他卻幾乎天天都能看到她。因為在這半個月裏,吃飯、睡覺、處理公文,甚至連侍妾為他侍寝的時候,他眼前出現的都是離的影子。就算喝得酩酊大醉,眼前仍然是離的笑臉。這可是有史以來頭一回。

唐景文覺得自己快瘋了,想忘卻總也忘不掉。他無數次地對自己說:“那個女人有什麽好?你身邊的哪個女子比她差?”可是低頭看着貼在自己身邊谄媚地笑着的女子,唐景文覺得一陣陣的惡寒,這些庸脂俗粉怎麽能跟她比……

不對不對!說了要忘記她的,怎麽又想起她了!

唐景文在這樣痛苦了半個月之後,終于想到了一個忘記離的方法——在母親又一次給他安排婚事的時候,他答應了。

他只知道要娶的人是工部尚書的女兒,一個他不知道名字,且素未謀面的女人。

身為長公主的母親一直在催着唐景文成親,總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拿些女子的畫像來給他看。不是尚書千金,就是宰相的女兒,再不然就是某地首富家的小姐。

唐景文知道,娶了這樣的女子之後,自己必定不可能再流連花叢了。玩世不恭的他哪裏舍得因為成親而放棄這片花叢啊!所以不論母親怎麽苦口婆心地勸說,甚至搬出了皇帝親自來做說客,他都是一直拒絕,只是在府上養了幾個侍妾。

這次,為什麽會為了忘記離而選擇成親,他也說不清楚。

表兄大婚,作為表弟的秦勉之自然受到了邀請。

他本來不想帶離一起去的,不知為何自從得知表格結婚的消息之後,他就有種不祥的預感,眼皮一直跳,感覺好像要出什麽事。但大梁的已婚男子出席這種場合,都是帶着妻子的,除非不想承認自己妻子的身份。所以他掙紮了許久,還是決定帶着離一起去。畢竟自己是下定決心要娶她的,大不了将她看緊一點。

知道要去參加唐景文的婚宴,離高興得拍手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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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勉之寵溺地笑了笑,吩咐小雲帶着離去換上一套喜慶些的衣服,然後自己也回房換衣服去了。

正對着鏡子整理自己的衣服的時候,若茗突然出現在離面前,把她吓了一跳。看清楚來人之後,離很高興地說:“若茗姐姐,好久沒看到你了,你到哪裏去了呀?”

這些日子若茗偶爾出現,離感覺得到她沒有惡意,兩人也漸漸熟絡了。

若茗沒有回答,而是嚴肅地說:“時間有限,我長話短說,一會到了蔚王府,你找個借口離開秦勉之,到蔚王府後院來找我,我要給你看樣東西。”

離天真地問:“什麽東西呀?現在可以給我看嗎?”

若茗看了看門外,說:“現在時間不夠,一會再給你。記得要避開秦勉之,一個人來,知道了嗎?”

離點了點頭,若茗這才迅速翻身離開了。

若茗才剛離開,秦勉之就走了進來。

喜宴上,唐景文笑得格外勉強,他覺得自己變了,以前玩世不恭,從來不屑僞裝情緒的他什麽時候變得也會強顏歡笑了?心裏這種有點苦苦的感覺到底是什麽?

看到離出現的時候,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心頭湧上一些喜悅。仿佛這麽多天灰暗的生活中,終于出現了一些色彩。但當看到了她身邊的秦勉之的時候,剛剛才亮起來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離梳着簡單卻精致的垂練髻,穿着桃色上衣,配一條淡黃色裙子,淡淡的妝容比那些濃妝豔抹的女子不知道美麗多少倍。看到他望着她,她朝他報以燦爛一笑,還未走到他身邊就迫不及待地朝他揮着手。

唐景文看着離那天真無邪的笑臉,心頭一陣疼痛,這樣的人,真希望她能屬于自己!他不禁自問:我真的能忘得了她嗎?

離笑嘻嘻地跑到唐景文面前,卻不知道他幾乎要忍不住伸手抱住她了。

她拱着手,一字一句地說:“恭喜王爺,祝王爺和王妃百,百年好合,早,早,早……”似乎忘記了後面的祝賀詞,她保持着拱手的姿勢,眼珠卻轉來轉去,皺着鼻子,歪着頭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

唐景文本來被她的婚禮祝福弄得十分郁郁的心情,在見到這樣的她之後全都煙消雲散了。離這憨憨的模樣讓他心頭一震,恨不得立刻将她一把摟入懷裏。

秦勉之則是在一旁笑着搖了搖頭,上前一步,寵溺着拍拍她的後腦勺,在她耳邊輕聲提醒道:“早生貴子。”

“哦哦,早生貴子。”離說完,又朝唐景文燦爛一笑。

唐景文愣了一下,看着離那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回過神來之後,他苦笑了一下,說了聲“多謝。”

沒有人注意到他身側緊緊捏着的拳頭,他的指甲掐在掌心,抑制住自己的內心的沖動。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不能再看着她了,不然的話,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都白費了。

面上恢複平靜,淡淡地招呼他們入席,便走開去招呼其他來賓了。

被秦勉之牽着坐下之後,離想起了若茗的話,借口說要解手,離開了座位。

剛剛離開人群,若茗就出現了,拉着她到了後院的一間房中。

到了房裏,若茗定睛一看,這裏挂着這麽多紅綢喜字,難道是新房?不對,新房應該有新娘子在啊,這間房卻是空的,應該不是新房。不管了,救公主要緊。

“主子,你坐在這裏。”若茗将離拉着坐到了椅子上,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包,裏面全是銀針,“有可能會有點頭暈,你稍微忍耐一下。”說罷就要在離的頭上紮針。

離吓得馬上跳了起來,“若茗姐姐,你要做什麽!”

若茗連忙做出“噓”的手勢,壓低聲音道:“很快的,馬上就好,你不要吵。”

這就是若茗最近這段時間消失的原因。

告知其他人公主的情況之後,大家都一致決定先想辦法讓公主恢複心智,再将她帶回月離國。于是大家同時開始尋找恢複心智的方法。若茗拜訪了許多名醫,學到了這套針灸的方法,想讓公主恢複記憶。

“我不要!救命啊!”離吓得大叫。

若茗無奈只好點了離的幾處大穴和啞穴,讓她不能亂動也叫不出聲,然後再次掏出銀針,“主子,忍耐一下,若茗這都是為了你和月離國。紮針過程中會有些頭暈,暫時失去神智,但過一會就好了。本來應該是薛然來的,但是如今薛然不在這,事有輕重緩急,只能我來了。雖然已經練了很多次,但是我的手還是有些抖,你千萬別亂動。”

薛然是這次一起出來尋找公主的護衛之一,擅長醫術。

若茗剛剛紮了兩針,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若茗立即屏住呼吸,并用手捂住離的嘴,就聽到外面的侍女說:“姑娘,喜服換好了嗎?快到時辰拜堂了。”

若茗一愣,四處張望,這才發現放在床上那套鮮紅的喜服,什麽!這裏真的是新房!那新娘子在哪裏?這是什麽風俗?怎麽會有沒有新娘子的新房啊!

若茗頓時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見裏面沒聲音,外面的侍女又說:“姑娘,既然已經這樣了,就接受現實吧。我們王爺會對你很好的。”裏面仍舊沒聲,侍女嘆了口氣,“姑娘,奴婢一會再來。若那時還沒換好,奴婢就進來幫你換了。”

聽到侍女離開,若茗松了口氣,這才松開了捂着離嘴巴的手,差點沒把她給憋死。

若茗迅速理清楚了思路:這裏真的是新房!聽那侍女剛剛的語氣,看來這新娘并不想成親,所以新婚之夜脫下喜服逃走了。她看了看窗戶,并未關緊,向來應該是從這裏逃走的。

若茗忍不住想罵髒話,這個該死的落跑新娘,你逃得倒是潇灑!可把我害慘了!如今的狀況可是騎虎難下了,現在應該怎麽辦?

若茗閉上眼睛深呼吸,将煩亂的心情冷靜了一下。不行,現在最重要的是絕不能讓人發現身份!無論如何要先離開這個房間!

她抽出插在離頭上的針,準備拉着她離開房間,才發現她已經失去了神智,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若茗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頭,咬咬牙,抱起她就打算從正門走出房門。

聽到門口的腳步聲,若茗又迅速從房門口退了回來。跑到窗戶前,正打算将離先放到窗戶外面,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姑娘,好了嗎?”

若茗咬咬牙,不行,外面人太多了,若把侍女放倒,定會驚動其他人,到時候公主就逃不掉了。但是公主現在神志不清,如何把她交到秦勉之手裏呢?

看了看眼神依舊空洞的離,若茗嘆了口氣。雖然唐景文不比秦勉之,但是她看得出這個人也是喜歡她的,把公主交到到他手裏,總比被人發現身份要強。

“主子,若茗該死,辦事不力,委屈主子了。若茗保證會救出主子,屆時再以死謝罪。請主子稍作忍耐。”說完,她扶着離坐到椅子上,迅速将喜服披到了她的身上,蓋上紅蓋頭,翻身從窗口跳了出去。

侍女并沒有正眼見過原本的新娘,一進來就看到離穿着喜服坐在椅子上,自然就覺得這是新娘。見她目光呆滞,也只以為她只是因為傷心過度。

離就這樣被侍女拉着走了出去,頭上還蓋着紅蓋頭。

與此同時,秦勉之正因為離久去不回而着急,起身去找她。蔚王府很大,一直到拜堂,秦勉之都沒有回到喜堂裏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唐景文木然地行禮,木然地接受衆人的祝賀,木然地走向新房,他哪裏想得到紅綢這邊牽的,居然是他現在腦中想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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