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将計就計
果然在與他們擦身而過的時候,一袋貨物就掉了下來。蕭啓言眼疾手快,将殷莫離往懷中一帶,就躲過了那大麻袋的襲擊。
搬東西的人懊惱地蹙了一下眉,才裝作很內疚的樣子過來道歉。
蕭啓言面色陰沉,沒有說話,只是将殷莫離摟得緊緊的。
殷莫離故意裝作不解地問:“啓言,怎麽了?”
蕭啓言沉聲道:“他們是沖着你來的。”
殷莫離正準備問什麽意思,就見幾人向她沖了過來。
蕭啓言一把将她護到身後,與刺客搏鬥起來。
這次來了十幾人,但并未對他們下死手,而是直直地攻向殷莫離。
因為昨天上演了一出動了胎氣的戲碼,演戲演到底,所以殷莫離沒有反擊,在蕭啓言和陶衣的保護下四處躲閃着。
突然路邊一個看似也在躲避的婦女一躍而起,朝着殷莫離攻了過來。她反應慢了一拍,雖然躲開了些,但還是被她踢中了肚子。
殷莫離雖是故意挨了那一腳,但攻擊她的人是不會留情的。為了置她于死地,刺客的那一腳用足了十分力氣,即使殷莫離沒有懷孕,也被踢得向後一仰,肚子一陣劇痛,捂着肚子慢慢倒了下去。
被踢的地方很疼,殷莫離為了讓傷勢看起來更真實并沒有用內力阻擋,而是結結實實地挨了那一腳,所以知道自己應該是受了內傷。但她還是沒有忘記做戲要做全套,她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的手暗自運功,血便順着小腿流了出來。
來人見到殷莫離流血,大喊一聲“撤”,便飛快地消失了。
蕭啓言心頭大恸,知道今天那些人的目标是殷莫離腹中的孩子。現在,他們的成功了,他的孩子真的沒有了。
看着面色慘白躺在床上的殷莫離,他心中的怒火升到了極致。
憤怒并不是完全因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畢竟孩子沒有了還可以再生。他是恨那個下此毒手的人,那個差點害死自己兩次,現在還殺了他未出生的孩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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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自己的哥哥最後的那一點親情,随着孩子的逝去,也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恨,和殺之而後快的決心。
薛然告訴蕭啓言,這幾日在主子的飯菜和茶水中都發現過堕胎藥,好在及時發現,沒有吃下去。但因為主子吩咐他們不要讓他知道,所以他們一直沒有告訴他這件事。現在想來,那蕭啓思定是見下藥不管用,才命人佯裝運貨伏擊。
其實殷莫離本不打算躲開,因為讓貨物砸一下怎麽也比讓人打傷好。誰知道蕭啓言反應這麽快,一瞬間就竄到了她身邊,讓她躲了過去。
被蕭啓言拉開的那一剎那,殷莫離一頭黑線,心道這下死活要挨那麽一下打了。
雖然并未真的懷孕,但畢竟被人踢了一腳,又用了內力将自己逼出血來,殷莫離這下是真的受傷了。
蕭啓言懊悔至極,所以很痛快地接受了薛然的建議,要殷莫離回國休養,而他則繼續留在這邊,聯絡支持他的勢力。
殷莫離頗為擔憂地囑咐了蕭啓言幾句之後,才被人擡上了回國的船。
回到月離皇宮之後,殷莫庭已經調整好自己的身體和心情,殷莫離也開始漸漸将大小事務都移交給他。
至于唐景文,他一知道殷莫離受了傷,就死活不肯離開一步,沒有人能攔得住他。加上殷莫庭認為唐景文的深情很難得,所以就讓他陪在殷莫離床邊。
殷莫離睜開眼,首先入目的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嘆了口氣,說不出是高興還是無奈。
“離兒,你醒了?餓嗎?渴嗎?還有沒有哪裏疼?”不過一聲嘆氣,就驚醒了他,随之而來的是連珠炮一般的問題。
殷莫離搖搖頭,她決定好好和他談談。
她擡了擡手,唐景文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小心翼翼扶着她坐了起來,又在她背後墊了個枕頭。
沒有說別的,殷莫離就直接切入主題:“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受傷麽?”
她問出這個問題的瞬間,唐景文的面色就沉了下去。
看着唐景文的表情,殷莫離有些心疼,但還是淡定地開口道:“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如此委屈自己?”
唐景文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故作平靜地說:“你又想要我走了?”
殷莫離別過臉說:“你沒必要留在這裏。我不值得。真的。”不知為何說話的時候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唐景文突然湊到她身邊,伸出手來點了點她的鼻子。
這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把她吓了一跳。她轉過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而他正對着自己溫柔地笑着。看着這個笑容,她的心跳又一次不可控制地加快了。
“你又想騙我。”唐景文微笑着,語調溫柔得像是包裹了一層棉絮,“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但你的心裏在想什麽我還是知道的。”
殷莫離一愣,擡頭呆呆地看着他。
唐景文繼續道:“你對蕭啓言是什麽感情,我看得出來。但是即便如此,我一看到他接近你,還是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離兒,我知道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不會破壞你的計劃,但是,你也不要趕我走,好嗎?”
殷莫離看着他那滿含深情的目光,不知為何心突然變得柔軟了。
這個男人,為何會這麽了解自己?感覺自己在他面前,什麽僞裝都是無效的。
蕭啓言那邊的事情進展得還算比較順利,聯絡到了以前自己麾下的幾元大将。
殷莫離走之前幫他出過招,就是要他先不向他們透露自己要奪位的想法,而是告訴他們自己目前的處境,以及蕭啓思的惡行,來博得他們的同情。原本蕭啓行的死就有人懷疑是蕭啓思下的手,這樣一來有些正義感特別強烈的人,就直接表示出對蕭啓思的不滿,其他人也都在為他抱不平,輕而易舉地獲取了民心。
蕭啓言就這樣,不動聲色地開始部署奪位計劃。
這一邊,在唐景文的照顧下,殷莫離的身體很快康複了,此時卻收到了來自大梁的消息,三皇子秦勉之已經與宰相的女兒訂婚了。
殷莫離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愣了一下,在衆人的目光中,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就像是一個不碰就不疼的舊傷口,一直以為已經痊愈了,卻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再度開始潰爛流血疼痛起來。
殷莫離輕撫着手腕上一直沒有取下來過的紅繩,已經有些褪色了。回想起一些往事,心中如冬日的飓風般凜冽。
夜裏突然下起了雨,殷莫離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于是幹脆起身,推開窗,坐在窗邊,看着屋外淅淅瀝瀝的雨發呆。
心中的陰霾令她十分壓抑,忽然想去雨中走走,于是披上披風,推開門走了出去。告訴守夜的丁柔她想一個人靜靜,不要她跟着。
丁柔頓了頓,她知道白天的消息一定讓主子心情不好,便沒有跟過去,只是把傘遞給了她,便恭順地站在一旁。
月離皇宮在夜色的籠罩下顯得格外寂靜,身邊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殷莫離撐着傘,就這樣慢慢地走着。走到禦花園中,看到了假山上那座自己小時候常去的亭子,不禁莞爾。那個時候,無憂無慮的,真是開心。
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過這種日子的?五歲?還是六歲?那些沒有笑容,沒有樂趣,沒有任何色彩,千篇一律的日子,已經陪伴了她十幾年了,也許還會一直陪伴她到離開人世的那一天。如果她出生在一個普通人家,現在又會過着什麽樣的生活呢?
回想起來,她這一生最開心的日子,除了六歲之前,就是自己受傷失憶被秦勉之所救的那段日子了。
秦勉之對她來說很特殊,因為他在她只有黑白的生活中增加了一絲色彩。那段日子,她充分地感受到了被人捧在手心疼愛,寵溺的感覺。
因為從來沒有人那樣疼愛她。母親去世的時候,自己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嬰兒。父親對自己,只有嚴厲。兩個哥哥雖然疼愛自己,卻從六歲起就被隔離開了。那些口口聲聲說着喜歡她,愛她的人,都是為了權力,為了錢財,為了地位而來的。
遇到了秦勉之之後,她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與她完全沒有血緣關系的人真心的疼愛。
就像唐景文說的,她真的很需要人疼愛。也許就因為這樣,她才會在回國前做出那麽瘋狂的舉動。
回想起那個夜晚,殷莫離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若自己不是這麽身不由己,也許現在還陪伴在他身邊吧。
那天,她差點就決定放下一切跟他走了。只是,他會肯帶她走嗎?秦勉之的愛如涓涓溪流,從來都不像唐景文那樣炙熱如火,大概也不會像他那樣不顧一切吧。
又回想起在唐景文大婚的那一夜,如果命運不是這麽捉弄人的話,說不定她早就已經是秦勉之的妻子了。
殷莫離苦笑,事情已經發展到今天這一步,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等蕭啓言殺死蕭啓思之後,她就要開始利用外部力量,除掉蕭啓言,然後吞并翔龍國。那個時候,她只怕已是千夫所指,萬人唾棄了吧。
到那時,即使她想放棄一切,秦勉之也不會再要她了吧?
就算不是在那個時候,若是他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也不會再喜歡她了吧?
冷漠無情,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惜一切代價,對任何對她企圖不軌的人,一律趕盡殺絕,絕不留情。這就是她,這就是真正的殷莫離。
殷莫離忽然想去淋雨,讓雨水洗刷一下自己的罪惡。
想了一下,還是沒有丢開傘。她知道如果一會她淋濕了回去,丁柔又要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