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茶祭
殷莫離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所以她并未急着向慕堯國開戰。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她派探子潛伏到慕堯國,打探國情以及摸清百姓的生活習性,從中找出軟肋。就算慕堯國比月離國富饒,領土也比月離國大了一倍,但若找準攻擊點,假以時日,情況就不一樣了。
正因如此,殷莫離一方面讓探子潛伏在慕堯國,另一方面她也積極發展月離國內的經濟,開辟了新的通商口岸,将月離國的珍珠送到了北疆的內陸國,并從其他國家購買茶葉和絲綢,增加金錢來往。
殷莫離的經商能力,殷青自愧不如。
短短一個月,月離國的國庫盈餘就比上個月翻了兩番,戶部尚書核對的時候,差點眼珠子都掉出來了。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真相之後,殷莫離就申請恢複了自己的官職,不過她的官位從監國大夫變成了宰輔。
雖說兩者字面上來解釋并無太大區別,但宰輔才是月離國有品級的官位,有明文規定月俸規矩以及犯了錯的處罰,不像監國大夫,沒有任何條文約束,簡直像是另一個皇帝一樣。
現在國內的事物已經全部落到了殷莫庭的手中,殷莫離現在是完完全全的輔助而已,所以她也在一步步地減少自己手中的權利,省得引人微詞,招人話柄。
不過,唯獨兵權她沒有完全交出去,她也毫不掩飾地告訴殷莫庭自己會要攻打慕堯國的計劃。
殷莫庭當然是反對,但無奈殷莫離十分堅持,并告訴他,為了他,也為了死去的大哥,更為了她自己,慕堯國一定要打下來,不惜任何代價。
殷莫庭無法,也只得答應了。因為他知道,妹妹從來不會騙他,她這樣做,一定是有逼不得已的原因。
月離皇宮,禦書房。
殷莫離向殷莫庭解說完接下來的計劃,恭順地站在一邊,等着國主的意見。
殷莫庭笑了笑,說:“離兒,這些事情不用都向我彙報,我還信不過你嗎?你就放手去做吧。”
殷莫離眉頭微蹙,躬身道:“皇兄此言差矣,皇兄乃一國之主,臣妹只是宰輔,沒有擅自決定的權利。且此事關乎我月離國的命脈,臣妹不敢,也不能擅自決定,還請皇兄定奪。”
殷莫庭無奈地說:“離兒,你的辦事能力我還不知道麽?當個小小的宰輔真是太委屈你了,離兒,你比我強多了,其實應該你來當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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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殷莫離厲聲打斷他的話語,“皇兄已是國主,所謂君無戲言,請皇兄三思而後言。另外,請皇兄以‘朕’自稱。”
殷莫庭嘆了口氣,有些哀怨地看着殷莫離道:“離兒,你非要跟我用這種語氣說話嗎?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難道還要這麽見外麽?”
殷莫離面不改色地回道:“皇兄,此時正在讨論國事,并非私話家常。”
殷莫庭看着殷莫離那一本正經的面容,俨然一副宰輔的模樣,只得再次妥協道:“朕知道了,那此事就按皇妹的意思辦吧,與上次一樣,交由皇妹全權處理。”
殷莫離垂首,恭恭敬敬地答了一聲:“是。”
殷莫庭這才松了一口氣,淺笑着道:“國事談完了,現在可以閑話家常了吧,離兒?”
殷莫離聳聳肩,施施然走到殷莫庭右手邊的凳上坐下,接過侍女送上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道:“二哥想聊些什麽?”
殷莫庭看着她那懶洋洋的表情,禁不住笑了起來,這才是他所熟悉的離兒嘛!他從書案上拿起一份帖子,遞過去道:“下月初三,你會去吧?”
殷莫離接過帖子,打開來看,原來是東魏的茶祭,特地寄了邀請函來了。
東魏在月離的東北邊,緊鄰着大梁,最好的茶葉都産自那裏。殷莫離前段時間剛剛開通了一條來往東魏的“茶道”,運送月離的珍珠,也采購東魏的茶葉。
茶祭是東魏每年一次的祭祀活動。東魏人喜茶,幾乎人人都種茶,他們相信有茶神在庇佑着他們,才會長出如此淡雅清香,沁人心脾的茶葉。既為他們帶來佳飲,又給他們創造了財富。他們心懷感恩,于是就有了這個祭祀茶神的大典。
每年茶祭大典上都會出現很多名貴的新茶,也經常會有很多新品種的茶葉,茶商們也趁大典之時,向人們推薦自己制作的茶葉,以求得更多商機。
見殷莫離半晌沒有回話,殷莫庭又道:“茶道的事情一直是你在處理,所以這事不能假他人之手吧?”
殷莫離合上帖子,回了句“那是自然”,然後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殷莫庭,一直到他有些心虛地避開她的目光,她才緩緩開口道:“二哥,你在打什麽如意算盤?”
殷莫庭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他覺得自己剛剛還蠻自然的,卻一下就被看穿,讓他有些窘迫,又不敢正式殷莫離的眼睛,眼神閃爍地說:“沒有啊,我能打什麽算盤……”
“聽說,東魏每年都會邀請各個與之有商貿往來的國家去參加茶祭。”殷莫離不冷不熱地道,“而且,大梁與東魏的茶商往來最是緊密。”
“咳咳……是,是麽,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啊……”殷莫庭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殷莫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徐徐開口:“二哥,你何時也開始這種三姑六婆才會做的事情了?”
殷莫庭難看地笑了笑,“離兒,二哥也是為你好啊……你知道嗎,這段時間,你根本沒有真心笑過,我知道是因為什麽。離兒,看到你這樣子,二哥很心疼啊。”
殷莫離頓了頓,才站起身來,直視着殷莫庭道:“二哥,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自有分寸。下次別再做這麽無聊的事情了。”說罷轉身要走。
“哎,離兒,那這個茶祭大典……”
殷莫離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只是沖他揮了揮手中的帖子,懶洋洋地道:“放心吧,我會去的。”
她沒有告訴哥哥,她與唐景文已經再無可能了,那天她親眼看着薛然在他頭上施針,又給他吃了藥,一切都結束了,完完全全地結束了。
殷莫庭看着妹妹離去的背影,眼中滿是心疼。她的影子斜斜地拉在地上,顯得十分孤寂落寞,幾乎能看到她的影子在哭泣。
半晌,禦書房中傳出一聲滿含無奈和心疼的嘆息。
大梁皇宮。
“皇上,為何不讓我去參加東魏的茶祭大典?你不是說這類事向來都是我負責的嗎?”唐景文站在禦書房,帶着些質問的語氣問大梁皇帝。
“景文,朕剛剛不是已經委派了禮部侍郎周韻青處理此事了麽?你的身體才剛好,還是不宜太過勞累了。這事就讓禮部的人去辦吧。不過是個祭典,去露個面就行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唐景文嚴肅地道:“皇上,我的身體早已大好了,我不是已經開始處理公務了嗎?再說,茶祭大典是整個北疆大陸的茶業盛典,關乎到我大梁未來一年的茶葉行情,怎麽能說不是大事?”
皇帝嘆了口氣,“你身體雖好了,但畢竟大病初愈,東魏路途遙遠,長途跋涉,會吃不消的。朕可不想你母親又來發牢騷,說朕苛待你了。”
“皇上,正是因為我大病初愈,在生病期間我忘記了許多事,我現在想一步步找回以前的感覺,所以這次茶祭我非去不可。就算是去當個副手也沒關系。”
皇帝沒有說話,而是陷入了沉思。
唐景文見皇上那一臉為難的表情,銳利地道:“皇上,此事并非什麽不得了的大事,為何皇上如此難以決斷?莫非我有去不得的理由?有什麽人是我不能見的?”
皇帝心中一凜,連忙道:“沒有,當然沒有。”他頓了頓,“既然你這麽想去,那朕派你去便是了。不過你要記得你只是随行的,一路上可要聽周韻青的安排才是。還有,你身體才剛好,帶上容琪沿途照顧你,朕才放心。”
唐景文聽到最後,眉頭微蹙,卻還是拱手道:“是,景文遵旨。”
十日後,東魏茶祭大典。
殷莫離正在與東魏太子聊天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大梁使者到!”她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跳,然後面色平靜地轉身看向門口。
雖然唐景文不是走在第一個,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的氣色不錯,穿着一襲月白色繡七彩雲紋的長袍,頭發利落地束到了頭頂,帶着與衣服相稱的白玉冠,襯得整個更加英俊潇灑。他臉上雖沒什麽表情,卻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英姿勃發,看來最近過得挺好的。
殷莫離在心中苦笑,他還是那麽風流倜傥,一出現就吸引了在場所有女子的目光,雖然不是走在最前面,但仍舊掩蓋不住他身上的光芒。站在他身旁與他穿着同色系華服的絕色女子,應該就是他醒來之後的王妃了吧?
看看她都做了什麽,讓他忘了舊愛,把他送離她身邊,還幫他找好了新歡,然後這樣相見兩不識,真是諷刺啊!
殷莫離這樣想着,心中的苦澀暈開來,讓她的嘴上泛起了一絲苦笑。
“周大人,幸會幸會。”東魏太子上前與周韻青寒暄,見到站在後面的唐景文時,他先是一愣,然後才道:“沒想到蔚王殿下也莅臨敝國,真是讓小王這裏蓬荜生輝啊!”
唐景文則是盯着他看了一會,才吐出一句:“太子以前見過本王?”
周韻青連忙咳了幾聲,唐景文才改口道:“太子殿下,好久不見。”
東魏太子有些反應不過來,慢了半拍才笑道:“的确好久不見了。這位一定是蔚王妃了,”他對容琪拱手道,“果真與王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容琪有些羞赧地掩面而笑,嬌滴滴地看向唐景文,卻見他面無表情,像是沒有聽到那句話一般,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心下一陣悲傷,剛剛的喜悅頓時煙消雲散了。
太子見氣氛突然有些冷了,連忙道:“對了,向你們介紹這次的新客人。”語畢轉向殷莫離,“這位是月離國的宰輔,殷莫離大人,也是月離國主的妹妹。殷大人,這位是大梁的蔚王爺,這位是蔚王妃,這位是周韻青周大人。”
殷莫離心中一片翻騰,面上卻仍舊十分平靜,朝二人寒暄道:“王爺,王妃,周大人,幸會幸會。”
唐景文瞥見殷莫離的臉,心猛的一跳,接着心中莫名的一陣騷動,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奇怪。他蹙着眉盯着她的臉,一言不發,也不回禮,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尴尬。
周韻青又一次輕咳,打着圓場道:“殷大人,久仰久仰。茶祭大典有月離國參加,想必會更加熱鬧了。”
殷莫離則是壓住紊亂的心跳,淡笑着對周韻青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