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煽風
此時隔壁說話的聲音已經停止了,似乎又進去了一個人。
“辛苦了,你們表現非常好。”來的是個女子。
“呵呵,姑娘太客氣了。我們只是坐着聊天,哪裏談得上辛苦。”
“這是酬金,請收好。”
“謝謝姑娘!哎喲,萬哥,你說,我們坐在又吃又喝的,只是聊了些自己知道的事情,就拿這麽多錢,會不會不妥啊?”
“呃……姑娘,我們只是略盡綿力,如此重金……确實受不起啊。再說,若馬柱的冤屈真能得以申訴,也應該由我們酬謝姑娘,又怎麽能……”
“拿着吧,這是家主的意思,聊表心意,請勿推辭。你們放心,害了馬柱的人,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那兩個男人又千恩萬謝了一番,方才離去。
若茗進門,走到窗邊,微微俯身握拳:“主子。”
殷莫離坐在窗邊喝着茶,笑着說:“若茗,這次辦得不錯,想要什麽?回去賞你。”
“謝主子。”暫時沒有想要的,可以留到有想要的東西的時候再提出,這是殷莫離給他們的特權。
殷莫離想了想,又說:“那倆人表現也不錯,再賞他們些銀子吧。”
若茗道:“是。……主子,需要提醒他們封口嗎?”
殷莫離揚揚手道:“不用,你知道我向來不做殺人滅口這種下流勾當。何況,我們只給了談話的大概方向,他們說的話都是他們自己所知所想,又不是我們杜撰的。即使對外說,也只是‘有人出錢請他們到酒樓聊蕭啓行那件案子’而已,沒有任何不妥。所以不用封口。”
若茗拱手道:“主子果然計劃周全,佩服佩服。”
殷莫離看着她笑着說:“你主子我聰明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現在才佩服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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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茗勉強扯了扯嘴角。
換成別人,聽到這句話也許會不知該作何反應,但她跟了殷莫離這麽多年,早習慣了她這種有些讓人無語的說法方式了。她總結出的辦法就是就——當沒聽到。
果然,殷莫離突然轉了話題:“對了,他們說的那個殷老爺,是哪來的?還有,那個二爺娶的殷姑娘,是說我吧?這是你要他們說的,還是他們自己想的啊?”
“昨日我聽他們練習的時候,也以為是他們自己編的,一問才知道在二皇子入獄期間,老主人确實去過一趟翔龍。是微服出去的。”
殷莫離微微蹙眉,真的來過?那就是說他們說的是真的了?父王那時對蕭時說的話有什麽含義?
若茗見殷莫離突然蹙眉,便輕聲問:“主子,主子?怎麽了?”
殷莫離回過神來,搖搖頭說:“沒事,只是想不通父王這麽做的原因。”
殷莫離很了解殷青,她知道殷青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無一不是對她,或對月離國有積極作用,絕不會做對自己沒有任何意義的事。這是殷莫離十三歲的時候看出來的,從那時候起,她才發現,原來父王也是個有些自私的人。
想不通就先不想了,關心眼前的才要緊,殷莫離再次換了個話題:“對了,蕭啓思那邊安排好了嗎?”
“都安排好了,二皇子這段時間絕對見不到太子。那幾個有意無意提醒他的宮娥太監也都安排好了,就等二皇子進宮了。”
殷莫離勾了勾嘴角,“好。今天的戲結束了,我們回去吧。”
若茗道:“主子不等二皇子了?”
殷莫離笑着說:“他從今天起會很忙,我們還是不打擾他了。”
“是。”
走出雅間之前,殷莫離指了指桌上,面無表情地說了句“這個一起打包帶走”。若茗轉身看着桌上已經被吃掉了一半的那盤點心,嘴角一陣抽搐。
蕭啓言怒氣沖沖地沖到太子府,卻被告知蕭啓思去南邊的島嶼視察民情去了,要第二天才回來。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被各種理由拒之門外。不外乎是抱恙、正在議事、正在接見某國使者、正在某妃子寝宮……
蕭啓言不知道的是,在他與殷莫離在酒樓聽那兩人聊天的時候,就已經有下人來禀告蕭啓思,說蕭啓言已經查到了一些關于蕭啓行之死的疑點,一會就來求見太子。蕭啓思大驚失色,立即離開了太子府,避開了他。這個通風報信的下人,當然也是殷莫離安排的。
蕭啓言本就覺得蕭啓思是故意不見自己,再加上“無意中”聽到宮娥說,不知為何太子殿下最近情緒很焦躁,好像遇到了大麻煩,覺都睡不好什麽的。
因此蕭啓言更加篤定,他是因為心虛才避而不見的。
碰了四次釘子之後,蕭啓言決定去見蕭時。
對于蕭時,蕭啓言還為上次他差點掐死殷莫離的事耿耿于懷,對他非常不滿。要不是他急于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是絕對不會去見他的。
“父王,到底是誰殺了三弟?”一進門蕭啓言就開門見山地問。
蕭時被吓得手一抖,茶杯“嘩啦”一聲掉在地上,碎成了許多片。
見蕭時這緊張心虛的模樣,蕭啓言更加肯定那兩人的話了。瞪着眼睛盯着蕭時,一字一句地又重複了一次:“到底是誰殺了三弟?”
蕭時看着蕭啓言那滿臉怒容,不知為何竟有些恐懼,怯怯地開口道:“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是那個馬柱,他恨啓行搶走了心愛之人,才……”
“父王!”蕭啓言厲聲喝住了蕭時,“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孩子?”
蕭時目光閃爍地說:“怎,怎麽?刑部早就定案了的,你若不信,自己去刑部找案件卷宗便是。”
盡管刻意躲開蕭啓言那充滿怒火的眼睛,但還是感受到一陣灼熱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自己。蕭時覺得兒子變了,那向來溫和的啓言何時有過如此兇神惡煞的樣子?自從他迷上殷莫離之後……
殷莫離!蕭時一驚,想起前幾日殷莫離說過的話,連忙擡起頭道:“啓言,那妖女跟你說什麽了?你不要相信她!她是故意挑撥你們兄弟感情的!目的就是要你們窩裏鬥!鹬蚌相争讓她漁翁得利!”
蕭啓言冷冷地哼了一下,“父王,你還真是一刻不停地抹黑離兒啊,你不累嗎?”
蕭時見蕭啓言不信,大吼道:“我說的是真的!她就是要挑起你和啓思的鬥争!她那天親口對我說的!啓言,她居心叵測,你就一點也沒看出來嗎?”
“我現在只覺得父王居心叵測。”蕭啓言面無表情地看着蕭時,“而且父王似乎有些老糊塗了。”
蕭時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蕭啓言厲聲打斷:“父王,你要污蔑離兒,也該想些有深度一點的說辭。她若真是這樣想的,還會親口告訴你?父王,到底是你老糊塗了,還是你以為我會笨到相信這種連三歲小孩都不會信的話?”
蕭時激動地說:“啓言,我為何要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真的是她親口說的!難道你寧可相信一個異國女子,也不願相信你的父王?”
蕭啓言輕蔑地笑了一下,“兒臣今天終于見識到了,父王果真是為了保命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蕭時急得臉色發白,急切地說:“啓言,你聽我的!千萬不要相信那個女人!那都是假的!是她為了挑撥你們兄弟故意說的!目的就是要你與啓思反目!”
蕭啓言冷言道:“父王,在你抹黑污蔑離兒之前,能不能先了解一下她的性格?首先,以離兒的性子,她根本不會說這種話,我與她相識這麽多年,這點還是了解的。更何況,離兒對啓行的死一無所知,如何能杜撰出細節如此吻合的內容?”語畢,他轉過身背對着蕭時,繼續道:“最重要的是,這些話是我無意中聽馬柱的舊相識說的!請問,生平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在不知道有人聽到他們聊天的情況下,如何作假?”
蕭時被蕭啓言這番話說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滿頭大汗地愣在那裏。
“這……這……這一切都是那妖女安排的!”
蕭啓言怒極反笑,“父王,你真是什麽都能怪到離兒身上啊。是不是你哪天不小心在宮裏摔了一跤,也要怪是她在月離國詛咒了你啊?”
蕭時沉默不語,見他的反應,蕭啓言這下百分之百相信了那兩人的話。他的父王,原來真是個如此貪生怕死之人。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而且他已經得到答案了。他對着蕭時冷笑了一下,才轉身離開。
蕭啓言離開之前那一抹冷笑,和眼中透出來的寒光和戾氣,讓蕭時不禁渾身發抖。這是他第一次從溫順的蕭啓言眼中看到殺氣,一股劇烈的恐懼感湧了上來,覺得脊背一陣發涼。蕭時再次想起殷莫離那日說的話,覺得似乎事情真的在往她說的方向發展,越想越害怕。前幾日他被殷莫離氣得昏倒,剛剛才恢複。今天又被這麽一吓,再加上擔心他們兄弟會自相殘殺,讓殷莫離坐收漁翁之利,越想越着急,就又病倒了。
殷莫離坐在禦書房中,看着探子近日送回來的情報,嘴角微微勾起。一切都和她預計的一樣。
蕭啓言從蕭時那裏出來後,就去酒樓喝了個爛醉,看來被自己的親兄弟陷害對他來說打擊很大。
蕭時的三個兒子,老大蕭啓思性格內斂,不愛說話,總認為接近他的人都是另有所圖,就像是軍隊裏老謀深算工于心計的軍師;老三蕭啓行性格外向,心直口快,目中無人,總認為自己是無人能及的曠世奇才,就像是軍隊裏鋒芒畢露的将軍;老二蕭啓言處于他們兩之間,溫和,沉穩,不争寵,不喜功,更像是監督管理,賞罰分明的監軍。
雖然三兄弟之間雖不是兄友弟恭,卻也算得上是相處和睦。
蕭啓言母妃去世得早,蕭時要這個比他大兩歲的哥哥陪着他。因為年齡相仿,他們齊射武術是在一起學的。蕭啓言小時候很崇拜蕭啓思,因為哥哥不管做什麽都很努力,不拿第一決不罷休。
蕭啓言一直把他大哥當成學習的榜樣,很多話也只和他說。長大後,雖然不再是什麽話都和大哥說,但仍舊很尊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