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質問
整日奔波,雉娘也很是困累,早早睡去,東屋那邊不太平,趙縣令訓責趙燕娘,董氏不幹,與他辯駁,将所有的過錯都推到雉娘的身上。
趙縣令從雉娘口中已經事情經過,聽到董氏說得完全相反,有些懷疑,背着手踱到書房,索性歇下。
翌日一早,雉娘正起身,便聽到院子裏吵哄哄的,烏朵機靈地進來,小聲地說着,“三小姐,董老夫人來了。”
雉娘面色無波,董慶山失蹤,董家自然會來人。
幸好她多留一個心眼,去後山取水時叫上忘塵師父,董氏想将髒水往她身上潑,可得要好好思量。
董老夫人不管不顧地院子裏鬧裏,嘴裏沒個幹淨,“把那個小賤人叫出來,讓她說說,慶山去了哪裏?”
趙縣令頭痛欲裂地從書房中出來,本來還要對她行禮,聽到這不幹不淨的話,心中來氣,“不知岳母口中的小賤人是誰?”
董老夫人見他出來,叉着腰,“書才,你來得正好,我正好要和你好好說道說道,慶山昨日出門,說是與雉娘有約,可一去不回,到現在都沒見蹤影,我在家中等着心急,這才上門來問。”
“岳母,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雉娘昨日與大梅去天音寺進香,幾時與內侄有約?”
“慶山說得真真的,哪會有假,你将雉娘叫出來一問,便知真假。”
“胡鬧,雉娘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麽會私下與慶山內侄相約,怕是岳母弄錯了吧?”
董老夫人斜個眼看下女兒,“哼,書才,我們家大梅嫁進趙家,生兒育女,替你操持後院,你不知感激,反而招惹來歷不明的女子,納妾生女,怎麽?你那三女兒本就随母,是個不知檢點的,也就我家慶山,被迷得暈頭轉向,她想進我董家門,我還得好好思量呢。”
趙縣令氣得面色黑沉,他向來不喜董家人,董氏深知這點,平常也不輕易讓董家人上門。
董老夫人的嗓門很大,西屋裏的人聽得一清二楚,鞏姨娘自然又是淚水漣漣,雉娘冷着臉,平靜地聽着傳過來的聲音。
昨日她半點破綻也沒有讓董氏抓着,董家人想毀她的名聲,她要讓她們吃不到肉還惹一身騷。
趙縣令不滿地看着董氏,就這麽幹看着自己的娘在院子裏嚷嚷,萬一傳出去,雉娘還要如何做人。
董氏心中驚疑,昨日侄兒并未去後山,也沒回家,那人去了哪裏?
她不顧趙縣令的臉色,“老爺,此時不是追究的時候,趕緊派人出去找慶山重要,我們董家可就這一根獨苗。”
董老夫人見女兒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這才慌了神,她還以為女兒知道孫子下落,這才先發制人,先坐實那賤丫頭和慶山的事情,再問孫子在何處也不遲。
搞半天,女兒也不知道,她暗罵,孫子必是又躲在哪個花粉柳巷裏尋歡作樂,這一來,銀子又要費不少。
趙縣令再有不滿,也無法沖董老夫人發火,拂袖去前衙,招來幾個衙役,如此這般吩咐,衙役領命離去。
院子裏,董氏對自己的娘使眼色,看一下西屋,搖下頭。
董老夫人小聲問道,“事情沒成?”
董氏又搖下頭。
“那慶山去了哪裏,你可知道,我不管,你出的主意,若你的侄子有什麽三長兩短,我要那小賤人償命。”
董老夫人的目光陰狠,董氏扶她進屋,她邊走邊大聲喊,“快讓你那庶女出來,外祖母上門,也不來拜見,這禮數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西屋的鞏姨娘聽到,慌了神,不想三姑娘出去,又怕被人借此三姑娘名聲,雉娘白着臉,往塌上一躺,“姨娘,昨日太過勞累,眼下我是渾身發痛,我病了。”
鞏姨娘立馬抹着眼淚,讓蘭婆子去請大夫。
蘭婆子剛一出門,與氣勢逼人的曲婆子碰個正着,蘭婆子愁容滿面,“曲媽媽,三小姐病了,我正要去請大夫。”
曲婆子豎眉倒眼,“病了?三小姐這病得也太是時候,不會是心虛躲着不出門吧。”
她一把推開蘭婆子,往屋裏闖,一掀簾子,就對着少女瘆人的目光,她抖了一抖,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小姐,董家老夫人上門,夫人讓奴婢來請你過去相見。”
雉娘掙紮着坐起,又無力地倒下,氣若游絲道,“曲媽媽,麻煩你回去幫我向母親告個罪,我這實在是無法,起不了身。”
說完,她臉白如紙,似要暈過去,鞏姨娘急得大哭,也不顧有外人在場,就撲到塌邊上,哀傷地哭起來。
雉娘面色寒沉,卻蒼白得吓人,大大的眼睛似無神般地看着曲婆子,看得曲婆子發毛,慌忙出去,向董氏禀報。
董氏聽聞若有所思,昨日那死丫頭确實忙個不停,本就身子才剛好,這病倒也不足為奇。
董老夫人不幹了,這小賤人莫不是不敢見她吧。
“大梅,你可是正室,哪能由着一個小小的庶女如此拿大,依我看,你還是太心善,一個庶女,有口飯吃就行,還真當自己是千金小姐。”
她話音未落,就見趙縣令的官靴邁過門檻,他的臉色尤其的難看,董老夫人的話,他可是聽得一字不差,庶女又如何,也是他的親生骨肉,怎麽就不是千金小姐?
董氏朝她使眼色,可董老夫人壓根不看,見趙縣令進來,越發說得起勁,“正好書才也在,可得好好說道說道,大梅替你管着後院,你就由着一個庶女如此不敬嫡母?”
“不如岳母跟小婿說說,雉娘如何不敬嫡母。”
趙縣令的語氣很硬,董老夫人似無所覺,“我這個嫡外祖母上門,上人去叫她過來見禮,她卻躲在屋裏裝病,這不是不敬,是什麽?”
“雉娘病了?”趙縣令面色鐵青地看着董氏,“可有請大夫,她身子剛好,昨日在寺中勞累一天,又是去後山取泉水,又是替燕娘洗衣服,我怎麽不知道,家中如此窮困,連下人的活計都要小姐親自動手。”
“老爺這是責怪妾身?”董氏跳起來,“早些年間,咱們家窮,裏裏外外可是我一人操持,上山割草,地裏收糧,我哪樣沒有做過,也是窮慣的人,想着節省些總是好的,在寺中也是不湊巧,燕娘葳了腳,若不然,妾身哪會讓雉娘做這些活。”
一說到早些年,趙縣令氣勢就矮一截,以前,董氏确實是受了苦。
外面的雉娘沖進來,一下子跪倒在地,“父親,你莫責怪母親,是雉娘無用,這身子不争氣,不過是昨日走一段山路,今日就渾身發痛。”
說完,她的身體軟下去,又強行撐起來。
趙縣令心疼不已,伸手将她扶起,“雉娘,你身子不舒服,為何不呆在屋中好好歇息。”
雉娘低着頭,淚水“叭嗒叭嗒”地掉在地上。
她也想好好休息,可是若不來這一趟,董氏還不知要如何編排她,再說便宜父親也是個靠不住的,董氏不過是提一下當年,他就消了氣,以董氏的手段的,再說下去,黑的也變成白的。
董老夫人一看她這嬌滴滴的樣子就來氣,跟她那娼婦姨娘一個德行,就會勾男人的魂,孫子一直對她念念不忘,都不肯再娶妻。
“還算你知道些禮數,過來請安,我且問你,你昨日與慶山表哥見面後,你表哥去了哪裏。”
此話一出,驚得雉娘張着嘴,抖了半天,牙齒咬得“格格”響,“老夫人,雉娘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岳母!”
趙縣令怒喊,董老夫人被吓一跳,捂着心口道,“你吓我一跳,雉娘,你告訴外祖母,外祖母不會怪你,還要成全你和慶山的好事,你說說,你慶山表哥如今在何處?”
“雉娘實在是不知道外祖母在說些什麽,昨日裏随母親上山進香,剛一落腳,母親便讓雉娘去後山取泉水,雉娘不識路,請寺中一位小師父同去,取水回來後,二姐說她衣服髒,雉娘連停都未停,又去洗衣服,洗完衣服回來,不知所出何事,監寺說母親與寺中佛氣相沖,讓我們下山。”
雉娘臉色煞白,淚如雨下,卻将昨日行程條理清晰地道出。
董老夫人臉色不善,這賤丫頭,取個水都要勾着和尚去,倒是沒法将她和孫子扯在一起。
“外祖母錯怪你,也是你慶山表哥出門時說得真真的,要去和你相會,外祖母這才急得上門要人。”
“外祖母,雉娘從未與慶山表哥有約,不知此話又從何說起,外祖母言之鑿鑿,雉娘無從辯駁,唯有一死,以證清白。”
雉娘說着,就要爬起來往柱子上撞,趙縣令早就氣得雙拳緊握,內侄肖想三女兒,董氏也提過幾次,他都未應允,沒想到,岳母竟然編出這樣的話,來壞雉娘的名節。
他自問發達以來,不忘發妻,董家卻越發得寸進尺。
伸手一把拉住女兒,雉娘就勢一倒,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