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劇組人員開始晚上的拍攝,玄飚自然也就無暇顧及甄鳴。

賈之祎看着她,“我送你回學校?”

玄飚不放心,索性替甄鳴答應了。

“那就麻煩您了,謝謝!”

“要不,”張恺指了指片場邊上的椅子,“咱們先去那邊坐一會兒?”

賈之祎問甄鳴:“自己可以走路嗎?”見甄鳴點頭,“要不要喝水?”

甄鳴再次點點頭。

“要冰的還是常溫的?常溫的好不好?”

甄鳴想了想,“我要喝酸奶。”

賈之祎:“……”

“我要喝大果粒。”甄鳴補充,“藍莓桑葚味兒的,還有玉米味兒的。”

張恺樂了:“原來是真醉了啊。”

傻姑娘講起話來一臉鎮定,毫無醉态,盡管玄飚一再強調她喝醉了,在場的人卻沒幾個信的。

賈之祎觑他:“還不去買大果粒?”

張恺:“……”

支走了張恺,賈之祎挨着甄鳴坐下,“你腿上的傷,好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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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甄鳴将裙擺拉到膝蓋處,纖細瑩白的小腿上,左腿塗了藥膏,右腿打着創可貼,兩只腳丫塞在柔軟的涼鞋裏,露出十個圓潤的腳指頭。

賈之祎輕笑,“恢複得還挺快。”

甄鳴清澈的眼底泛出倦意,一副乖巧柔順的樣子。

“你跟玄飚,是什麽關系?”

賈之祎還是問了出來。盡管他已經拿到了關于甄鳴的基本信息,但她自幼居無定所,光戶口就遷過十幾次,給調查帶來了極大難度,是以報告的內容乏善可陳。

甄鳴歪着腦袋回憶了半天,“飚叔啊……”

第一次見到玄飚,是在初三那一年的夏天,期末考試期間。

她走在下學的路上,忽而聽到街邊的巷子裏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什麽東西落在地上或是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緊随其後,是痛苦壓抑的哀嚎聲。

有人打架?

她心生好奇,悄悄跟了上去。

論武力值,甄鳴自诩打不過任何人,但論膽量及勇氣,她深得甄爺的真傳,比一般女孩子大了不知多少倍。

被打的少年身穿隔壁中學的校服,雙手抱緊腦袋,躺在地上來回翻滾。圍毆他的五、六名少年,大半身穿同樣的校服,僅有兩人穿着與甄鳴一樣的校服。

甄鳴明白了,這是起升級版的校園淩霸。

兩個學校的壞學生還聯上手了?

反天了還!

她當下撥通了110。

甄爺闖蕩江湖數十載,能傳下去的看家本領不多,頭條即是“有困難找警察”,屢試不爽。

“住手!”

她大喝一聲,幾名少年被驚了一跳,齊齊向她看了過來。

“警察馬上就到了。”甄鳴努力挺了挺胸,“你們還不趕緊跑?等着被抓?”

為首的高個男孩一臉愠怒:“你報警了?你他媽的,居然敢報警?”

甄鳴柔柔一笑,背在身後的手機開始播放警笛聲。

此時此刻,她當真感謝甄爺,新手機自帶一個五花八門的鈴聲庫。

什麽人最心虛?當然是犯了事的人啊!其實哪有小孩子打架出動警車的道理?

幾名小混混根本沒反應過來,所謂的“警笛”不過是近在咫尺的特色音樂,當下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還快。

被打的少年滿面是血,趴在地上直哼哼。

甄鳴蹲下去查看,“喂,你沒事吧?”

“沒事,”他坐起半個身子,“謝謝你。”

甄鳴這才注意到,少年長得清秀俊逸,皮膚好到令人發指,好一只招人憐的小奶狗!難怪會被校霸盯上,赤果果的羨慕嫉妒恨!嗯,一定是這樣的。

她不由開始腦補玄飚挨揍的理由,笑得一臉蕩漾。

“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是——”玄飚覺得自己遇上了神經病,“我挨打你那麽高興呢?”

警察叔叔到場的時候,玄飚已經能自己站起來了。

A警察皺着眉,“那幾個打人的,你認識嗎?”

玄飚本着息事寧人的态度,剛要說不認識,就聽到甄鳴插話進來,“一中那兩個,一個叫吳世晨,另一個叫嚴濤,都是初三一班的,但二中的那幾個,我就不認得了。”

“認識其中一部分就好辦。”B警察記在本子上,“我們下午去一中核實,很快就能問出來二中的是誰。”

校園霸淩可大可小,置之不理終将釀成大禍,管教才是對孩子負責。他一邊記一邊絮叨,“這些孩子真不像話,光是在這個巷子,我就碰上過兩次了,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一頭花着爹媽辛苦賺來的錢,不知感恩,另一頭努力把自己培養成人渣,迫不及待想要被社會淘汰。”

A警察問玄飚,“你怎麽樣了?用不用我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家。”玄飚揉着額頭,他現在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甄鳴的人身安全。她身穿一中校服,又說一口标準的普通話,在遍地粵語的廣東縣城裏,實在太有辨識度。

警察們離開之後,玄飚表達出他的憂慮,“被打的人明明是我,你趟什麽渾水啊,萬一被他們人肉,截在上下學的路上,你打算怎麽辦?”

“有什麽大不了的,你怕了啊?”甄鳴豪氣沖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怕,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的。如果他們再找你,你就一問三不知,一推六二五,把包袱全部甩到我身上就好。”

玄飚感覺頭都要炸了。

他挨打的原因裏,的确有外貌出衆的因素,小混混們以他“娘”為理由,隔三差五就來找他的麻煩。

但更為重要的原因是——他有錢。

同甄鳴一樣,他也是外來戶。

他出生于單親家庭,自幼沒得到過一天父愛,媽媽自覺虧欠,給他的吃穿用度能貴則貴,零用錢更是多到花不完。他起初不懂得錢財不露白的道理,等明白過來,已經被盯上了。他的一雙球鞋,頂其他同學一年的置裝費了。小混混們大多來自普通家庭,不搶他才怪。

想要收斂已經來不及了,他成了壞孩子的眼中釘、肉中刺、搖錢樹。

在廣東的那幾年,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錢不能買來人心,容貌更不能。

他憂心忡忡地回家,連甄鳴的名字都忘了問。

甄鳴之所以膽大妄為,除了與生俱來的一份膽量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她又要搬家了!

甄爺此前已經與知會過她,期末考試結束後,爺倆将前往下一個城市。與他們同行的,還有甄爺在俄羅斯批發毛毯時認識的另一位倒爺,人稱“玄爺”的阿姨及她的兒子。

關于甄爺和玄爺的關系,甄鳴不敢多問,卻不能不多想。

她已經14歲了,深知甄爺養育她的艱辛不易。作為女兒,她不忍甄爺一輩子孤苦下去。且生母已逝,他對那段婚姻又諱莫如深,除了緘默,甄鳴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以玄爺的出現,她一半是擔憂,一半是欣慰。

至于自己,她倒是并無多想。

離開廣東的那一天,甄鳴在火車站第一次見到玄爺,以及玄爺的兒子——玄飚。

正所謂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她和玄飚,注定要成為一家人。

兩個家庭,四個人,毫無保留地接納了對方。

高中三年,是甄鳴的家庭歸屬感最強烈的日子。玄爺帶着甄鳴逛街買衣服的時候,甄爺領着玄飚打籃球看足球。

出于種種考慮,玄爺和甄爺沒有結婚,卻完美地扮演了嚴父慈母的角色。

甄鳴和玄飚上了同一所高中。玄飚再也不用花錢買朋友,甄鳴的悄悄話也有了傾訴的對象。他們每天一起上學,一起下學,一起寫作業,一起聊未來,不是親姐弟,勝似親姐弟。

高考結束後,甄鳴和玄飚分別選擇了歷史及表演專業,甄爺和玄爺則決定北上,将二人合開的貿易公司遷至清城。

甄鳴一個人留在西安,度過漫長的六年求學生涯,再度回到甄爺身邊。

于此同時,玄飚的演繹生涯已經過去兩年。

一家四口,在清城團聚了。

賈之祎真心佩服甄鳴,醉成這樣了還能把故事講得繪聲繪色。

關于甄鳴與玄家母子的過往,她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地告訴他,每說一段,她都會刻意停頓,等着賈之祎加以點評。

關于報警一事,她問:“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有勇氣?”

關于搬來清城,她問:“甄爺歲數大了,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應該考博回來,守在他身邊?”

關于玄飚演戲,她問:“你是不是也覺得,飚叔長得特別娘?其實我不覺得啊,但是總有人那麽說。”

關于玄爺,她問:“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們兩個應該結婚?總這麽拖着,也不是事兒?”

胡扯了一個晚上,賈之祎也沒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反觀甄鳴,“你是不是也覺得”系列,她得到了數十個“我覺得是”。

她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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