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話不由讓沈蘭身體僵硬:“你休要胡言亂語!現在說的乃是蘇慕晴下毒一事!”
“她有何理由下毒?”
“那這馬夫又有何理由下毒?”
蘇夫人目光如炬的看向她:“那便是七皇子身邊的人做的手腳, 同她們都沒有幹系。”
蘇夫人此話落下,連忙讓沈靈犀喊起了冤:“七皇子身邊的人,除了他自己帶來的随侍, 便是沈家的家奴了, 他們斷斷不敢下此毒手的!”
沈蘭也不信:“蘇夫人簡直是歪理, 竟扯到這上面來了。那你怎麽不問問蘇慕晴, 為何她的信上會有毒?”
蘇夫人本就是想轉移重點,她們卻捉着這點不放。
蘇夫人的臉色都凝重了起來,一旁的蘇慕晴卻朝她盈盈一拜:“多謝母親, 接下來的事,便由我自己澄清吧。”
蘇夫人張了張嘴, 只好由着她了。
“你們說是我下毒, 可我那天晚上卻沒有跟七皇子見面。”
“……什麽意思?”
蘇慕晴又好氣又好笑:“這馬夫知道什麽?那天晚上我見的人明顯不是七皇子,他的确約了我見面, 可來時全身蒙面, 鬼鬼祟祟的套我的話, 我那時還以為是沈家小姐給我使的圈套呢。”
她的話讓沈靈犀紅了眼眶, 在沈蘭面前哭訴道:“姑母,蘇小姐簡直血口噴人。”
沈蘭連忙安慰道:“靈犀,我知你不是那樣的人,她口說無憑, 為自己開脫罷了。”
“你們不信我, 不若将七皇子同我喚來當面對質?”
見她态度篤定, 沈靈犀呼吸紊亂, 以為蘇慕晴說的真是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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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瞥了一眼地上的徐星淳,示意他多說說話。
明明方才還占着優勢的,如今轉瞬便消失不見。
沈蘭氣急:“你這馬夫,方才不是你言之鑿鑿的說這信紙上有毒?”
跪在地上的徐星淳不由身體僵硬:“小人……小人的确聽到了七皇子的聲音。”
“那這麽說,你是沒看着臉了?”
徐星淳原還想辯解一番,蘇慕晴便狠狠警告:“你可得想仔細些,等會兒七皇子過來對質,若是發現你有所欺騙……”
徐星淳心口一緊,饒是沈靈犀之前許諾了好處,他也不敢信口雌黃了。
“小人的确沒看到七皇子的臉,當時他把面巾蒙于臉上,全身都穿着玄色的衣衫,但聲音和體型都極像七皇子。”
沈蘭的臉色難看,朝沈靈犀看了一眼。
發現她也是茫然,俨然對此事不知情的。
“不若還是請七皇子明斷?”一直在旁邊看的蘇夫人緩緩開了口。
沈蘭呲目欲裂,這才發現蘇夫人一直不曾開口的原因乃是想引蕭奕謹來此。沈蘭越發覺得,她是察覺到了什麽。
“不可!”
“慕兒不能背上這冤枉,七皇子來對一對質,事情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沈蘭狠狠提醒道:“蘇夫人出嫁前,可是範家的貴女!”
“我自不會讓範家蒙塵。”
冥冥之中,沈蘭恍然覺得自己入了局,可她卻看不懂布局的究竟是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事情往往朝着她最不願看到的方向而去。
“七殿下……他剛剛解了毒,應該多休養,這種小事,便……”
蘇夫人詫異:“小事?方才章夫人怎麽不這樣說,小事罷了,便饒過慕兒。方才進來時,我分明見着你要打她!你說小事便小事,大事便大事,竟如此獨斷?”
沈蘭已如熱鍋上的螞蟻,全然已經入了套。
她是不想讓蘇夫人見到蕭奕謹,免得多一重危險。
若旁的時候,她還能拿拿門第來壓一壓蘇夫人。可如今範家重新受到重用,臨着蘇夫人的地位也水漲船高。而且蘇慕晴這篤定的态度,擺明了裏面有詐。
沈蘭只恨馬夫随口胡說,為了讓蘇夫人消氣,便喊來外面的護院:“把這個信口雌黃的拉下去,重重的打!”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放在此處也是同理。
徐星淳心裏已是極恨,恨自己為何沒有權勢,活生生受人欺辱。
他驟然間厭惡起了裏面的所有人,包括蘇慕晴。
自從遇到了她以來,自己的運道便莫名其妙的差了起來,往日這些事情該他得利,現今卻成了被人棄掉的棋子。
板子落到徐星淳身上時,他恍惚間看到一個人影走過。
蘇映晗嘴角挂着詭谲的笑容,而下一秒那笑容便恢複正常。
他悶聲承受着這一切,板子打在他身上時疼極了,他終于不顧形象喊了起來,可打他便是要做給蘇夫人看的,沈蘭怎會手下留情?
打了不知多久,他身後都血肉模糊。
護院這才急匆匆的前去禀告:“回夫人,方才那馬夫已經昏迷過去了,還繼續打嗎?”
沈蘭望向蘇夫人,全聽她的意思。
而蘇夫人只淡淡說了句:“若是昏迷過去了,還是停手吧,以免旁人覺得沈家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四個字,聽在沈蘭耳朵裏只覺得諷刺。
若以她平日的脾氣,她早就發作了。然而為了蕭奕謹,沈蘭卻全數忍了下來。
原以為這件事情就此為止,誰能想到蘇家的大公子蘇映晗從外面走了進來,折扇翻折的聲音在屋內響起:“你們這是……?”
“晗兒。”
“母親怎麽眼眶都紅了?”
他母親看上去剛硬,實則內裏軟和。
蘇映晗旁的不在乎,唯獨對于兩世撫養他的蘇夫人十分在乎。
蘇慕晴這才扶着蘇夫人,朝蘇映晗敘說了方才的事,越是聽下去,蘇映晗的表情就越冷。他怎麽也沒想到,竟是如此陰差陽錯。
那天晚上用人來試探蘇慕晴,她以為是沈靈犀的圈套,這才那般義憤填膺。想起那天蘇慕晴和蕭奕謹的對話,蘇映晗內心百轉千回。
專程試探沒能試成,偶然間聽到的卻是她的真心。
蘇慕晴是他的妹妹,旁人萬萬不能欺負了去。更何況……她們還使得母親受累。
蘇映晗臉上挂着虛僞的假笑:“章将軍正在同裴大人說話,托我過來同章夫人帶個話。”
“……什麽話?”
“他說有事要問夫人,一會兒便過來,讓夫人屏退左右。”
沈蘭越發心慌,不明白章鴻為何這麽說。想了半天,她只好吩咐周圍的人出去。沈靈犀本想留在屋子裏,可奈何沈蘭卻将她趕了出去:“你幫姑母在外看着,不許任何人靠近。”
沈靈犀見她臉上滿是凝重,只得溫柔的行了一禮,便從屋子裏走了出去。
“姑母放心。”
蘇映晗也拉着蘇慕晴離開,屋子裏只剩下了蘇夫人和沈蘭。
蘇慕晴還有些疑惑:“大兄竟放心夫人一人在裏面?”
雖然蘇夫人讓自己叫她母親,但蘇慕晴不可能立馬就改口過來的,總得些許時間适應。
蘇映晗笑了起來,那雙桃花眼裏夾帶着冰冷:“等會兒有好戲看了。”
“嗯?”
“章鴻不是要過來了嗎?”蘇映晗用扇子敲了下蘇慕晴的額頭,“哎,我這般費盡心力布局,等事成之後,你可得好生感激我。”
蘇慕晴嘴角一抽:“大兄,你到底在打什麽啞謎。”
“看看便是。”
兩人站到了隐處,沈家早布置了蘇映晗的人,他們站的在這個位置,最是安全不過。
這麽好的一出戲,他可不能錯過。
瞧着蘇映晗仔細望向了裏面,蘇慕晴也屏住了呼吸,朝屋內望去。
裏面靜悄悄的,光線也顯得格外昏暗。今日是個大陰天,天空都被烏雲所遮蓋,裏面沒點燭火,想來并不會亮到那裏去。
她仔細的望向裏面,漸漸的,房間裏傳來了談話聲。
“沈蘭,既然四下無人,我便把該問的都問清楚!”蘇夫人直直的望向了她,“蕭奕謹到底是何人?”
“他是當今的七皇子!”
“七皇子?”蘇夫人嘲笑着說,“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蘇家的玉佩,可是在裴清硯的身上!”
沈蘭自然不知道這些,嘴唇漸漸泛白:“什麽?”
“你不知道?”
“我如何知道!”
沈蘭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很快便喚來了外面一直守着的陳婆子,她跟在自己身邊多年了,絕不會背叛自己,許多事情都是吩咐她做的。
沈蘭語氣顫抖:“那天……我不是讓你……”
陳婆子原本還想裝傻:“夫人,老奴的确是按着你吩咐的做了。”
蘇夫人一眼便認出了她:“當年的雪夜裏,我和夫君曾看見過你,懷裏抱着一個孩子。”
陳婆子腿一顫:“蘇夫人不是答應替老奴保密嗎?當初蘇夫人所說誓言,就不怕應驗在你身上?!”
“那誓言是夫君發的,他早就去了黃泉,我有什麽可怕的?”
陳婆子嘴唇泛白。
沈蘭看着她們打啞謎,越發的糊塗:“究竟是怎麽回事?”
陳婆子想起了當年,那時沈蘭剛失了二子章士傑,整日渾渾噩噩的度日。而章鴻卻在此時抱回了一個孩子,說讓沈蘭仔細照顧着。
陳婆子是看過那孩子的,覺着長得可真是好,玉雪玲珑,眉眼可愛。
這副相貌的嬰孩,也不知道姑爺哪裏尋來的,她便報給了沈蘭看。
可沈蘭只是表面答應,甚至沒有看那孩子一眼,便對她下了命令:“去把這孩子處置掉。”
“夫人?”
沈蘭哭着說:“奶娘,章鴻他不愛我,這孩子保不成是他外面女人生的孩子,還想送到我膝下來養,做他的春秋大夢!”
“可姑爺那裏怎麽交代啊!”
沈蘭仍在哭:“我自有辦法,娘怕我傷心過度,早就為我尋到了一孩兒,權當養子。我就算是養娘給我找的,也絕不養章鴻外室的孩子!”
陳婆子也不知該如何勸她,沈蘭失了孩子後,性情便大變了,原本還有點兒的溫柔小意,現在全成了刺。
任誰靠近,她都是要狠狠刺過來的。
“可這孩子多多少少也是條性命……”
“你若不幫我處置了他,自己也別回來了!奶娘可憐他,怎麽不可憐可憐我?”
到底是自己奶大的孩子,陳婆子無奈之下,只得将他放在了籃子裏,迎着風雪夜,想就這樣扔到尚未結冰的河水中。
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記得當初耳畔都是風雪呼嘯的聲音。
她走到河邊,黑夜中的冷意簡直快要刺骨,河水湍急,偶爾飛濺在臉上的水珠,凍得她抖了好幾下。
陳婆子的內心無比掙紮了起來,一方面她不想把這孩子弄死,而另一方面她卻不能辜負沈蘭。
萬一真是姑爺外室之子,這孩子的出身也着實太可惡了些。
陳婆子勸自己,得為沈蘭多想想。
她剛将籃子高高舉起,一旁卻有人将她的手腕拉住:“他還年幼,到底是做錯了什麽,要讓你将他丢到河裏去?”
陳婆子手一抖,差點沒把籃子拿穩。
當她轉過頭來時,卻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容:“蘇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