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談心

另一邊,月離皇宮內,殷莫離今天難得的沒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在若茗的軟磨硬泡之下,她終于決定來禦花園散散步。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認真地游覽禦花園,她對禦花園的記憶還停留在六歲之前。

從六歲起,她的生活就是在讀書、寫字、練武中度過,完全沒有休閑的時間。為數不多的幾次來禦花園,還是出席這裏的晚宴。

殷莫離第一次認真觀察這個偌大的皇家花園,才發現這裏的景色真的很好。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就不說了,園中還有一個很大的湖泊,湖邊種着些垂柳。微風拂過,空氣中夾雜着湖面的水汽,和植物的氣息,讓人倍感舒爽。

深吸一口氣,她覺得這些日子的疲累已經消了大半了。

她背着手,緩步走在湖邊,若茗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她一邊看着四周的景色,一邊感受着湖面的微風,偶爾閉上眼睛深呼吸一下。

若茗看着她很享受的樣子,笑嘻嘻地說:“主子,空氣很好吧?”一副邀功的樣子。

殷莫離伸了個懶腰,“是啊,呼吸着新鮮空氣,人覺得精神多了。”

“我就說嘛,老是窩在禦書房裏會憋壞的,偶爾還是要出來走走才行!”

殷莫離看着若茗自豪的樣子,忍俊不禁,“是是是,真是多虧了你啊。”

若茗見她真的誇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殷莫離看着若茗這副小孩子模樣,不由笑着搖了搖頭。

“主子,去那坐一會嗎?”若茗指着前方柳樹下的石凳。

殷莫離點了點頭,準備坐下的時候,若茗又迅速地把披風鋪在了石凳上。

殷莫離笑道:“不用的,這天又不涼。”

若茗一邊拉着她坐下,一邊說:“要的要的,這石凳可不比木凳,有寒氣的。再說現在都入秋了,都要注意些的,萬一感染風寒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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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莫離聽着若茗的唠叨,只是笑笑,翹着二郎腿,悠閑地說:“還是我們若茗對我最好啊。唉,我都離不開你了。你說要是以後你嫁人了怎麽辦?我上哪去找個能替代你的人啊。”

聽了這話,若茗臉上的笑容一僵,不再說話了。

感覺到身邊人的反應,殷莫離轉頭,這才發現她面色不善,“怎麽了?”

若茗沒有回答,只是別過臉去,不再看她。直到聽到她吸了吸鼻子,殷莫離才知道她哭了,連忙問:“若茗你怎麽了?剛剛還好好的,這又哭什麽?”

若茗仍舊沒有轉過臉,語調中帶着些鼻音:“若茗出身卑賤,本是流落街頭的孤兒,承蒙老主人慈悲,讓我不至于凍死街頭。我知道我不配伺候主子,主子貴為一國之主,像我這種又老又醜又笨又啰嗦的人哪配留在您身邊啊!只是,主子就算不念若茗平日的伺候,也該顧念這十幾年的情分,不能就這樣……把我、把我……”講到最後,竟然泣不成聲了。

殷莫離看着湖邊随風飄蕩的柳枝,聽着若茗的話越來越不對勁。她探出身子湊到她臉前,看着她挂滿淚珠的臉,不解地問:“我何時說你不配留在我身邊了?何時嫌你了?你這都是些什麽話啊。”

若茗轉過臉,不滿地道:“你是沒說過這話,可你心裏就是這樣想的。你就是嫌我了。”

殷莫離無奈地笑了笑,“你怎麽知道我心裏是怎麽想的啊?”

若茗用力地擦了把眼淚,“你剛剛不是說要我嫁人麽,還說要找人來代替我……”

殷莫離這才恍然大悟,這丫頭竟然因為她一句無心的話認真成這樣,不禁覺得好笑。

“反正若茗生是殷家人,死是殷家鬼,從我跟着你的那天起,我就決定這輩子都在你身邊。你若要我嫁人……我,我,我寧可死在你面前!”

殷莫離被這話吓到了,見她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連忙伸出雙手捧着她的臉,柔聲道:“我的若茗姐姐,快別說這種喪氣話。你看這小臉哭的,我都心疼了。我不過一句無心的玩笑話,沒有別的意思,不是要你走,也沒有要你現在就嫁人啊。”

若茗沒好氣地說:“反正我就是不嫁!現在不嫁,以後也不嫁!天皇老子也不嫁!”

殷莫離哭笑不得,一邊幫若茗擦眼淚一邊說:“別說氣話,身為女子,怎麽能不嫁人啊。你不找個疼愛你的夫君,生個一兒半女的,将來老了誰養你啊?”

若茗嘴巴一撇:“我不管,我的命反正已經交給殷家了,我死也要死在你身邊!你若不同意,我就立刻自刎,找老主人請罪去。”

殷莫離舉手投降,妥協道:“好了好了,若茗姐姐,算我怕了你了行不?不嫁就不嫁,将來老了我給你找些乖巧又好使喚的丫頭,像你伺候我這樣伺候你,行嗎?”

若茗盯着殷莫離的眼睛問:“那,你還要我走麽?”

殷莫離笑道:“你這樣要死要活的,我怎麽敢要你走啊?再說我剛剛也不是要你走啊,是你自己會錯意了,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瞧把你緊張的。”

“若茗不聰明,認定了一個主子就是一輩子。在我心裏,主子就是天,就是地。所以,你以後可不許再說這種話來吓唬我了。”

殷莫離讨好地笑着說:“知道啦,我以後再也不說這種話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若茗紅着眼睛,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

殷莫離輕拍着若茗的小臉,調笑道:“那,笑一個給我看看。”

若茗很不自然地扯出個微笑。

“嘻嘻,若茗果然還是笑起來最好看了!”

殷莫離平日裏十分冷淡,話少,表情更少,但是每次他們一有情緒了,她就是這副又讨好又無賴的樣子,讓他們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若茗啊。”

“在……”

“我脖子酸了,幫我捏捏。”殷莫離迅速轉身坐下,背對着若茗,還擡手指了指要按摩的地方。

若茗先是一愣,對氣氛的突然改變有些沒反應過來,然後笑了笑,主子這個喜歡惡作劇的毛病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邊笑邊開始在她的頸後和肩膀不重不輕地按摩起來。

看到坐着的那個人閉着眼睛,臉上挂着滿意的微笑,若茗覺得這就是她的幸福了。

見主子心情不錯,若茗決定要向她禀報:“主子,那個,沈裘她……那個,昨天晚上……”

殷莫離沒有睜開眼,淡淡地說了句:“你組織好了再開口。”

若茗吞吞口水,小聲地說:“昨晚,沈裘找了幾個女子送給蔚王。”

殷莫離一愣,睜開了眼睛,但面上仍保持平靜:“哦,怎麽樣?”

若茗遲疑了一下,緩緩開口:“都,都被趕走了……”

殷莫離一驚,“一個都沒留下?”

“沒有,剛帶進去,問了她們哪來的,誰派來的,然後就都趕出了府。”

殷莫離翻了個白眼:“蔚王可是大梁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眼界高得很。是不是沈裘找的不怎麽樣,人家根本看不上啊?”

“沈裘的辦事能力主子又不是不知道。再說,那幾個都是梨香苑的頭牌,花魁什麽的,雖稱不上國色天香,但也算得上是絕色美人了。可據說蔚王連正眼都沒看一下,知道是主子送給去的,臉色十分難看,什麽也沒說就都趕走了。”

殷莫離有些納悶:送上門的都不要?實在不是他唐景文的性格做出來的事啊。莫非他轉性了?還是喝醉了?還是他……不行了?……這都什麽跟什麽啊,我怎麽想到這來了……

意識到自己在胡思亂想,殷莫離甩了甩頭,又恢複了平靜:“昨晚他在府中過夜的?”

若茗點點頭,“是的,蔚王把人都趕走之後就一直在府中沒有離開。”

“府裏一切如常?沒有什麽奇怪的聲音?”殷莫離覺得自己越來越能瞎想了。

“沒有,安靜得十分恐怖。”

殷莫離不解地笑了笑,這人到底在玩什麽把戲?莫非他真的轉性了?難道他這次真的是認真的?

心頭湧起一陣異樣,好像海上的浪花澎湃,一波接一波地翻滾着。

“沈裘怎麽樣了?”

若茗嘆了口氣,無奈地說:“表面上沒什麽,內心就不知道了。我跟她聊過,她說她只想在一邊靜靜地看着他,并不是想和他在一起,只希望他能得到幸福。唉,真是個傻丫頭。”

殷莫離蹙眉,似乎對這席話非常不滿:“這是誰教她的歪理邪說?在一邊靜靜看着?若喜歡,當然要争取,只是看着,算什麽喜歡?”

若茗有些滴汗,“主子莫不是要沈裘奮力争取他?”

殷莫離一頓,“……也不是,我只是不喜歡她這種表達方式而已。這樣看來就更要勸說她放下了,不然以她的性格,真的會這樣傻傻的看一輩子的!”

若茗很用力地點點頭,“對,主子,早些找個人讓她嫁了。不過最好就是內部婚配,因為她肯定與我一樣,即使死也不會離開你的。”

殷莫離輕笑道:“若茗,你這是在拐彎抹角的提醒我,可以給你內部婚配是吧?還說不想成親?”

若茗又羞又惱,知道殷莫離是在開玩笑,只是稍稍加重手勁地捏了一下她的肩膀。

“哎,說真的,我是該考慮一下這件事了,畢竟是你們的終生大事。這個內部婚配不錯。”殷莫離邊說邊點頭,“你們六個有沒有看對眼的啊?但是只有龍軒和薛然兩個男子,你們不夠分啊。一人娶兩個?”

若茗被驚得一口氣沒上得來,一陣劇烈地咳嗽,引得殷莫離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咳完了之後,她有些好笑地說:“主子,你千萬別擔心,我們六個絕對沒有看對眼!還有,你可千萬別給龍軒和薛然指婚,聽我的勸,不然後果很嚴重的。啊對了,還有丁柔。”

殷莫離更加困惑了,“為什麽?他們已經有心上人了?”

若茗不置可否地笑笑,“反正啊,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我們幾個啊,第一,沒那個時間,第二,也沒那個心思,總之啊,就不勞您費心了!難道你覺得,我們這幾個文武雙全,聰明絕頂,英俊潇灑,美豔動人的護衛會沒人要?”

殷莫離翻了個白眼,撇着嘴巴假嗔道:“呸,你就拼命往自己臉上貼金吧!哼,我好心為你們操辦,你們居然不領情。真是費力不讨好。正好,我還省點事呢!”

若茗看着殷莫離,笑得高深莫測。

唐景文看到殷莫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副這個場景——她穿着一套繡着金色花紋的淡紫色日常服,翹着腿坐在湖邊的石凳上,白色雲紋的靴子在裙擺下一晃一晃的。她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微風把她的發絲吹得飄起來,像是迎風起舞的精靈。嘴角微微上揚,看得出來她心情很愉快。她一手輕輕平放在自己身邊的石凳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腿上,食指一下一下有節奏地點着。

唐景文看呆了,覺得那人簡直像是從畫裏出來的,絲毫未沾塵世間的世俗氣。看着她微微揚起的嘴角,他也忍不住勾起一個弧度,想要将她摟入懷中。這麽美好的她,真想一輩子獨占着。

呆呆地看了許久,他才想起自己過來找她的原因,有些懊惱自己為什麽一看到她腦子裏就變成一團漿糊了,這女人到底有什麽魔力,讓自己這麽沉迷?

回想起昨夜屋中的情景,她對自己做了什麽?竟然……竟然将別的女人送到他床上!難道她以為這樣就能讓他放棄了?

昨晚,看着那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知道她們是她送來的之後,他的心劇烈地疼了一下,一陣腥甜用上喉頭,他強行将它壓了下去。

殷莫離,你到底還要傷我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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