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地龍
殷莫離正在發呆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地面有些搖晃。
月離國并非地震多發地區,但畢竟是島國,雖然沒有大地震,但一年中還是會發生幾次這種小震動。
殷莫離站着沒動,反正搖晃一會就會平息了。心中卻在擔憂,不知道是不是哪裏發生了大地震,才帶動月離國也跟着晃動的。希望不會發生大海嘯。
“離兒!”
寂靜的夜裏突然冒出一聲喊叫,把殷莫離吓了一跳。
這個聲音凄厲又焦急,還有些耳熟。
殷莫離想聞聲望去是怎麽回事,才剛轉身,就被人一把攬到了懷裏,臉直接撞到了一堵溫熱的軟牆。速度快得讓她沒反應過來,連手中的傘都掉了。
殷莫離感覺到自己被人抱着,這個有些熟悉的味道,是唐景文的。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力度大得驚人,勒得她有些疼,卻不知為何在這個雨夜裏,讓她的心安定了下來,所以她沒有掙紮,任由他抱着。
她的臉緊緊地貼在唐景文的胸口,聽到他的心跳速度很快,胸膛還在快速地起伏,渾身已經濕透了,看來是沒有打傘就跑過來了。
感覺到他的身子似乎有些發抖,殷莫離在他懷中問:“怎麽了?”
唐景文的下巴貼在她的頭頂,語氣中充滿了關心和責備:“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我去你房裏沒看到你,你知道我多着急麽?”
殷莫離一愣,剛準備問他為何去房裏找自己,忽然想到剛剛的地震,不禁失笑。
感覺到懷中的人在笑,唐景文不滿地大聲說:“你還笑得出來!我都快急死了!你大半夜的不睡覺,亂跑什麽!”
殷莫離在他懷中解釋道:“剛剛那種小地震,偶爾也會發生的。沒什麽關系的,你不用擔心。”
“我怎麽可能不擔心!”唐景文大聲道,“要是你有個什麽意外怎麽辦!”大梁也曾發生過幾次地震,他還去赈過災,見過程度大的,将房屋都震垮了,人就被壓死在瓦礫中。叫他怎麽能不擔心?
唐景文忽然又道:“不過在外面确實比在屋裏安全。只是我沒看到你有些着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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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前後矛盾,看來他不是被地震吓到,而是被她吓到了。
感覺到了他緊張她的心情,殷莫離忽然覺得心裏有些暖暖的。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會這樣為她擔心,把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雨還在下着,即使半夜的氣溫有些偏低,渾身都被淋濕了,被唐景文這樣抱着,她卻絲毫沒覺得冷。
殷莫離心裏有些甜甜的,但還是故作正經地開口道:“你打算這樣抱到什麽時候?”
“我不管,你吓到我了,就得讓我抱一會。”唐景文難得的使小性子。
殷莫離忍俊不禁,“那我們能不能別站在這裏淋雨?”
唐景文像是剛剛反應過來,連忙松開懷抱,有些錯愕地說:“啊,下雨了。”然後有些窘迫地撿起殷莫離掉在一邊的傘,幫她遮雨。
殷莫離忍着笑,問:“你怎麽沒打傘?”
唐景文有些遲疑地說:“呃,忘,忘了。”一地震他就只想着殷莫離的安危去了,哪裏管其他的,他急得連下雨了都沒發現,更別說拿傘了。
看着面前這個平日裏高高在上的王爺,此刻竟然像個小孩子犯了錯被發現一樣,不由得笑了出來。心裏某個角落漸漸溫暖起來,忽然覺得能這樣下去也不錯。
因為那天夜裏淋了雨,加上內傷剛好,殷莫離第二天還是病倒了。
唐景文守在殷莫離床邊,為她端茶送水,簡直像個小厮。他內疚得要命,恨不得發燒的是自己。
吃了藥之後,又睡了一天,殷莫離感覺好多了。
睜開眼,在身邊的還是那個人……
視線還未完全聚焦,那人就急急忙忙湊了上來,柔聲在她耳邊問:“離兒,你醒了。感覺好些了沒?”
殷莫離點點頭,看見他眼下的青色和冒頭的胡茬,對他道:“我只是小病而已,你不用這樣守着的。”
“那怎麽行!我不放心。”唐景文說得理所當然的。
他起身端過來一杯水,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喝下去之後,才一臉虔誠地望着她道:“你一天沒吃東西了,肚子餓嗎?”
殷莫離搖搖頭,看了看屋外,她想知道現在是誰在外面。
唐景文見狀連忙道:“怎麽了?想做什麽?有事叫我就行。”
殷莫離嘆了口氣,把杯子遞還給他,她現在沒什麽力氣喊人,便只能對唐景文道:“我屋中的丫頭呢?”
“我怕她們吵到你,讓她們出去了。”唐景文說話的時候一臉的正直,“你要做什麽?我來也一樣啊。”
殷莫離無奈地扯了扯脖子下的衣領,“我發熱出了一身汗,現在覺得渾身黏膩得很,想去沐浴。你怎麽幫忙?”
唐景文的臉刷的一下紅了,活像一顆大番茄,有些窘迫地說:“哦……沐,沐浴啊……好,好。”然後逃也似的跑到屋外去叫侍婢準備熱水去了。
殷莫離看着他跑走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聲。
殷莫離坐在浴池裏,想着唐景文剛剛那窘迫的樣子,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
那個高傲自大,目中無人的王爺,什麽時候開始變得像個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夥子了?原先他的府中姬妾無數,他也時常流連花叢,何時露出過如此羞澀的表情?
還是說,這才是他本來的性子,只是自己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過他?
殷莫離沒有發現,自己在面對唐景文的時候,她的表情不再是蹙眉和冷淡,而是掩飾不住的笑容了。
月離皇宮中浴室很多,殷莫離用的這個并不是最大的,但是她最喜歡的。這個浴室是一個在地上挖下去三尺左右的浴池,鋪上了抛光過的玉石,有出入水口,旁邊還修有可以坐的臺階,湯池不是很大,但也可以容納七八人了。
殷莫離洗澡的時候向來不喜歡有人伺候,沐浴擦背穿衣什麽的都是自己動手,也不喜歡侍女站在浴室門外杵着。她覺得沐浴是她身心最放松的時候,這時如果旁邊有人的話,會影響她的心情,使她無法完全放松。
浴池上方有一根繩子,牽着一個挂在門外屋檐下的鈴铛,一旦她需要侍女服侍了,就拉一拉繩子,鈴铛就會響起,侍女則根據鈴铛聲行動。所以每次她沐浴侍女都在離浴室稍遠的地方等她召喚。
這一邊,唐景文窘迫了一陣子之後心情也平複下來了,等了一會,推算着時間,想着殷莫離應該洗完澡了,便又來到了她的房中,敲了敲門,卻沒看到她人。問了伺候她的侍女,侍女說她還沒出來。
都快一個時辰了還沒出來?水都應該已經涼了吧?
唐景文有些不放心,便來到浴室外。想到殷莫離的習慣,他沒有走近,只是站在離浴室的門口兩米開外的地方,朝那邊喊道:“離兒,好了嗎?”
裏面沒有聲音。
唐景文又加大了音量:“離兒。”
仍舊沒有聲音。
唐景文走進了幾步,在門邊叫道:“離兒,你在裏面嗎?”
還是沒聲音,唐景文側耳湊近門縫,凝神一聽,居然連水聲都沒有,心道不好,一把推開門沖了進去。
繞過屏風,就見殷莫離滿臉通紅地斜靠在池邊,不知是睡着還是昏迷了。他走過去輕輕拍拍她,又叫了她幾聲,還是沒有反應。浴室裏面熱氣很重,她又剛剛才退了燒,一定是在這裏面缺氧昏倒了。
顧不得那麽多,唐景文将手穿過她的腋下,一把将她從水中抱了出來,扯過一邊擦身的白布将她包裹住,然後把她抱到了浴池外面的小床上。
出了浴室,呼吸了些新鮮空氣之後,她的臉色才沒有先前那麽紅了。
唐景文松了口氣,這才發現兩人此刻的情況有些暧昧。看着殷莫離那紅撲撲的臉蛋,長長的睫毛,櫻桃般的小嘴,還有在白布包裹下若隐若現的鎖骨……
唐景文心頭一緊,吞了吞口水,覺得身上有些發熱。不敢再停留,連忙将她抱回了她的房中。
殷莫離再一次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不是唐景文,而是薛然,她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的。之前不是在洗澡嗎?怎麽一覺醒來就到床上來了?發生何事了?
殷莫離一臉茫然地問:“薛然?我怎麽了?”
薛然淡淡地開口道:“主子沐浴的時候昏倒了。”
殷莫離心頭大駭,一彈就坐了起來,低頭發現自己已經換上了亵衣,隐隐有些不安,蹙着眉問:“誰發現的?”
她雖然昏倒了,但她還是感覺到自己是被人抱出來的。
她的侍女都熟悉她洗澡的習慣,所以最先發現她昏倒的應該不是侍女。即使是侍女發現她昏倒了,也不可能那樣抱着她才對。
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薛然面無表情地吐出幾個字:“唐景文。”
殷莫離腦中劈過一道閃電,眼前一片空白。
雖然她料到了是他,但一想到自己未着寸縷的模樣被他抱着,殷莫離就覺得臉上一陣火燒,心髒一陣“噗通噗通”亂跳,渾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
“他……他,他,他人呢?”殷莫離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舌頭打結。
“不知道。”薛然的語氣波瀾不驚,但還是聽得出他不太高興。他本就讨厭唐景文,如今唐景文又一次冒犯了主子,更加對他的不滿。
偏偏殷莫離還一副不讨厭唐景文的樣子,讓他更不爽。“啪”的一下合上藥箱,說了句“主子好好休息,屬下告退。”便離開了。
殷莫離是個冷靜而理智的人,經歷了這麽多事情,她終于可以肯定自己的心意了。所以她決定不再逃避,承認自己的心裏其實早就有了唐景文。
不知為何,她覺得以唐景文的性子,未必會介意別人對她的評判。她有一種感覺,就算自己日後身敗名裂,聲名狼藉,唐景文也能理解她,甚至會站在她這邊。
她就是有這種感覺,就算所有人都誤解她了,唐景文也不會誤解她的。也許是因為唐景文對她的了解太透徹了,讓她覺得唐景文就是那個最懂她的人。
殷莫離是個直接的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自己的心意也絕不會刻意隐瞞。所以,她找了一處很安靜的地方,約見唐景文。
之所以選擇安靜的地方,是因為她不希望自己告白的時候被人打擾。
唐景文得知殷莫離約他見面,高興得蹦了起來。這可是她第一次主動約他。
悉心打扮了一番,又不放心地問了好幾次身邊的小厮自己的樣子行不行,才忐忑不安地赴約了。
邊走邊輕撫着跳個不停的心,唐景文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初次接觸愛情的小夥子,只是去見個面,居然都能讓他緊張成這個樣子。
老遠,他就看到了那個坐在亭中的女子,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卻能讓他心潮澎湃。唐景文立刻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着走到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