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逐客
“王爺,主子她日理萬機……”
“說句話的時間總會有的。”唐景文冷冷地打斷沈裘,“本王好歹也是大梁的王爺,堂堂月離公主就這樣叫個婢女來下逐客令,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莫非這就是月離國的待客之道?”
對于唐景文把自己稱之為婢女,沈裘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唐景文突然擺出的王爺樣子,讓她覺得分外疏離,心中有些難受。
這樣的他,哪裏還有平日那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模樣?
見沈裘沒說話,唐景文又繼續道:“本王無意為難你,知你也是按規矩辦事。将本王的話轉告公主,否則別想本王離開!”說完一甩袖,轉身進了房。
沈裘看着唐景文那挺得筆直的脊背,無聲地嘆了口氣。
她自然沒這麽快把唐景文說的話轉告殷莫離,因為她答應過要盡力勸服他的,第一天就打退堂鼓搬出主子來,那她就太對不起自己的身份了。而且她知道主子不想面對唐景文,這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
“如何?話帶到了?”唐景文坐在房中,眼神冷冷的。
沈裘不太習慣他這種冰冷的眼神,蹙了蹙眉,微微作揖道:“王爺,若您真的心裏有我們主子,就盡快離開吧,這也是為主子好。”
“你沒告訴她我的話?”語氣又冷了幾分。
沈裘抿了抿嘴,頗為無奈地說:“沒有,主子最近國事纏身,每天都忙得分身乏術,如何能因為這點小事打擾她。”
唐景文不怒反笑,冷言道:“小事?好,既然是小事,那就等她忙完大事之後再說吧。”說完走到躺椅邊,悠閑地躺了上去。
“王爺,您相信我,此次主子并非真的想讓你走,而是有特殊情況不得不讓您走。”
唐景文雙手疊在後腦當枕頭,閉着眼睛道:“想必你不會告訴我是什麽特殊情況了。就是天塌下來,我也是那句話,讓她自己來跟我說,否則我絕不離開。”
沈裘咬了咬嘴唇,心道,這個男人真固執,難道真的要把他打昏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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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點心虛,但沈裘還是鎮定地開口:“王爺,你如果真的為了我們主子好,就暫時離開一下。等風波過去了,您再回來就是。”
唐景文絲毫不為所動,冷哼了一下,眼睛沒有睜開,只動了動嘴皮子:“我若離開了,下次還能登上這島?”
沈裘心中一驚,沒想到他居然預料到了。她平靜地抿了抿嘴,又道:“王爺過慮了,大梁蔚王爺大駕光臨月離國,乃是敝國的榮幸,又怎麽會不讓王爺上島呢?”
唐景文沒有出聲。
沈裘有些急了,又道:“王爺,你相信我,這次讓你離開真的是事出有因,并非主子所願!”
唐景文心道,并非她所願?真是個嘴硬的家夥!她以為他不知道,她不是不想見他,而是不敢見他!她怕被他影響她的心跳!明明對他有感覺!卻只知道逃避!
“她現在在做什麽?”唐景文嘴先于大腦問出了這個問題,不由得苦笑,原來自己還是這麽關心她。
見沈裘遲疑着沒有回話,唐景文不滿地大聲道:“我又沒說要去找她!只是想知道她在做什麽!”有必要那麽防備他嗎?
沈裘想了一下,說:“呃,主子此時應該在書房處理國事。”
“哦……”唐景文點點頭,又在處理國事啊,希望她別太累了……腦中這樣想着,嘴裏就無意識地說了出來:“希望她別太累了……”
沈裘一愣,又有些難堪地道:“是……是,謝王爺關心。”
“嗯?”唐景文有些茫然地看向沈裘,“什麽關心?”
沈裘額角的青筋跳了跳,淡定地說:“謝謝王爺記挂我們主子。請王爺放心,主子她自有分寸的。”
唐景文這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不知不覺把腦子裏想的話直接說出來了。她這邊在趕他走,他卻還在關心她累不累?自己的嘴巴什麽時候開始不受控制了?
唐景文為自己的這種行為有些懊惱,抿了抿嘴,轉身走掉了。
沈裘站在屋裏,無奈地嘆了口氣。
第二天的勸說又是這樣告終,再這樣下去真的只能對他動武了。
第三天一早,沈裘來找唐景文,還沒敲門,唐景文就把門打開了。
見到沈裘,唐景文的眼睛一亮,立即對她說:“我能不能去見見她?”
今天與前兩天的态度截然不同,沈裘一愣,反應過來他是想見殷莫離,面有難色地說:“王爺,你這不是為難我麽?”
唐景文毫不動搖地說:“我只是想看看她。你放心,我只悄悄地在旁邊看看她,不會讓她發現的。”
沈裘蹙眉道:“王爺,這又有什麽意義呢?”你是王爺啊,竟然委屈自己至此?
“我好幾日沒看到她了,想看看她好不好,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只是看看她就行了。”唐景文說話的時候不知道看着哪裏,但眼中閃着幸福的光。
沈裘嘆了口氣,這樣的唐景文讓她心疼,無奈地妥協道:“王爺保證只是在一旁,不會讓主子發現?”
唐景文像看到希望了一樣,用力地點頭,“我保證!”模樣簡直像個小孩子。
沈裘揉了揉額角道:“好,但一會王爺若沒遵守約定,可別怪在下得罪了。”
唐景文急切地走了出去,邊走邊說:“行行行,只要能讓我見她,随便你怎麽樣都行!”
沈裘看着唐景文那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的背影,再次嘆了口氣,然後快步追了上去。
她将唐景文帶到書房外,這個時間,主子果然還是在書房處理公文,守在門口的是若茗。沈裘松了口氣,在心中為唐景文慶幸,因為碰見的是與她關系最親密,也是最好說話的若茗,如果是薛然或者龍軒,定會毫不留情地趕他走的。
若茗看到唐景文的時候有些驚訝,差點出聲,卻被沈裘捂住了嘴。
突然聽到從屋裏傳來殷莫離沉穩的聲音:“若茗,誰在外面?”
沈裘對若茗使了個眼色,松開捂着她嘴巴的手,若茗道:“是沈裘,她來找我的。”
屋內沒有聲音了,二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用肢體語言交流了一會,若茗得知沈裘的來意,不滿地皺皺鼻子,翻了個白眼,努努嘴示意他們去那邊。沈裘做了個感激不敬的動作,然後帶着唐景文往窗邊走。
唐景文從聽到殷莫離的聲音起,就一直處于神游狀态,眼睛呆呆地望着書房的大門,直到沈裘扯了扯他的袖子,才回過神來。
二人走到窗前站定,窗口的小縫正好可以看到書桌的位置。
屋內,身着淺紫色日常服的殷莫離此刻正在聚精會神地看一些資料典籍,偶爾提筆在紙上寫些字。
唐景文果然遵守約定,只是靜靜地看着。
看着唐景文那像是定住了一樣的眼神,沈裘再次為他的深情動容。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就算只是在一邊這樣偷偷看着自己愛的人,也能露出這麽幸福的表情。即使那人并不知道你在看她,也會覺得,此刻你我就是全世界。
唐景文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屋內的人。才幾天沒見到她?為何感覺已經好幾年沒見了?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視線就再也無法挪開了。
看着那個坐在書桌前翻閱資料的女子,偶爾蹙眉,偶爾淺笑,偶爾沉思,偶爾點頭,唐景文自己的表情也随着她的表情無意識地變化着。她的一颦一笑,都像是刻在自己腦子裏了一樣。
看着殷莫離蹙着眉頭,唐景文不由得有些心疼。是遇到什麽難題了嗎?她似乎瘦了,臉色也差了些。最近沒怎麽睡好吧。她似乎總有處理不完的事情,身邊有沒有人提醒她不要太過勞累呢?
殷莫離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手中的資料。唐景文不禁輕笑,不要那麽認真,你少看一會,不打緊的。
看了一會,殷莫離蹙眉動了動脖子,然後把書放下,一手從前頸伸到肩後,輕輕錘着自己的肩膀。唐景文的眉頭也跟着蹙了起來,恨不得立馬就進去給她揉肩捶背。
錘了幾下之後,殷莫離又繼續開始翻看書籍,表情十分專注。唐景文有些納悶,到底是什麽書那麽好看?聚精會神的也不知道休息一會,眼睛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過了一會,殷莫離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書,擡起雙臂伸了個懶腰,又稍稍動了下脖子。唐景文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又見她拿起了筆,開始寫東西。
這個人,為什麽就不知道休息一會?
寫完了之後,她出聲把若茗叫進去了,給了她一個信封,要她按此辦事。那說話時藏不住的王者氣息,讓唐景文覺得格外驚豔。
他的離,一時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時是會臉紅害羞的少女,一時是脾氣暴躁的大小姐,一時又是日理萬機的監國大夫。還有什麽樣的她是自己沒見過的?
不管什麽樣的她,都一樣那麽美,那麽可愛,那麽讓他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