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真相

“那次在翔龍國說提到的殷老爺,原來真是他。”殷莫離閉了閉眼,“那麽他勸蕭時的那番話,是為了日後我可以借此挑撥,讓他們父子兄弟手足相殘,是吧?”

慕容餘點了點頭。

殷莫離慘笑道:“呵,我還以為是我自己抓準了機會,原來這些都是他計劃之中的。”

“離兒,你父王為了你,真的籌劃了很多,付出了很多心血。可以說,從你出生的那天起,他就開始為你鋪路了。這是他做的最自豪最欣慰的一件事。”

“最自豪最欣慰?”殷莫離側過臉,冷笑着看着慕容餘道:“慕容叔叔,你該不會讓我感謝他吧?我一出生就将我的一生固定在他編織好的籠子裏,這也算為我好麽?”

慕容餘面有難色地說:“離兒,你別這麽說……”

殷莫離突然轉過身,厲聲打斷他:“他在哪?”

“……”

“他在哪!”

“離兒……”

她的音調倏地提高,逼近慕容餘,一字一句地道:“他根本沒死,對吧?突然病逝,也是為了讓齊戈有造反的契機,對吧?他一直在一旁看着我們,對吧?他寫了這麽多精彩的戲文,留着這麽多精彩戲碼,怎麽可能錯過啊!”

“離兒……”

“回答我!”

“……是的。”

殷莫離的眸中滿含着怒火,像是要馬上噴薄而出,焚毀一切一般,她的聲音猶如鬼畜般凜冽:“他現在在哪?隐居在別處?還是易容在我身邊?”

慕容餘被殷莫離逼得節節敗退,只得從實招來:“我不知道,從他病逝那天起我就沒再見過他。我只知道他……他不會出來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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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莫離仰頭大笑,“呵,你以為我想見他?枉我這麽多年來一直把他當神一樣崇拜……他把我當什麽?玩具嗎?傀儡嗎?不對,他把我當戲子,他是寫戲本的,我照他寫的戲本唱戲,他在一旁欣賞着我按他安排的戲路,高興、悲傷、憤怒、痛苦。這樣看戲,挺過瘾過的,是吧?……他,他就是個瘋子!什麽宏圖大業,絕世明君!那都是他臆想出來的!他根本沒有把我當做一個‘人’來看!我只是一個任他擺布的玩物!”

“離兒,你不要這樣。”慕容餘第一次看到殷莫離如此失控,不禁有些心驚。

殷莫離突然冷靜下來,嘴唇微啓:“慕容叔叔,我會恨他,是不是也是他計劃之中的?”

慕容餘再次點點頭,“是的,他說,仇恨能成為動力,而情感只會成為弱點。所以你需要的是仇恨,而不是情感。”

殷莫離聽罷,突然露出了一個極為陰冷的笑容,話語也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呵呵,那麻煩你幫我告訴他,我不恨他。但我永遠不會原諒他!讓他永遠從我的世界裏消失!再也不要出現!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他,把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替我哥哥報仇!”

慕容餘嘆了口氣,心道,這對父女倆都是一個脾氣。

想了想,他還是轉過頭來,語重心長地提醒道:“離兒,你會生氣是肯定的,但是你現在應該冷靜下來。你了解你父王的性格,一件事情在成功之前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不管會失敗多少次。我也不願意見到蔚王慘死的景象,就算你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的護着他,也難保他不會再受傷。所以……你該好好考慮一下他的去留了,固執地留着他,只會把他推到生死邊緣而已。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怎麽做才是為他好。”

殷莫離一怔,竟說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唐景文的傷足足養了一個月才痊愈,因為他的受傷,他們的婚禮也并未按時舉行。

只是他不知道這一個月裏發生了什麽事,他不知道為什麽當他從昏迷中醒來,等待他的不是殷莫離,更不知道為什麽他醒來之後,之前的熱情現在冰冷得幾乎要将他凍傷。

就像現在,殷莫離又睡着了。

但他根本沒有上前照顧她的機會,因為站在她身後的龍軒早已走上前來,輕輕地把她的頭靠到自己肩膀上,然後手穿過她的腋下和膝下,将她抱了起來,轉身往她的房間走。龍軒的眼神十分溫柔,絲毫不見平日的陰冷,像呵護什麽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的。

唐景文攔在他身前阻住他的去路,握緊拳頭,強忍住自己想要過去揍他一頓的沖動,伸手對他咬牙切齒地道:“給我吧。”邊說邊上前作勢要去抱殷莫離。

龍軒抱着殷莫離的手稍稍一讓,讓唐景文接了個空,冷冷地說:“不勞王爺費心。”

唐景文額上青筋直跳,“她是本王的王妃!”

龍軒則不屑再與他廢話,只是輕輕哼了一下,轉身抱着殷莫離進了卧室。

唐景文覺得自己血管都要爆炸了,要不是最近殷莫離的睡眠極差,他怕吵醒她好不容易的小憩,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将她搶過來。

這都已經幾天了?殷莫離對他的态度雖無刻意冷落,但明顯是在逃避他。到底是為什麽?秦勉之的仇也報了,翔龍國也已經成為月離國的一部分,殷莫庭的國主之位也漸漸穩定了,原以為他們終于可以沒有顧慮的在一起了,卻只等來她的日漸疏遠。

有誰可以告訴他,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在他受傷之前,一切都不是這樣的。為何他不過遭遇了一次襲擊,醒來後,那些他原以為已經得到的東西,好像又要離他而去了?

……等等,受傷之前?

唐景文心頭一緊,其實他在遇刺的時候就想到了,大梁朝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蔚王來了月離國游覽,更有甚者,還知道他是為了他的蔚王妃而來。他若死在月離國,誰是最大獲益者?

一直以來,大梁對月離國的了解都僅限于只言片語,連知道月離國具體位置的人都寥寥無幾,又怎麽可能與之結怨?就算是有心人想要挑起梁月兩國的沖突,坐收漁翁之利,又怎麽會将一個北疆的大國和一個南海的島國算計到一起?大梁沒有人趕來挑釁,月離又并無什麽與之敵對的國家,所以這次刺殺只有可能是私人恩怨。

他以前雖然性格張揚跋扈,高傲又任性,也曾與人有些小恩怨,但并未結過什麽大到要千裏迢迢追殺到月離國來的仇人啊。

推斷到這裏,唐景文已經可以肯定,這些人是沖着殷莫離而來的。

所以,當他即将昏迷的時候,看到她完好的站在他面前,他才松了一口氣。

他記得昏迷之前,明明看到了她哭着叫他,那時候明明還是很擔心他的,如今卻轉變如此之大,一定和那些刺客有莫大的聯系。

唐景文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開始不安起來,他不知道那些刺客是什麽人,但目前看來殷莫離也沒有打算告訴他。這個認知讓他心中的不安迅速擴大了,實在按不住心頭的疑窦,他只得半夜潛入殷莫離的房間。

他知道她有六個最傑出的護衛為她守夜,所以他特地挑了沈裘守夜的這天潛入。

知道偷偷摸摸的也會被發現,所以他索性直接面相沈裘走了過去。

“王爺。”沈裘在心頭嘆了口氣,她早就預料到他今晚會來。

唐景文目不斜視地走到殷莫離房門前,聲音很輕但十分堅決:“我今天一定要見她。”

沈裘重重地一嘆,她知道她是攔不住他的,而且他們也确實該好好談一談了,否則主子會繼續悶悶不樂,唐景文也一定會被逼瘋,索性也不再做阻攔,側身為他讓出了路。

屋內的人正靜靜地躺在淡藍色床幔的後面,呼吸平穩。唐景文輕輕走過去,在她床邊坐下,一手輕撫着她的臉頰,突然俯身下去吻住了她。

殷莫離立即掙紮着推開他坐了起來,警戒地盯着他。

唐景文勾起唇角,“不裝睡了?”

其實在他剛進來的時候她就醒了,她最近一直淺眠,稍有動靜就會驚醒。但是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裝睡是為了避免尴尬,抑或是什麽她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總之唐景文進來的時候,她竟緊張得不敢睜開眼睛,只得裝睡。

殷莫離隐藏住自己的情緒,冷着臉問:“大半夜的,你這是做什麽?”

唐景文執起她的手,柔聲道:“離兒,我很想你。”

這話讓殷莫離的心猛的一跳,唐景文掌心的溫度幾乎要灼傷她。她抽了抽手,卻無法抽回來,只得側過臉去避開他炙熱的目光,冷聲道:“不是天天見面麽?”

“可是你就在咫尺,卻像遠在天涯。”

殷莫離的心頭一緊,幾乎要藏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拼命咬着牙,另一只手在被中緊緊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能勉強地壓抑住,面上故作冷漠地說:“你想太多了。”

唐景文的情緒和她的冰冷形成強烈對比,但他完全沒被她冰冷的情緒影響,待她說完這句話,他二話不說就湊過來給了她一個吻。

“我們是夫妻。”他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殷莫離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她側臉避開他炙熱的眼神,壓抑着自己內心的狂跳,故作鎮定地道:“婚禮不是還沒舉行麽。”

唐景文仍不在意她的态度,伸手過去擁緊她,在她耳畔溫柔地說:“離兒,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我希望你知道,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離開的。”他語調緩慢而堅定,像是許下了一生的承諾:“我唐景文,今生今世,絕不會離開你殷莫離。”

一字一句像鐵錘一般敲打着殷莫離的心,讓她呼吸一窒,幾乎要掉下淚來。她連忙側過臉,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這個男人,真的是太了解她了,哪怕只要看她一眼,都能看到她內心深處的想法。

不知是為了隐藏自己的心事,還是離別前的溫存,殷莫離沒有回話,而是主動吻住了他,雙手勾住他的後頸,将他帶到了床上。

芙蓉帳內,一夜春色旖旎。

殷莫離眷戀地看着身邊的人,眼中滿是濃濃的愛意。她伸出手輕輕描繪他的輪廓,像是要把他的樣子一筆一劃地刻在心裏一般。

她忍不住自嘲,和秦勉之告別的那天,也是這樣,即使再怎麽抵死纏綿,天亮之後也是永訣。現在這一幕又一次重演了,看來她這一生真是天煞孤星,注定孤獨終老。

但是為什麽這一次,她那麽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呢?像是剜她的心一般,痛不欲生,而她卻怎麽也不想放手。

“啪嗒。”

殷莫離的淚水滴在枕頭上,立刻暈到了枕面的花紋之中消失不見。她抹去臉上的淚珠,并起食指和中指伸向唐景文,卻在他的睡穴上方停住了,怎麽也點不下去。

突然,她的耳邊響起慕容餘早前說過的話:

“……你了解你父王的性格,一件事情在成功之前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不管會失敗多少次……”

“……就算你十二個時辰寸步不離的護着他,也難保他不會再受傷……”

“……固執地留着他,只會把他推到生死邊緣而已……”

手終于點了下去,看着唐景文陷入深度的沉睡之中,她的眼淚流得更厲害了,口中喃喃着:“對不起……對不起……”

她顫抖着幫他穿好衣服,拿出剪刀,剪下自己的一縷頭發,再剪下一縷他的,然後小心翼翼地用紅線将兩縷頭發編到一起,分成兩份,分別放進一個小錦囊之中,其中一個塞入了他的懷裏。做完這一切,她又俯下身在他的唇間落下一吻,溫柔地說:“景文,不論如何,我殷莫離今生只有你一位夫君,我愛你,至死不渝。”

語畢,她起身打開門,門外的龍軒和薛然已經等候多時了。

殷莫離對二人說了句“進去吧。”便一個人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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