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重逢
“啓思,你放手吧。”蕭時躺在床上,自從上次被氣倒之後,就一直卧床不起。
蕭啓思滿目通紅,“不可能!精心部署了這麽多年,我決不能現在放棄!”
蕭時嘆了一口氣,“你鬥不過她的,不如現在放手,好歹還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啊。”
蕭啓思哼了一聲,有些輕蔑地說:“我就不信,那個女人能把我怎麽樣。”
“你不要忘了,她是殷青親手教出來的,我當初就是小看了她,才會導致今天的局面。啓思,事到如今大勢已去了,你就別再固執了。退一步講,啓言也是你的兄弟啊!”
蕭啓思倏地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父王,你就這麽不想傳位給我嗎?啓言他哪一點比得上我?哼,我實話告訴你,要我放棄,絕不可能!我十二歲就下定決心了,這個王位是我的!誰也別想從我這搶走!”說完便甩袖大步離開了。
蕭時看着兒子離去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即使在病中,他也警覺地發現空氣中多了一個人的呼吸,剛想開口喚侍衛,脖子卻被扼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直覺告訴他這個襲擊者是個女人,他本來以為是殷莫離,但是仔細看了看她露在黑色面紗上面的眼睛,發覺不是她。
“殷,殷莫離派你來的?……”他勉強從喉嚨中擠出這幾個字,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那人沒有說話,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他口中扔進去一顆藥丸,然後在他喉頭稍稍用力,蕭時還未反應過來,藥丸便已經吞了下去。
他還來不及問清楚,便覺得一陣血氣上湧,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頂,讓他一陣劇烈的眩暈,喉頭有些腥甜,最後竟噗的突出一口鮮血來。
蕭時只覺得全身的力氣正在迅速地流走,連支撐起自己的眼皮都覺得費力,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是虛弱地吐着氣,看着眼前的人。
只見那人緩緩扯下臉上的面紗,用只有他們兩聽得到的聲音,低沉卻清晰地說:“主子說,別讓你死了都要做個糊塗鬼。”
若茗的聲音猶如鬼魅一般傳入蕭時的耳朵,讓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龍軒親自配的藥,沒有名字,能讓人血氣上湧,死狀如急怒攻心一樣。蕭國主,你放心吧,今日你不幸被蕭啓思那個不孝子氣死,待二皇子登基之後一定會厚葬你的。主子也承諾,以後她接管翔龍國,會讓你好好安息,不會動翔龍國列為先祖的陵墓,你可以安心去了。”語畢,理了理衣襟,猶如她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蕭時的死讓翔龍舉國上下震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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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禦醫驗證,推斷他是氣血上湧,心髒一時負荷不過來而導致死亡。
據下人說,蕭時死前最後一個見的人是太子蕭啓思,且還聽到他在寝宮內大吵,最後父子二人不歡而散。于是,這個氣死父親的罪名就落到了他的頭上,使得蕭啓言的奪位之舉也立即變得名正言順起來。
然而整件事情,殷莫離都表現得置身事外,對于蕭啓言要她當軍師的請求敬謝不敏,表示這些事情是男人之間的鬥争,她只會在背後默默支持他,不會插手他們的事。
在蕭啓言登基之後,殷莫離又旁敲側擊地告訴他,現在他的勢力還不強大,要獲得更多支持他的力量,可以北上尋求大梁的幫助。
“主意是好,可是……派誰去呢?”現在朝中他能完全信任的人并不多。
殷莫離輕笑道:“李瑁李大人應該是個不錯的人選。”
“李瑁?”蕭啓言一怔,“此番是去大梁尋求支持,他一介武夫,能勝任嗎?”
“李大人一直是你的前鋒,最了解目前國內的形勢,能讓大梁皇帝很好的了解情況。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派張謙張大人與之同行,他曾是禮部侍郎,又是一屆文人,為人小心謹慎,總不會出纰漏的。”
蕭啓言會心一笑,執起殷莫離的手,滿目柔情地說:“離兒,你真是蕙質蘭心,娶到你,真是我幾世修來的福分。有妻如此,夫複何求啊。”
殷莫離則是淡淡一笑,未置可否,只道:“最近你的事情很多,我也要幫助我二哥處理珍珠進貢的事情,無法時時在你身邊,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蕭啓言握着殷莫離的手,輕輕點了點她的鼻頭,親昵地落下一個吻。
一個月後,大梁。
秦勉之看到人群中那個身影時,腦中頓時一片空白,那一瞬間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他的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過去一切像潮水般湧來,讓他的心有些無法負荷,一陣一陣地抽痛着。那些美好的、心痛的畫面,仿佛就在昨天,那個人,好像從未離開過自己一樣。
可是,他們都已經不一樣了。
他即将迎娶他的王妃,她也早已嫁做人婦,繼續她的宏圖大志。他們已是兩條永遠沒有交點的平行線。
他就這樣看着殷莫離,雖然她穿了侍女的衣服跟在隊伍最後面,但仍舊遮不住她的光芒。他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認出了她,如第一次看到她時一樣驚豔。
原來隔了這麽長的時間,他還是會為她而心動,心痛。
秦勉之幾乎忍不住想要沖過去抱住她。直到他身邊侍從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回過神來,可是轉眼之間那個身影已經不見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殷莫離,放下了那段感情。直到今天,當他再次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才發現,原來他一直都沒有忘記。
當天夜裏,靖王府。
隔了近一年的時間,殷莫離再一次回到靖王府,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輕車熟路地來到了秦勉之的院落之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看來,他正在等她。
聽到身後輕微的腳步聲,秦勉之轉過身輕聲道:“我知道你會來找我。”
殷莫離走上前來,對他輕輕一笑,“勉之,好久不見了。”
那絕美的微笑讓秦勉之的心頭一顫,卻強壓住心中的悸動,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他不知道她為什麽可以這麽輕松的對他微笑,然後這麽随意地說出一句“好久不見”。他卻是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平複了自己的心情,冷靜地說:“你混在翔龍國的隊伍裏來到大梁,一定事出有因吧?”
殷莫離聞言莞爾一笑,直言不諱地說:“是的,說實話,我的确有一事相求,或者說,是有要事相商。”
雖然早料到了殷莫離來找他一定不是因為思念他,但他還是有些失望地苦笑了一下,才道:“說吧,只要是我能辦到的。”
殷莫離斂去笑容,認真地道:“縱觀這幾年,大梁一直是在西進,擴充國土,不知道有沒有想過南下?”
“南下?”
殷莫離點頭,“南方諸島,最為富饒的是翔龍國,若能将之納為版圖,能得到很多資源。”
秦勉之微微蹙眉道:“可是我國的士兵并不擅長水戰。”
“所以我來找你,”殷莫離看着他的眼睛道,“月離人擅長水戰,只是人數上少了點,戰術上絕不遜色于翔龍,若有我們鼎力相助,一定可以拿下翔龍。”
秦勉之嘆了口氣,看着殷莫離道:“據我所知,翔龍國的二皇子蕭啓言乃是你的夫婿,為何你要聯合別國一起吞并你夫君的國家?”
殷莫離輕笑着看着秦勉之說:“你覺得我和他在一起,是因為愛他嗎?”
秦勉之不語。
“若不是當時剿平亂黨需要翔龍的力量,我根本不會出此下策。勉之,實話告訴你吧,我這麽做不僅僅是為了月離國,其實也是為了擺脫蕭啓言。”
秦勉之苦笑道:“目的達成了,就要棄子了,對吧?”
殷莫離一怔,随即微微一笑:“沒錯,我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勉之,你真是了解我。你應該慶幸你沒有被我糾纏住吧。”
秦勉之的笑容更為苦澀,沒有再說話。
殷莫離臉上始終挂着微笑,将手背到身後,緩緩地說:“我聽說,大梁皇帝也有過這個念頭,只是礙于無法應對翔龍的水軍才一直沒有行動,對吧?”
秦勉之怔了一下,才道:“你的聽說,又是花了很多功夫打探到的真實情報吧?”
殷莫離笑着點頭道:“我有個手下很善于打探情報。”旋即她盯着秦勉之的眼睛,微笑着,一字一句地說:“勉之,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了好麽?”
秦勉之頓了頓,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眼神看着她。
殷莫離這才發現,原來可以坦坦蕩蕩地看着對方的眼睛說話,說明那個人已經無法左右你的心了。但她現在仍然不敢盯着唐景文的眼睛,是為什麽?
她為這個認知苦笑了一下,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曾經那麽刻骨銘心的感情,如今卻淡得像水一般,原來放下一個人竟如此容易。
她苦笑了一下,知道現在是放下心結的時候了,于是緩緩地解開綁在自己手腕上近一年的紅色絲帶。原本顏色鮮豔的絲帶現在已經有些褪色了。
秦勉之看到殷莫離的動作,心頭一顫,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條絲帶,那是他剛剛認識她的時候為她綁那只白玉戒指的。
她将絲帶遞到秦勉之面前,輕聲道:“我想,是将這條絲帶還給你的時候了。”
秦勉之一怔。
殷莫離繼續道:“我的心結已經解開了,所以,它也該解開了。”
見秦勉之遲遲沒有反應,她走上前,執起他的手,将絲帶放到他手中,微笑道:“勉之,我放下了,希望你也是。不論如何,謝謝你。”
秦勉之收緊手心,緊緊地攥着那條絲帶,仍舊一言不發。
殷莫離也無意久留,便收回手,正色道:“勉之,我希望你能撇開我的身份,從兩國利益出發考慮這個問題。我給你時間慢慢想,你考慮好了就派人到京城行館找雁兒。”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走了兩步,又她停了下來,道:“我希望能很快收到你的答複,不論你的答複是什麽。”
轉身離去之前,她再次回頭看了看他,卻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那悲傷又深情的眼眸讓她心頭一顫,旋即朝他淡淡一笑,才轉身離開。
殷莫離知道,光這樣是不夠的。
大梁并沒有足夠的理由向翔龍開戰,所以她早就暗中部署,挑起兩國之間的争端。而貨運關稅就是一個很好的渠道。
也因為她挑起的大梁和翔龍的關稅問題,所以最近這段時間大梁和翔龍的關系并不是很好,經常在口岸發生一些争端。
原本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但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會被唐景文發現。
自從進入大梁境內之後她就分外小心,有可能碰到唐景文的場合她都沒有出席,而是乖乖地待在行館之中。若是唐景文到行館來拜會翔龍的使臣,她就會躲在屋內絕不出來。
沒想到如此小心翼翼,還是在被他發現了。
那日京城正下着綿綿細雨,天空陰沉沉的,讓人的心情也跟着沉悶起來。
殷莫離正在行館的後院整理房間,突然被人拽住胳膊帶了出去,到了後院中一個比較隐蔽的角落,然後将她狠狠地壓在牆上。
待回過神來,對上那對噴火的眸子,她才知道那人是唐景文。他正怒氣沖沖地,一言不發地瞪着她。
殷莫離只驚訝了片刻,就恢複了平靜。見他不說話,她也沒有說話。
“沒有什麽要向我解釋的嗎?”唐景文的聲音像炸雷一般在耳邊響起。
殷莫離不解地問:“解釋什麽?”
唐景文鉗住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道:“解釋一下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既然要來大梁,為何不和我一起?要用借口把我打發走然後喬裝跟随?解釋一下為何你會單獨去見秦勉之!你給了他什麽?定情信物嗎?”
殷莫離一怔,蹙眉道:“你派人監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