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白桢
程澈睜開眼的時候,還有些茫然,不知身在何方,他想撐着自己坐起來,剛一用力,就感覺手背一痛,暗紅的血液立刻順着點滴管倒流而上。
他皺了皺眉,鎮定地按鈴,護士立刻趕到,為他更換了針頭。
此時的程澈早已斂去了剛睜眼時的茫然脆弱,他依然是那個不茍言笑的程博士。
程澈看了一眼藥水袋上的标簽,知道了自己被注射的是退燒藥,而且已經所剩無幾了。
“請問我是怎麽到醫院的?”程澈問護士。
“您是被一個高高帥帥的男人送過來的。”護士邊收拾推車,邊自來熟道,“他是您的Alpha吧?他長得可真帥,看着有點像那個羅少。”
護士說的“羅少”就是羅堯,羅堯自兩年前回國接管了簇星娛樂公司後,就成了媒體上的常客,不過一般是被偷拍。羅堯是有粉絲群體的,微博上還有網友成立的後援會。究其緣由,一是他羅氏獨子的身份,二是他不輸任何明星的逆天顏值,三是他管理公司的手腕,有錢有顏又有能力的富二代,怎麽會不吸引人呢。
還有那個紅透半邊天的白桢,就是羅堯親手打造出來的。 幾乎人人都知道白桢有個大金主,大靠山,而這個人就是羅堯。
“他……他還好嗎?”程澈記得在迷迷糊糊中看到羅堯有擦傷的痕跡。
“唔……他臉上有點傷,把您送到之後他就出去接電話了,到現在還沒……”護士話音剛落,單人高級病房的門就開了,她驚喜道,“這不,回來了。”
與羅堯四目相接,程澈立刻別回了臉。
程澈表情依舊淡漠如水,心中卻翻江倒海。羅堯真的受傷了,他嘴角淤青,臉頰擦傷,額上還貼着創可貼,整個人透着一股頹然。除了那副完美的好身材,幾乎沒有哪一樣能和光彩熠熠的“羅少”沾邊,難怪護士認不出來。
護士推着小推車走了,留下他們“二人世界”。
程澈幾乎控制不住地想看看羅堯的受傷情況,于是只好掩飾性的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時間,卻發現已經沒電關機了,也對,過了這麽久,那些會關心他的人肯定都瘋狂地打過他的電話。
一想到之前在羅堯家發生的事,程澈心中便泛起強烈的羞憤和氣惱,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在這裏,一言不發理直氣壯地站在他身邊。
程澈一臉冷意地看向羅堯,可原本想要說的話卻在對上羅堯的一瞬哽在了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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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堯望着他,眼裏的隐痛太過于明顯,配上他那憔悴的形容,好像委屈到了極致。
可惜,這些表情都不适合羅堯。程澈心道。
羅堯從來都不會脆弱的,再者說,羅堯有什麽可委屈的呢?因為那個“被打掉”的孩子嗎?程澈苦笑一聲,羅堯對這未曾謀面的孩子,還真是情深義重。也對,白桢是Beta,受孕率極低,很可能生不了,他大概是在恨他掐斷了羅家唯一的血脈。
“橙……”羅堯用手抵唇,輕咳了一聲,“你感覺怎麽樣?”
程澈目光掃過羅堯的手指,羅堯左手無名指的末端有一圈深深的印痕,代表着那裏曾經有一枚戴了很久的象征着愛情的戒指。
程澈眼神一黯,冷冷道:“羅堯,你非法拘禁我,你犯法了。”
羅堯咬着牙道:“可你是我的Omega。”
“是嗎?”程澈微不可聞地輕笑了一聲,“誰規定的?婚姻法嗎?”
羅堯難以置信地看着程澈,盡管他已經體驗過了程澈的無情,但他依然無法接受,他曾經溫柔單純的愛人會變成現在這樣。
而這一切,都因嚴浪而起!他當初就應該把程澈看得死死的,他當初就不該相信程澈只是想和嚴浪做朋友!
羅堯擰着兩條濃眉正欲說些什麽,卻被手機鈴聲打斷。
是他媽打來的。
羅堯深吸一口氣,調整情緒後接起了電話。
他對電話裏的人道:“等我一下。”
然後快步出了病房。
羅堯接了這個電話之後,語氣和表情都明顯溫柔了下來,看羅堯避他不及的樣子,程澈大概知道是誰打來的了,應該是白桢。
“堯堯,你爸爸已經查到你在哪家醫院了,他準備親自來找你,到時候媽媽也幫不了你了,你再不回來,別怪媽媽沒有向着你。”電話裏,羅母溫柔的聲音傳了出來。
羅堯站在走廊上,握緊手機,幾個小時前,他心急如焚,撬開禁閉室的窗戶鎖,從羅宅二樓跳窗逃出來,帶着一身被老爺子用馬鞭抽出來的傷一路飙車趕回自己家,解開了高燒下的程澈。
其實,在他因為聚會醉酒沒把握好分寸上熱搜的事被他爸關起來的時候,他的理智就已經回歸了,他當時的确是氣瘋了。
一想到自己居然這樣對待剛打完胎的程澈,他便自責不已,當他看到燒的神志不清的程澈時,更是堅信了自己是個混蛋的事實。
可即使他再混蛋,那也是程澈逼出來的,程澈不聲不響地離開,還擅作主張打掉了孩子……只要一想到程澈對嚴浪溫柔的模樣,他就嫉妒的發狂。
羅堯在走廊的角落裏站了好一會,遲遲不敢回病房,他竟然膽怯了,他害怕再看到程澈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他害怕自己會再次忍不住去試圖撕裂那層冰冷的面具……
等他終于鼓起勇氣回到病房的時候,床上已經空了,只有一個小護士在整理床鋪。
“剛剛的病人呢?”
“他藥水挂完就走了呀。”
程澈回到家,立刻給手機充電,果然,上面都是來自嚴浪、徐教授和研究所的電話,他聯系了徐教授,解釋自己發燒了,然後又給嚴浪那邊去了個電話。
嚴浪可能正在忙,過了好久才接。
“小澈你去哪了?為什麽一直不接電話!”
嚴浪一改往日的溫和,語氣十分急迫。
“沒什麽,就是有點私事。”嚴浪和徐教授不一樣,沒那麽好搪塞。
“是因為羅堯嗎?”
程澈一驚,嚴浪居然知道他和羅堯見面了……
“你研究所的同事告訴我的,說你跟一個來者不善的Alpha走了。”
聽不到程澈的回應,嚴浪道:“你現在回家了嗎?我過來找你。”
程澈抿了抿唇,“不用,你快去忙吧。”
嚴浪那邊已經有人在喊“嚴大夫”了。
嚴浪嘆了口氣,語氣溫和下來:“小澈,給我個機……”
嚴浪還沒說完,程澈便掐斷了通話。
他手上有一份快遞,剛才上樓的時候取的,裏面是一張演唱會的門票,和一個卡片,卡片上寫着:誠邀程學長參加我的第一場個人演唱會。
下面是一串龍飛鳳舞的簽名,這個簽名如果拿到研究所去,所裏那幾個小姑娘估計都得搶破腦袋。
白桢要開演唱會了,出道這麽久的第一場,粉絲們都瘋了,就連位置較差的外場看臺票都被黃牛炒到了十多倍的價格。
而白桢給他寄來的是貴賓席,也就是整個會場視野最清晰的地方。
自從大二那年,白桢出現,對羅堯頻繁示好,他的潛意識裏就一直想要回避白桢。白桢在學校的演出,除了第一場和羅堯去南禮堂觀看了,之後他就再也沒去過,倒是羅堯,因為是學生幹部的緣故,經常受邀參加。然而這次,他突然想認認真真的看一場白桢的演唱會,他想好好看看白桢,羅堯喜歡的……白桢。
一星期後的演唱會,程澈到的較晚,從專用通道進去後,他坐在了白桢為他安排的位置上。
從這裏看舞臺上的白桢,就和七年前在學校小禮堂看白桢一樣清晰,連白桢臉上飛揚的神采都沒有漏下分毫。
白桢畫着精致的舞臺妝,勾勒得那漂亮的五官更加立體,聚光燈下,的确有一種天使降臨的美感……“桢天使”是粉絲對他的愛稱。
白桢變了,程澈記得第一次看到白桢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在舞臺上腼腆着一張秀氣的臉,規規矩矩自彈自唱的Beta男孩,而現在的白桢,敢于挑戰各種誇張的時尚元素,舞姿和動作都十分自信張揚。
不得不說,白桢的舞臺感很強,唱跳俱佳,不然,光靠羅堯砸錢,他是不可能在強手如雲的選秀節目中脫穎而出成為第一名的。
白桢有實力,白桢不是他同事所說的那樣“随便唱唱跳跳就一呼百應”。
周圍粉絲們的尖叫聲随着白桢的歌聲、動作,如浪潮般的洶湧起伏,熒光棒幻化出的星海震撼無比,然而,即使是第一次面對這麽大的場面,白桢也絲毫沒有膽怯,他在享受這種排山倒海的愛意,他在享受這種掌控全局的快*感。
程澈目不轉睛的看着舞臺上的那個超級偶像,當視線在燈光下花成一片模糊的影子時,他不由自主地拿自己去替換,倘若此刻站在臺上的人是自己……
他笑了,如果把他放到這樣的舞臺上,他大概會難受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甚至連呼吸可能都不自在,當着講臺下的人做科研彙報以及給學生講課,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他受不了人多的地方,更受不了被萬衆矚目,他的确是一個“拿不出手的伴侶”。程澈突然想起近兩年前,羅堯從國外歸來時,方覺說的話。
羅堯剛回來的那段時間,請了一堆好友和生意夥伴,帶上程澈一起吃了頓飯。由于面對一桌陌生人的緊張,以及從未吃過這些高檔食物,程澈在飯桌上頻頻出糗,甚至連刀叉都拿不好,引得大家調侃紛紛,羅堯則拿起餐具,耐心地為程澈處理好每一樣食物,并得意地說“我家寶貝橙子當然得我來伺候”,以此打消了一些人想要嘲諷的心思。
用餐地點是方覺提前訂的,選的不是中餐,而是西餐,羅堯自知思慮不周,向程澈道歉,但程澈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也沒有将無意中聽來的方覺那句“拿不出手”放在心上。
但此時此刻,他突然明白,沒放在心上的人,可能只是他自己而已。
這樣比來,白桢确實比他耀眼得多,更值得別人去喜愛。
程澈突然想起曾經看到過的一句話:在另一個人出現之前,你永遠也不能确定眼前這個即是良人。
自己于羅堯,只不過是一個下早了的定論罷了。
演唱會結束前夕,白桢在舞臺上喘着氣,開始了一段獨白:“今天,是我第一場演唱會,首先我要感謝我的‘指針’們,是你們對我的支持與愛,讓我有幸站在這裏,唱歌給你們聽。”
說完,白桢沖臺下深深的鞠了一躬。
白桢這個動作立馬引發觀衆席爆炸般的尖叫,“桢天使我愛你”這樣帶着哭腔的瘋狂吶喊響徹整個體育場。
白桢做了一個收的手勢,然後捏了捏耳朵,目光變得溫柔似水。
程澈一愣,他在看到這個動作後,幾乎立刻想到了白桢接下來的話要對誰說。
“其實我還想借這個難得的機會感謝一個人,是他成就了今天的我,是他讓我的人生每時每刻都有方向,有意義,謝謝你……”
白桢最後兩個字是口型,沒有說出來,但程澈知道那是“羅堯”。
白桢的目光定格在很遠處,就好像他說的那個人就在觀衆席裏面。很多人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卻只看到黑壓壓的一片。
白桢的經紀人在臺下聽的直皺眉,這并不是之前說好的臺詞。
演唱會結束,程澈起身準備離去,卻碰到了白桢的助理小唐。
小唐好像有什麽急事需要幫忙,現場挺亂,他轉了半天也沒找到值得信任的能幫他的人,所以當他看到程澈的時候,宛若看到了救星。
“程哥,能拜托您幫我把這些拿去給休息室的白哥一下嗎?白哥急着要。我老婆要生了,現在一個人在家,我得趕回去。”
小唐的請求程澈沒法拒絕,只好接過封好的紙袋和工作牌。
正好,他也有些話想對白桢說。
走廊上沒人,休息室的門是虛掩的,程澈敲了敲門,回應他的卻是黏膩的親吻聲。
半年前相似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程澈大腦一陣空白,未經允許,顫抖着手推開了休息室的門。
休息室的沙發上,羅堯把白桢按在身下,忘情地親吻着,喘息聲和交換唾液的聲音像尖銳的刺一樣插進程澈的耳膜,還有白桢呢喃的那句“堯哥”。
程澈手指尖抖得不成樣子,連紙袋都拿不住,掉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
沙發上纏綿的二人聽到聲音,紛紛看了過來,程澈想也沒想,落荒而逃。
聽着程澈逐漸遠去的紊亂的腳步聲,白桢猛地推開了身上的男人,原本意亂情迷的表情也瞬間恢複正常。
男人還想索吻,卻被白桢一把推開,高大的Alpha猝不及防,被一個Beta推得坐在了地上,胯間那玩意還頂着個小帳篷。
白桢坐在沙發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地上的男人,“你不要過界了。”
“白白……”男人開口,并不是羅堯那獨具特色的煙嗓。
看着那張和羅堯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白桢表情有一絲的松動,他站起來對男人伸出手。
“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