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甄鳴再度出現在“金花漫畫”。

“鳴鳴,你真的來了?”楊果果眉開眼笑,“賈總說了,讓你去辦公室找他。”

賈之祎!

果然是他!

甄鳴一口氣跑上五樓,氣都沒喘勻,狠狠地敲了敲門。

“進來。”

甄鳴推門而入,小臉通紅。

“你!”

賈之祎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說:“不錯,比我預計得要快。”

甄鳴咬了咬牙,“你是什麽意思?”

“我是什麽意思,之前已經對你說得很清楚,沒必要再重複。”賈之祎指了指辦公桌上的文件夾,“這是勞動合同,你先看看,有沒有不滿意的地方。”

甄鳴長到25歲,也算是走過南闖過北,火車道上壓過腿,從沒見過賈之祎這麽無恥霸道又不要臉的人。

開什麽玩笑?

“你讓我簽,我就要簽?”甄鳴盡量站直身體,努力讓自己顯得氣勢十足,“現在可是法治社會,簽合同總得講求個平等自願。”

“我有強迫你簽嗎?”賈之祎挑了挑眉,“你當然可以選擇不簽。”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提到玄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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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你知道——” 甄鳴感覺自己要瘋了,“玄飚是靠努力才有的今天,你不能那樣對他,不、不公平。”

“甄小姐是學歷史的,難道沒聽說過叢林法則?”賈之祎冷笑一聲,“這個世界,從來只有弱肉強食。”

花栗鼠就是花栗鼠,哪怕胸膛挺得再高,吹胡子瞪眼,還是傻了吧唧的。

果然是個學生。

賈之祎觀察着她的表情,莫可言狀。

甄鳴啞口無言。

怎麽辦?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她和玄飚,都是賈之祎砧板上的魚。

簽了,她就得給賈之祎做助理,難對付。

不簽,她就斷了玄飚的演員夢,舍不得。

“現在是九點二十七,你還有三分鐘時間。”賈之祎看了看腕表,“九點半,張秉銳會代表‘金花漫畫’接受《新娛樂》網絡頻道的采訪,據我所知,他們會針對‘司馬炎’的演員選角提出問題。”

甄鳴認慫了。

甄鳴的歸來,讓楊果果感到無比愉悅。

“鳴鳴啊,我常年一個人守在接待室,寂寞得很哩。”她拉着甄鳴的衣袖,“現在有你給我作伴了,真好。”

甄鳴一直有個疑問,“話說回來,我的辦公……我是說,賈總的助理,辦公桌為什麽設在一樓啊?”

“你可是問到點子上了。”楊果果一臉八卦,“我就知道你會奇怪。”

“在你來之前,賈總有一年的時間都在創作《西晉》,他的助理是張總給選的,據說是呂豔的堂妹。呂豔你領教過吧,她仗着綜合部經理的身份,安排自家親戚兼職,真招人讨厭。”楊果果啐了一口,“呂桃那小丫頭,本科還沒畢業呢,毫無工作經驗,做人也不老實。她的學科基礎不夠紮實,第一次犯錯的時候,賈總看在她年紀小不懂事,再加上張總和呂豔一個勁兒說好話的份上,饒過她一次,只是讓她從四樓搬來一樓了。”

“事情就是這樣的,”楊果果指了指四周,“你現在坐的,就是呂桃之前的位置。”

怪不得呂豔瞧不上她,甄鳴了然:“那後來呢,呂桃為什麽不幹了?”

“哪是她不想幹,是她幹不下去了。”楊果果像是聽到了笑話,“她觸了賈總的終極逆鱗,直接被攆了出去,當着所有人的面。那天事情鬧得可大了,連呂豔都吓得不敢吱聲。”

甄鳴睜大了眼睛。

終極逆鱗?

賈之祎的終極逆鱗?

她突然有了一種大膽的想法,如果賈之祎主動攆她……玄飚的男一號還能不能保住?

“話說回來,呂桃是呂桃,你是你。等哪天賈總反應過來了,估計你還得搬回四樓去。”楊果果撇了撇嘴,“我這孤家寡人的日子,何年何月才是個頭啊。”

甄鳴試探道:“你剛才說……呂桃觸了賈總的終極逆鱗,是什麽意思?”

“這個啊……”楊果果用手捂着嘴,對着她的耳朵,“你還記不記得,《員工手冊》裏有一條,就是……”

午餐時間。

甄鳴心事重重,味同嚼蠟。

別的事情也就罷了,偏偏賈之祎的逆鱗實在奇葩——他不讓碰。

沒錯,就是字面意思。

他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在任何地點,觸碰他身體的任何部分。

如果有員工“不小心”碰到他,輕則變臉,重則開除。至于輕重尺度的把握——楊果果說不準,呂桃那種全身心撲過去的畢竟是少數。

BOSS患有重度潔癖,難怪公司有“員工之間不準出現肢體接觸”的另類規則。

甄鳴咬牙切齒,誰想碰他!臭不要臉!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她狠狠咬着雞腿,一面暗自腹诽,一面環顧四周——遺憾的是,賈之祎并沒有出現在員工餐廳,她就是想動手,也得找着人才行。

玄飚又打來電話。

“靳導說,我馬上就可以回去接着拍戲。”甄鳴能夠想象得出,玄飚在電話另一頭手舞足蹈的德行,“還有,我看到采訪了,‘金花漫畫’對我的表現很滿意。”

甄鳴恹恹的,“那就好。”

“那就好?”玄飚興奮道,“豈止是好,簡直是太棒了!你沒有看到,他們把我誇得——”

甄鳴簡直要淚奔,為了他的明星夢,她簽訂了不平等條約……

太棒了?

一點也不棒。

“還有個事,我真得很好奇。”玄飚遲疑道,“你到底是做了什麽,能讓‘金花漫畫’,呃,這麽,呃,另眼相待?”

“……”

“不止是我好奇,連靳導也很好奇。”玄飚咳了咳,“他讓我,無論如何問出個結果來。”

“……”

甄鳴怨念叢生。

自從她和“金花漫畫”扯上關系,就被厄運纏住了腳脖子,連絆幾個跟頭,大有爬不起來的跡象。

她扯了扯左胳膊的衣袖,腦子裏浮現出數種選擇。

——工作上故意出點錯?毀掉自己的清譽,順帶還有章老頭兒的,不行不行。

——接受賈之祎的壓迫?勞動合同一次簽了五年,她等不起,更不想等。

——主動辭職?這個更行不通了,玄飚非得掐死她不可。

——還有最後一個選項,咳咳咳,當衆襲擊他。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子,正面襲擊的可能性不大,除非偷襲。

偷襲的話……背後撓一把,踹一腳,還是推一掌,哪個成功率高呢?

甄鳴想到賈之祎的體格,難以相信,呂桃區區一介女流,到底是怎麽成功的。一旦逃跑不夠及時,被他揍一頓……她打了個哆嗦。

楊果果咬着嘴角觀察甄鳴,姑娘的小臉紅了又青,青了又綠,綠了又紫,紫了又白,活脫脫一只調色盤,別說,還真适合他們這種以畫畫為生的公司。

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伴随着保安大哥的連聲怒吼,一個嬌小的聲影匆匆閃過,轉瞬出現在接待大廳。

“何蓉?”楊果果下意識地想躲,“怎麽是你?”

“楊果果,你這個賤.人!虧我平時對你還不錯。”何蓉一把拽住楊果果,“我今天才知道,那天竟然是你告的狀!”

楊果果尖聲大叫,“你放開我,你要幹嘛啊!”

保安大哥和甄鳴試圖把她們兩個隔開。

“何小姐,你冷靜點。”

“冷靜?敢情失業的不是你!”

何蓉右手提着一只不大不小的水桶,水桶裏裝滿了深藍色的顏料,此時正随着她的手腕颠簸蕩漾。

“全公司那麽多人,就你嘴碎是吧,就你知道喬瑞是吧,就你知道表現是吧,你給我瞧好了,看我收拾不死你!”

楊果果歇斯底裏地尖叫,将全樓的人都吸引了過來。

何蓉右手一揚,滿滿一桶顏料兜頭罩了下來。

甄鳴眼疾手快,用胳膊擋在楊果果的腦袋上,與此同時,保安大哥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架住何蓉的腋窩,将她提出“金花漫畫”的大樓。

一片混亂過後,楊果果吓得直哭。

聞聲趕來的張恺安慰她,“你去照鏡子看看,顏料全部灑在甄鳴身上了,你也就是濺了幾滴。有什麽可哭的,該哭的是甄鳴。”

甄鳴深以為然。

此時的她,像極了落水的藍妹子,狼狽到搞笑的地步。

一向不大待見她的呂豔也皺着眉頭,“你趕緊去洗洗吧,再換身幹淨衣服,這種顏料一旦幹了很難洗,對皮膚也不好。”

張秉銳掃了一眼看熱鬧的人群,問其中一個小妹:“前幾天搞拓展訓練訂購的夏季運動服,還有多餘的嗎?”

小妹頻頻點頭,“有的有的,我這就去取。”又拉着甄鳴的手說,“地下室設有員工淋浴房,我帶你過去。”

甄鳴足足洗了半個小時,才将自己倒騰幹淨,換好印有“金花”LOGO的短袖衫,磨磨蹭蹭出來。

楊果果心有愧疚,一直等在外面。

她第一時間看到了甄鳴左臂上的傷疤——一圈完整鮮紅的齒痕,雞蛋大小,靠近手腕外側,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甄鳴的皮膚宛如上好的骨瓷,齒痕落在光潔白皙的皮膚上,猙獰突兀。

楊果果一個沒忍住,“你——”

難怪她頂着三十幾度的高溫,非要身穿長袖上衣。

楊果果很後悔自己的無理,“對不起。”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太過驚詫,沒收住口。

甄鳴摸了摸手腕,“沒關系的,我已經習慣了。”

這處齒痕整整跟了她二十年。

她幾乎忘了它的來歷。

剛回到玻璃隔斷,甄鳴就接到張恺的電話。

“四樓會議室,賈總要開個工作會,你現在過來。”

賈之祎出現了?

甄鳴想到呂桃的“前車之鑒”,心事重重地推開會議室大門。

如果有機會——

會議室裏坐着賈之祎、張恺、張秉銳和呂豔,陣容與幾天之前一樣,不同的是,他們的臉上沒有了當初的戾色。

“過來坐這邊。”張恺喚她,“我們正在讨論調整工作的事情。”

賈之祎沖她點頭:“聽說你剛才被何蓉——”

突然間,他注意到甄鳴的手臂,一時失語。

其餘幾人順着他的目光,紛紛停在那處齒痕上,頓了片刻,又都別開了臉。

目不轉睛盯着他人傷疤,也太不禮貌了吧?

甄鳴徹底服了賈之祎。

好吧,他又多了一個缺點——粗魯。

賈之祎根本沒注意到甄鳴的臉色,以及張恺頻頻使過來的眼色,思緒似乎飄到外太空,瞬色暗到深不見底,乃至駭人。

甄鳴咬了咬唇,用右手蓋住傷處,這是她的習慣性動作了,即便是隔着外衣,她經常毫無意識地去揉搓。

“呃,甄鳴,我們剛才商量了一下。”張秉銳咳了咳,試圖召喚賈之祎回神兒,“關于你的辦公室,按照賈總的意思是……”

講到一半,他望着賈之祎,示意由他補充。

豈料賈之祎如泥塑木雕,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這就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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