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脫險

斑駁的樹影投在他的身上,發髻上的飄帶在身後擺動,董家表哥高大壯實,這書生一個手刀下去,便将人砍暈,看着卻并不費勁,如此說來,他雖然看着清瘦,倒不像一個書生,再說他行蹤詭異,有哪個書生會獨自出現在深山老林。

樹林中枝葉的影子如梭子般,随着風起而左右晃動,鳥鳴聲由近到遠,在山林中叫聲不絕,倒在地上的歹人不知何時就會醒過來。

她從懷中摸出一個火折子,将衣裙點着,很快火焰便将綠色的布料吞噬幹淨,再拾起一根樹枝,在地上扒拉幾下,用泥土将灰燼掩住,又重新鋪上枯葉。

看着地上的董慶山,她遲疑道,“恩公,此人該如何處置。”

書生看着她手中的火折子,她幹笑道,“還有一小包鹽,其它的再也沒有,出門在外,此等物品是必備。”

火折子,鹽巴。

這是行走在外,常年風餐露宿的男人才知道的常識,她一介閨閣女子從何得知。

他的眼神越發的幽暗,她暗自思量,在恩公面前已經暴露太多,越解釋只會越亂,不如索性閉嘴。

“此事我自會處理,你先行離去。”

得到他的答複,她略放心,擡頭看下日頭,時辰不早,想起那小沙彌還倒在地上,心一慌,也管不了許多,提裙跑出樹林,見小沙彌還倒在原地,先用手試下小沙彌的鼻息,放下心來。

深吐一口氣,到泉水邊照照,理理頭發衣裙,見無甚不妥,才起身拍醒小沙彌,小沙彌茫然地睜開眼。

她滿臉的氣憤和憂心,手裏拿着一塊石子,“忘塵師父,你可醒了,也不知是哪個缺德的,朝你丢了這麽一大塊石子,我左右都看過,并無一人。”

粉白的雪肌,被日頭照得些許紅暈,粉唇微嘟着,綠色的衣裙将她的膚色襯得更為白嫩,小沙彌臉紅了一下,嘴裏念着阿彌陀佛。

頭有些疼,他揉着後腦勺,憶起似乎是被什麽砸了一下,然後他就暈倒在地,林中有許多猴子,有時候會鬧些惡作劇。

“女施主不必擔心,忘塵無事,山中有猴子,想來又是它們搗的鬼。

雉娘心道萬幸,心中感謝山中的猴子們,略帶歉意道,“耽擱小師父這麽長的時間,還累得小師父被猴子戲弄,小女實在是過意不去。”

她低着頭,本就長得嬌柔,雙目盈盈,越發如清晨露水中的花兒一般,又嬌又豔。

小沙彌連說無事,便自己爬起來。

雉娘抱着裝滿泉水的陶罐,跟在他的後面。

眼神不自覺地往林中瞄,林中寂靜,不知那書生要如何處理董慶山,她自己身體太弱,不可能拖動一個男人,也只能選擇相信他。

他口口聲聲要她報恩,卻并問她的姓名住址,她也忘記詢問恩公的名字,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見。

進入寺中,她與忘塵互相道別,抱着盛滿水的陶罐,走進董氏的房間,董氏見到她,眼神中閃着驚訝,旁邊的趙燕娘眼睛如刀子般,在她身上掃來掃去。

她仿佛無所覺,将陶罐放在桌子上,“母親,二姐,泉水已經取來,可否需要雉娘将水燒上。”

“不用,此事曲婆子會做。”

董氏的眼神中閃過疑惑,明明千叮萬囑地交待過侄子,侄子肖想這丫頭也不是一天兩天,得知能成就好事,歡天喜地地應承,以侄子的氣力,為何雉娘還會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面前。

她不死心地将雉娘從頭到腳細看,衣服潔淨,發髻未亂,除了人有些氣弱體虛外,并無任何受辱的跡象,難道侄子未曾前往?

雉娘似羞赧般,“母親,您為何這樣看着雉娘,可是雉娘有何不妥?”

“母親只是擔心,見你去了許久,怕是路上被什麽事情給耽擱。”

“雉娘體弱,走得慢些,尋了寺中一位小師父,與他同去,山路難走,路上并無任何不妥。”

“原來如此。”

董氏盯着她的頭頂,雙目淬毒,暗自咬牙,看不出這丫頭還是個奸滑的,居然讓她給躲過去,等回去後要好好問下慶山,如此大好的機會,不就是多一個小和尚,憑他的力氣,對付起來易如反掌,怎麽能輕易放過。

她不耐煩地揮下手,讓雉娘下去。

“等一下。”

趙燕娘不想就此放過她,将她叫住,“三妹妹,我崴了腳,曲婆子要煮水泡茶,還要侍候母親,剛才崴倒時,弄髒衣服,有勞三妹妹。”

雉娘一看,架子上放着趙燕娘換下的衣服。

她将衣服收起,放在木盆中,端出去,拐個彎,就到水池,池水倒是清澈,應是山中流出的溪水。

池子旁邊有個杏色衣裙的丫環正在洗筆硯,那硯臺墨黑潤澤,雉娘雖不太懂,卻也看出并非凡品。

丫環瞧清她的長相,再打量她的衣着,裝扮,眼睛閃了閃。

雉娘露出一個微笑,學着丫環的樣子,在池邊石板上蹲下來,取出盆中的衣物,她的手細白如滑嫩,可洗衣服的動作卻并不生疏。

丫環也對她笑一下,道,“這位妹妹,我叫執墨,不知妹妹如何稱呼。”

雉娘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們是渡古趙縣令的女兒,行三,此次陪我母親上山來進香,為我在京中的大姐還願。”

趙家有個女兒被封為縣主,最近都傳遍,執墨自然聽說過。

“你是縣令家的小姐?”

她點點頭。

執墨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剛才奴婢逾越,冒犯小姐,只是你堂堂縣令家的小姐,怎麽會自己洗衣裳,随行沒有帶下人嗎?”

“有帶的,不過婆子要侍候母親,我二姐崴了腳,換下的衣服沒人洗,索性我閑來無事,倒是不算勞累。”

執墨閉嘴,看向她的穿着打扮,猜出她定是庶出,若不然,縣令夫人哪裏舍得讓親生女兒做丫頭們的活計。

接到丫頭同情的目光,雉娘低下頭去,然後又擡起頭,“我在府中也做過這樣的活計,倒也不算太難,還能打發日子。”

執墨對她頓時心生好感,輕聲道,“小姐通達,若是我家老夫人見了,必要誇贊小姐心性好。”

雉娘見她雖是丫頭,可卻有種說不出的氣韻,在說到老夫人三字時,帶着極其自傲的神色,不由

問道,“不知你家老夫人貴姓?”

“我家老夫人姓胥。”

胥?

雉娘露出吃驚的神色,其實根本就不知道這胥姓有何特別之處。

執墨很滿意她的神色,将筆硯裝入籃中,指一下不遠處花團錦簇的院子,“那就是我們老夫人歇息的地方。”

順着她的手指,正對着一間院子,那院子有別于寺中所有的客房,倒像一個獨門的小院,如此看來,執墨口中的胥老夫人身份不一般。

雉娘含笑目送執墨離開。

她的手漫不經心地搓着手中的衣服,慢慢地眼眸眯起,兩手一使勁,将衣裙撕扯出一個大口子,這才擰幹放進盆中。

客房內的母女倆在嘀咕着,埋怨董慶山不成事,又怪雉娘太狡猾,趙燕娘氣得躺在床上,天時地利人和,大好的機會,居然讓那死丫頭給逃脫,她盯着屋梁頂的蜘蛛網,越發的心煩氣燥。

氣鼓鼓地穿鞋出去,任由董氏在外面叫喊都不停,逮住一個小沙彌就指責他們做事不經心,客房都沒有打掃幹淨。

小沙彌聽到她說屋頂的蜘蛛,口中直呼阿彌陀佛,“女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出家人慈悲為懷,不能殺生,蜘蛛雖小,卻是生靈,不能妄動殺心,女施主戾氣太重,罪過罪過。”

董氏趕過來,擠着笑,“小師父,小女失禮,望師父見諒。”

此時,正好雉娘洗好衣物回來,将衣服搭在屋子側檐的橫繩上,撕裂的口子瞬間激起趙燕娘的怒火。

“你是怎麽洗的衣服,怎麽會扯得如此大的口子,我看你分明是不懷好心,憎恨于我,才故意毀壞我的衣服。”

雉娘雙手絞在一起,低着頭,“二姐姐,是雉娘的錯,雉娘不小心,才将衣服弄破。”

小沙彌正是忘塵,他錯谔地看着這一幕,貌美的女施主好可憐,沒想到在家如此受欺負。

董氏恨女兒不知事,急急地喝住趙燕娘,對雉娘道,“你姐姐今日脾氣不好,往日裏對你最為關心,你可不能與她心生間隙。”

雉娘淚眼汪汪,不語流淚,忘塵胸有不忿,飛快地走遠。

見無外人,董氏的臉立馬沉下來,不善地看着雉娘,厲聲道,“跟我進屋。”

雉娘“撲咚”一聲跪下,大聲哭喊,“母親,請您責罰雉娘,雉娘沒用,連衣服都洗不好,将二姐的裙子弄壞,您莫要生氣,要打要罰雉娘受着就是,求您消消氣。”

趙燕娘一聽更氣,不管不顧,怒罵道,“你個小賤人,是不是存心将我的衣裳撕爛,那可是新做的,可得費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夠平頭百姓全家兩年的嚼用,董氏本就是農女出生,對銀錢看得頗重,聽到浪費銀子,心都要滴血,臉色更是陰沉。

不遠處的小院,有人在探頭探腦。

雉娘看得分明,是執墨。

董氏怒火中燒,就要上前拉她,她不起,撕扯間她倒在地上,伏地大哭,“母親,雉娘願跪在這裏,求二姐消氣。”

小院的門打開,執墨扶着一位老夫人走出來,雉娘勾下嘴角,哭得越發的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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