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端倪

唐景文仍舊死死地盯着殷莫離,讓東魏太子也覺得有些尴尬,只好招呼道:“周大人,王爺王妃舟車勞頓辛苦了,小王已經為幾位備好了雅座,這邊請。”

周韻青連忙順着臺階下,“多謝太子,殷大人,那我們先失陪了。”

殷莫離盡量無視唐景文炙熱的目光,淡笑着謙和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周韻青小聲催促着唐景文,生怕他又生出什麽事端來,那他可沒辦法回去跟大梁皇帝交代了。

誰知從剛剛開始就一言不發看着殷莫離的唐景文,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些急切地說:“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四周突然刷的一下安靜了下來,視線全部集中在他們二人身上。

周韻青只覺得腦袋一陣眩暈,腳下發軟,幾乎要站不住。

容琪則輕輕扯了扯唐景文的衣角,壓低聲音叫了聲:“王爺。”

唐景文絲毫不為所動,仍舊緊緊地抓着殷莫離,完全沒有要松手的意思。

東魏太子見狀連忙上前來,賠笑道:“王爺,小王知道王爺見了故人心中激動,但是殷大人乃芊芊女子,經不起王爺這般,還請王爺手下留情啊。”

唐景文不知怎的,突然脫口而出:“我和她的事,與你無關!”

氣氛再一次陷入尴尬,有人吞了吞口水,有人抹了把冷汗,有人幾乎要暈倒了。

不知僵持了多久,一個清冷好聽的聲音突然響起:“蔚王爺怕是認錯人了,在下甚少到中原走動,與王爺素昧平生,今天乃第一次見得王爺尊榮。今日一見,蔚王爺果然比傳說中的更加英偉不凡,名不虛傳。”

就在大家以為唐景文會順着這個臺階下去,這小插曲就此結束的時候,唐景文仍舊死瞪着殷莫離,手上絲毫不肯松勁,他的眉頭深深地絞在一起,眼中閃着不知名的光。

周韻青急得冷汗直冒,只覺得自己項上人頭就快不保了,抹着汗嚷道:“王爺,王爺啊,殷大人乃是月離國公主,王爺不能如此無禮啊!”

唐景文聽到周韻青的話挑了挑眉,像是想起了些什麽:“月離國公主?說!我到底與你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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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莫離只覺得手臂要被他鉗斷了,她用另一只手擋住了要上前來的若茗,面上仍舊帶着得體的微笑,“在下剛剛已經說得很清楚,今日乃在下與王爺的第一次見面,不知王爺何出此言呢?”

唐景文心中仍舊一片翻騰,這種感覺從第一眼看到這個女子就出現了,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平息,說不清楚為什麽,他就是不想放開手。

周韻青臉色蒼白地湊上前小聲道:“王爺,求王爺可憐可憐卑職,皇上千叮咛萬囑咐要卑職好好照顧王爺,不可多生事端。王爺若想認識這月離公主,接下來還有四五日的時間可以結識,不必非要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弄出個所以然來,請王爺三思啊!”

殷莫離聽到了周韻青的話,也感覺到唐景文因為他的這番話稍稍松了手勁,忙順水推舟道:“想是在下長得與王爺某個舊相識有幾分相似,王爺思念心切,才會一時沖動。王爺真乃性情中人,莫離佩服。”

唐景文一個愣神,殷莫離就從他的桎梏中掙脫出來了。

手心一空,讓他覺得有些空虛,心頭忽然刮過一陣冷風。

殷莫離揉了揉剛剛被他掐住的地方,不着痕跡地後退了一步,淺笑道:“今日想是王爺舟車勞頓,有些乏了,所以認錯了人,還請王爺先去小憩,待王爺休息夠了,莫離再與王爺傾談一番。王爺,失陪了。”語畢,她轉身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回到下榻的房間裏,殷莫離再也支撐不住,軟倒在椅子上。

龍軒站在一邊,看着她痛苦的模樣,冷冷地道:“早知如此,當時又何必要我下藥,還讓師弟施針,雙管齊下讓他忘記你。”

殷莫離右手撫着胸口,嘴唇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若不如此,我想我會更痛苦。起碼,現在我沒有失去他。起碼,現在我還能看到他。”她站起身來,語氣已經恢複如常,“龍軒,放心吧,我沒事。我既然決定來此,就已經預料到會和他碰面了。我只是心中有些亂而已,無礙的。”

龍軒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我下的藥或許能解,不過師弟的針法,卻是沒有解法的。如今要他記起你,是不可能了。”

殷莫離苦笑道:“我沒想過要他記起我。如今這局勢,他忘記我更好。只是……”

龍軒接道:“他剛剛的反應。”

殷莫離點點頭,“你看到他的表情了,還有他剛剛的行為,我真怕他會想起來。”

“放心吧,他忘記的不是你一個人,而是整個一年內發生的事情,有我的藥,還有師弟的針,他絕對想不起來的。若是他拼命回憶,能想起的也只是一片空白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殷莫離痛苦地點點頭,面上看不出絲毫喜悅。

龍軒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問道:“若你完成了任務,打算待他如何?”

殷莫離凄然一笑,“我還沒想那麽遠,說不定完成任務之時,我也已經……”

龍軒挑了挑眉,“你這是在質疑我們的能力?”

殷莫離嘆了口氣,“畢竟,那是戰場啊。”

龍軒堅定地說:“有我們在一天,你絕不會發生任何意外。”

“龍軒,謝謝你。”

“所以,”龍軒轉過身去,“好好想想,任務完成之後,怎麽回到他身邊吧。到那時候,你想要他記起你來,都是不可能的了。”

殷莫離不語,仍舊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凄美。

未上燈的屋內,不知是誰的嘆息聲,滿含着心疼和無奈。

唐景文的卧室裏,容琪賠笑着走到仍舊面色鐵青的他身邊,柔聲道:“王爺,早些安置了吧。”語畢便要擡起手來,為他寬衣。

唐景文輕輕隔開她的手,徑自走到裏屋,自己動手将外衣脫了下來。

容琪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她的父親是刑部尚書容知禮,她與唐景文算是一起長大的,雖然他幾乎從未正眼看過她,但她還是從小就愛慕他,而且素來習慣了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從沒想過要占有他。長公主提出要她冒充王妃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高興還是擔憂。

整個京城誰不知道蔚王爺深愛着他的蔚王妃?為了她,他費勁心思将她從三皇子身邊搶過來;為了她,他将一屋子的侍妾全部遣送出府;為了她,他抛下王爺的身份和大梁的一切,只身離國遠赴海外幾個月,連皇上的聖旨都召不回。

容琪不知道他還可以為那個女子付出到什麽地步。

今日一見,那個傳說中的蔚王妃應該就是月離國的這位殷大人了吧?

雖然她不知道唐景文為何會忘記她,但她從他的反應就能看出,這個女子對他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那樣炙熱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只有在他看着殷莫離的時候才會出現。

從殷莫離的态度看來,唐景文的失憶應該與她有關,甚至說不定就是她造成的。但是就算讓他忘了她又怎麽樣?只不過忘記了一個名字,那個人,那份感情,還是深埋在心底,永遠不會消失的。

曾經她也以為面對失憶的唐景文,只要她努力,讓他一直活在他們為他編造的那個過去裏,他終有一日會愛上她。今天她終于知道,她所盼望的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了。

那樣深沉的一份愛,即使失去了記憶仍舊屹立在那裏,那麽,她還有什麽可希冀的?

她是真心希望唐景文能夠找到自己的幸福,只是長公主的命令,她不得不聽。

雖然并非她所願,但她仍舊會想盡辦法隔離開他們兩人,即使這會讓他不高興。

第二天茶祭大典正式開始,東魏的祭司身着深藍色的祭祀服,對茶神的雕像行叩拜之禮,然後取出今年最嫩的新茶的枝條,粘着從立春以來收集的雨水,朝祭壇下揮灑。東魏把這水珠叫做甘霖,甘霖灑到之處,必定會被茶神庇佑,新的一年會心想事成,一帆風順。

殷莫離和若茗龍軒坐在東魏安排的席位,靜靜地看着祭壇中央的祭祀典禮。

“哎,冰塊,你要不要去淋一點?為你那寶貝師弟祈祈福啊。”若茗看着那祭祀灑水的動作,和臺下民衆歡呼雀躍的樣子,忍不住揶揄道。

龍軒抱着手,冷冷地哼了一聲,不為所動。

若茗不滿地翻了個白眼,“真是個一棒子打不出個聲兒來的大悶棍。”

殷莫離小聲道:“行了若茗,別拿龍軒尋開心了。”

若茗撇着嘴,不滿地說:“我這不是看他心情不好,想逗他開心嘛,誰知道他這麽不領情。”說完還朝他切了一聲。

龍軒冷笑了一聲,“不敢勞煩若茗姐,若茗姐出馬,我怕我心情會更糟。”

一句話把若茗堵得說不出話來,只得漲紅了臉指着他“你你你”的叫嚷。

龍軒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若茗,表情頗為嚣張:“現在是誰心情比較不好?”

若茗氣得頭發都快豎起來了,殷莫離見狀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若茗見殷莫離笑了,甩了甩手,沒好氣地說:“哼,看在你把主子逗笑了的份上,本姑娘不跟你一般計較了。”語畢乖乖地站在殷莫離身邊,不再說話。

龍軒則默不作聲地看了看殷莫離,見她因為發笑而微微泛紅的臉,嘴角不着痕跡地向上勾了勾。

唐景文将這一切看在眼裏,看着殷莫離那毫不掩飾的笑容,他的心中有種莫名的憤怒,好像什麽屬于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占去了似的。

“啪”的一聲,他手中的酒杯應聲而碎,把他自己和身邊人都吓了一跳,見唐景文竟将酒杯捏碎了,容琪驚呼道:“王爺!你的手!”

“沒事。”唐景文不耐煩地甩開容琪的手,面無表情地将手中的碎片拍掉,好像剛剛捏碎的不過是個核桃,眼睛仍舊瞬也不瞬地盯着殷莫離。

此時天色已經漸暗,祭壇四周燃起了火把,忽然刮來一陣冷風,火焰随風舞動,顯得格外妖嬈。

若茗道:“主子,起風了,我去取披風來。”

殷莫離搖搖頭,“不必了,我不冷。”

龍軒默不作聲地伸手過來,覆在殷莫離手上,感受到她手掌的冰冷,他微微蹙眉,轉身站到上風位置替殷莫離擋住風,然後對若茗道:“若茗,快去取來。”

若茗點點頭,連忙退了下去。

殷莫離看了看龍軒覆在自己手上的手掌,又擡頭看了看他,迎上他冰冷卻帶着關心的眸子,有些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

這一幕讓唐景文心中一緊,突然呼地一下站起身來,險些将桌子都掀翻。坐在他旁邊周韻青被吓得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半晌才回魂。

聽到響動的殷莫離朝這邊看了一眼,對上唐景文的目光時,她心中不受控制地一顫,但她立即強行讓自己平靜下來,對着他謙和有禮地微微颔首,然後又将目光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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