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行動
沈裘一驚,她知道,殷莫離說的是她嫁給蕭啓言的時候就計劃好的那個行動。
她皺了皺眉,斂下心思,思量了片刻,才對殷莫離抱拳道:“屬下定會極力相勸,若王爺執意不歸,屬下就算冒犯上之罪,也要強行将王爺送回去。”
殷莫離點點頭,對沈裘的話很是滿意,“好,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不過你暫時還是對他好言相勸吧,若行事之前他仍舊不肯回去,那時候再用強。當然,若能勸他自願回去,自然是最好了。”
沈裘低頭說了句“是”,便退了出去。
走出禦書房,沈裘忍不住嘆了口氣,想起唐景文昨晚傻笑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為他心疼。因為他剛剛才從主子身上看到了一點希望,卻在這個時候又要讓他離開,這對他又會造成多大的傷害啊。但是這一次,他卻是非離開不可。即使讓他傷心欲絕,也沒辦法了。
因為殷莫離不可能與自己厭惡的蕭啓言共度餘生,所以她早就計劃等他失去利用價值之後就擺脫他。正因如此,六大護衛當時才沒有再反對她嫁給蕭啓言。
其實蕭啓言也知道殷莫離嫁給自己是為了複國,但他從不認為殷莫離讨厭他,他一直覺得殷莫離是喜歡他的。這都多虧殷莫離那精湛的演技。
正因如此,蕭啓言若知道殷莫離對他不僅沒有愛,反而對他厭惡至極,那他絕不會善罷甘休的。這就注定了殷莫離若想徹底擺脫他,就只有讓他死。
蕭啓言畢竟是翔龍國皇子,他的死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加之蕭時一直對她成見頗深。當初向翔龍國借兵,一直在深宮靜養的蕭時居然公然反對,說殷莫離只是利用蕭啓言,複國後就會一腳踢開他。
不得不說這老頭的眼神還蠻犀利的,看事情看得還真準。若蕭啓言猝死,他肯定将罪名歸到她身上,說不定會引起兩國交惡,兵戎相見。
要讓事情圓滿解決,就只能除掉一些可能會影響事情發展的人。當然,除掉這些人,必須要想出一些無懈可擊,毫無漏洞的方法。這個,就是殷莫離的計劃,一個很龐大很複雜耗時很長的計劃。
翔龍國皇家碼頭。
殷莫離不是經常來拜見自己的公公,但也常派人送些滋補的藥材和珍稀古玩過來。月離公主日理萬機,竟還親自前來翔龍國探望公公和大伯,這讓翔龍國的百姓尤為敬佩。
蕭時自然不會出來迎接,但這在臣民眼中,就覺得他人老了越來越不明事理了。
殷莫離頭戴一只鑲着彩色寶石的鎏金步搖,隐隐透出一股與生俱來的氣場。脖頸上帶着一根細細的珍珠項鏈,不奪目,但顯得十分雍容華貴。耳上的紅寶石耳墜醒目卻不突兀,與她的妝容相宜得章。她身穿一件繡着金色花紋的淡紅色絲綢長衫,配着淺黃色繡花的衣裙,腳踏一雙繡着金色牡丹花的白色靴子,顯得貴氣十足,卻不過分張揚。
蕭啓言和部分大臣親貴站在碼頭迎接,殷莫離保持着得體的微笑,對大臣們一一問候,并表明此行是來看望夫家人,大家當她是蕭家媳婦就行了,引來一陣會心的微笑和點頭稱贊。還對他們前來迎接表示衷心的感謝,更是贏得一片贊美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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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莫離充分顯示出她雖身為公主,卻溫柔娴淑,蘭心蕙質,對夫君更是體貼入微的儀态,成為翔龍國所有婦人學習的榜樣。
蕭啓思帶着朝中的重臣站在皇宮門口迎接,見殷莫離來了,連忙拱手道:“歡迎弟妹。弟妹國務繁忙,還抽空來探望,真是讓翔龍國蓬荜生輝。一路辛苦了。”
殷莫離微笑地回禮,緩緩地說:“皇兄客氣了。皇兄身份尊貴,竟讓皇兄在此久候,真是折煞小妹了。小妹此行是探望夫家,今日只是蕭家媳婦,而非月離公主。皇兄切莫過分拘禮。”說完,又對蕭啓思身後的大臣道:“讓諸位大人在此久候,莫離真是受寵若驚。”
每句話都說得不急不緩,底氣十足,吐字清晰,顯得知書達禮又儀态萬千。
“不知公公是否仍在內宮靜養?”這個問題很明顯是明知故問。
蕭啓思面露尴尬之色,頗為難堪地開口道:“父王本來也打算前來迎接弟妹的,但臨行前卻忽感身體不适,故未能前來。”
殷莫離心中冷笑一下,心道這借口也未免太差了,面上卻露出擔憂:“身體不适?是否已宣太醫診脈?父王現在是否安好?”
“你放心,只是父王只是有些、有些頭疼。太醫診過脈,并無大礙。弟妹莫要挂心。”
殷莫離裝作松了一口氣似的點頭道:“父王聖體尊貴,自有上天庇佑。只是,應由莫離前去拜見父王,怎敢驚動父王聖駕前來迎接,莫離真是罪該萬死。”
于是,殷莫離的美名中又多了一條“孝敬公婆”,簡直成為了女人中的典範。
因為殷莫離的完美演技,以至于很多男子娶妻都是按照她的标準來要求的,她簡直成了完美妻子的代表。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裏,翔龍國流傳的一句話叫“娶妻當娶殷莫離”。
蕭啓言不想殷莫離去見蕭時,因為蕭時對殷莫離總是惡言相向,有時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怒罵,甚至還會對她扔東西,全無國主儀态。而殷莫離總是默默承受,還拼命說是自己不對,蕭啓言每每為此心疼得要命。
蕭他始終無法理解,像離兒這樣溫柔乖巧的女子,為何父王總是針對她。然而身為人子,又不能指責父親。每次蕭時罵殷莫離的時候,他只能盡快帶着殷莫離離開。
讓她不要再去蕭時那裏,她總是這句:“那也是我的父王啊,哪有不去的道理。”
“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态度。何必過去找罪受呢。”蕭啓言看着殷莫離那通情達理,滿不在乎的樣子更加心疼了。
殷莫離笑道:“總不能因為長輩兇一點,就避之不見吧?父王年紀大了,只是表達方式稍微激烈一點,其實他講的都是對的。父王辛苦一輩子,晚年總該享享兒孫福了吧?”
蕭啓言蹙着眉,有些不滿地道:“你倒會幫他說話,罵人的話哪有對的?你不在乎,我可受不了他這樣罵我的娘子。”
殷莫離心中惡寒,面上卻笑得十分燦爛:“啓言,有你這句話,我被罵得再慘都值得了。”
蕭啓言拉過殷莫離的手道:“離兒,我是說真的,我真的不忍心。好幾次我都忍不住想回罵他了。乖,聽我的,我們不去見他了。把禮物送過去,也算盡了孝道了,好不好?”
殷莫離回握他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啓言,讓父王罵,也是我應盡的孝道啊。”然後故作憂郁地嘆了口氣,“唉,以前我太任性,沒給父王留下好印象。如今父王這樣待我,也是怕你将來受到傷害吧!”
蕭啓言緊緊抓住殷莫離的手,急切地說:“父王真是老糊塗了,你怎麽可能傷害我呢!”
殷莫離捂住蕭啓言的嘴,認真地說:“啓言,萬不可這樣說父王。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外人卻不一定知道。父王如何待我,我根本不在乎。只要你懂我就夠了。”說完她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蕭啓言竟然感動得眼睛都紅了,吓了殷莫離一跳。在心中感嘆自己能說出這樣感人肺腑的對白,真是太有才華了,演技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結果當然還是去見了蕭時。
因為殷莫離畢竟是月離國公主,也是蕭啓言明媒正娶的妻子,雖然她未在翔龍國定居,但出于禮節,即使萬般不願,蕭時還是見了他們。
蕭時有兩位王妃:蕭啓言的母親,和蕭啓思蕭啓行的母親。蕭啓言的母親在他小時候就已經去世了,而蕭啓思蕭啓行的母親則在蕭啓行病逝之後,就常年居于寺廟之中與青燈古佛為伴,算是遁入空門了。蕭時有一些侍妾,但侍妾是沒有資格出席這種場合的,所以屋中就只有蕭時和伺候他的小厮在。
殷莫離跪下給蕭時請安,乖巧恭順的模樣簡直是标準的好兒媳。
看在蕭時的眼裏卻不是這樣,他覺得殷莫離的笑中帶着陰狠,即使她隐藏得再好,演得再完美,他還是覺得她是在惺惺作态。
“公主切莫行此大禮。朕可不敢接受這黃狼子的禮。”說話的時候眼睛并未看着殷莫離。
黃狼子就是黃鼠狼,誰都聽得出來,蕭時在說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蕭啓言聽了有些不悅,張了張嘴,似乎想要為殷莫離辯護。殷莫離對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他只好忿忿不平地閉上嘴,沖蕭時翻了個白眼。
蕭時故意遲遲不叫殷莫離起身,讓她就那樣跪在那裏。
蕭啓言拉了幾次,殷莫離都沒起來,恭順地跪着,面上還是那樣得體的微笑。這在旁人眼裏,就會覺得這個公公太刻薄了。
殷莫離在心中冷笑:蕭時,你以為讓我跪着就是刁難我了麽?想給我個下馬威?想要我服軟?還是要跟我比耐力?小時候父王經常要我跪石板,一跪就是兩個時辰,這算什麽。
蕭時緩緩地将茶喝完,又緩緩地将杯子放在一邊的小方幾上,才緩緩地擡起眼,像是剛發現殷莫離的樣子,驚道:“啊,公主怎麽還跪着?快快請起。朕年紀大了,眼神有些不好使,記性也差勁,一些不相幹的人和事就沒那麽上心了,還請公主見諒。”
殷莫離心中冷哼,這老家夥就只會話裏藏針,拐彎抹角的罵人麽?心裏暗罵着,面上卻笑得十分燦爛,“父王過謙了,父王目光炯炯有神,精神矍铄,又怎會是不好使了呢。是莫離沒能引起父王注意,請父王恕罪。”說完,盈盈一拜,然後優雅起身。
蕭時被殷莫離的話噎得無法反駁,只得重重地“哼”了一聲。
蕭啓言一臉不爽地說:“父王,莫離很難得才抽空來拜見一次,您就不能好言相待麽?”
蕭時見兒子竟然幫殷莫離說話,正想開罵,殷莫離就開口道:“啓言,父王沒說什麽啊。你不要這麽敏感。也許父王對我還有些偏見,讓我與父王好好談談,興許能解除這個誤會。”
“正好,朕也想單獨與公主聊聊天。想看看這人的臉上到底能戴多少種面具。”蕭時的話中充滿了諷刺,似笑非笑地看着殷莫離。
蕭啓言蹙眉看着殷莫離,似乎不太放心,殷莫離對他點點頭,他轉頭又看看蕭時,想了一會,才對她道:“那好,我就在前殿,有什麽事情就叫我。”
殷莫離盈盈一笑,對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只是與父王聊聊天而已。”
蕭啓言最後還是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蕭時,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剛轉身,就聽到蕭時在他背後吼:“你眼中就只有這女人嗎?你這娶了娘子忘了老子的不孝子!”
蕭啓言邊走邊搖了搖頭,覺得他這父王真是越老話越多,越來越胡思亂想了。
他緩步走到前殿坐下之後,蕭啓言仍舊豎起耳朵,小心留意着後面屋中那二人的情況,生怕蕭時會對殷莫離不利。
屋中只剩下兩人的時候,蕭時不用再顧及蕭啓言,立即板下臉來,直言不諱地對殷莫離道:“妖女,你到底要怎麽樣?你就不能放過啓言?”
殷莫離裝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睜大眼睛道:“父王,您在說什麽呀?”
蕭時怒道:“這裏只有你我二人,你還做這樣子給誰看!你這惺惺作态的模樣,也只有啓言那傻小子才會被你騙得團團轉,又豈能逃出朕的法眼?”
殷莫離還是那樣笑着:“父王謬贊了。父王剛剛說要單獨和莫離聊聊天,是不是就打算聊聊這個話題呀?”
蕭時冷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你要籌謀什麽,那都是你月離國的事,希望你不要牽扯到翔龍國。啓言他對你癡心一片,經不起你這樣利用。你若有需要翔龍國幫忙的地方,朕一定不遺餘力相助,只希望你放過啓言。”
殷莫離嘴角輕輕勾起,露出一個陰冷的微笑,緩步走到蕭時身邊,在他對面坐下。
此刻她哪裏還有剛剛那乖巧溫順的模樣?俨然一副女王的姿态。
她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裙擺,不疾不徐地開口道:“父王,雖然你立了啓言的皇兄為太子,但其實你心裏還是比較想讓啓言來繼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