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此刻裴清硯提出求娶， 定會惹得衆人嘲笑。
蘇夫人心如火烤，自己當初花燈會時提出将蘇慕晴養在膝下， 竟還便宜了裴清硯， 成全了他。
氣氛一陣凝滞， 屋內靜悄悄的。
丫環們更是把頭都低了下去， 恨不得自己沒聽到今日的話。
繼兄繼妹， 這可是醜聞啊。
章鴻讪讪開了口：“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蘇家的門第太低……”
他是知曉裴清硯身份的，這才下意識的說出了口。
“低？”裴清硯望了過去，“章将軍這是說什麽話？”
沈蘭惡狠狠的看了章鴻一眼，他這才回過神來。
裴清硯和他母親魏雪拂太過相似，章鴻一時起了幾分維護之心， 這才覺得蘇慕晴門第低了， 不配為正妻。
章鴻硬着頭皮解釋：“我是說……裴大人如今得皇上賞識，官途止不得會越來越好， 蘇家到底是商賈之家。”
裴清硯淡淡道：“章将軍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的事，無需章将軍操心。”
章鴻自讨了沒趣，平白惹得沈蘭笑話。
越是看到章鴻這般失魂落魄，她心裏就越暢快。
這一點立場，倒和蘇慕晴達成了一致。
原本蘇夫人打算硬着心腸拒絕的， 可一聽章鴻竟然嫌棄她家門楣， 便冷着臉說：“裴大人也聽到了， 就斷慕兒如今養在我膝下， 就算裴大人和裴公公斷了關系， 我蘇家也是配不上的。”
Advertisement
“該是我配不上慕兒，蘇夫人莫要聽旁人亂扯。”
蘇夫人的臉色這才好些了，反觀章鴻的表情越發難看起來。
裴清硯說話也忒好聽了，拿捏到了她的軟處，心上那點兒不快也消失幹淨。
只可惜啊，嫁給裴清硯無疑是嫁給了個麻煩，未來究竟如何，也未可知。
若是要保住蕭奕謹，最好的辦法就是除掉裴清硯，他這一路去州縣，有沒有命回來都是不知道的。
“裴大人，恕我不能同意這門親事。”
裴清硯眉頭微蹙：“為何？”
蘇夫人硬着心腸，剛想找理由拒絕，蕭奕謹便從外面走了進來。
月色微寒，他迎着蒙蒙細雨，臉上的痞笑早已被認真代替：“因為我也要求娶慕兒。”
在場之人全都睜大了眼，這又是鬧哪一出？
蘇夫人站起身：“七皇子，這……”
蕭奕謹看向蘇夫人：“之前我和蘇夫人不是談過此事麽？蘇夫人大可以用這話拒絕裴大人啊。”
蘇夫人忽然明白了過來，蕭奕謹是在給自己使眼色。
可這完全讓她的處境也變得艱難了起來，裴清硯好打發，亦或推脫着。可蕭奕謹這一出聲，答應蕭奕謹，便是要把蘇慕晴往側妃的位置推，不答應他，裴清硯這邊又如何解決？
明明簡單的問題，如今非得二選一了。
可裴清硯不能嫁啊！
“七皇子……的确同我提過一兩句。”
蘇夫人的話，讓蕭奕謹面露喜色，反觀裴清硯卻臉色微沉。
蘇夫人斟酌着：“只是才接慕兒到我膝下養着，七皇子雖有暗示，可那時我并未聽懂。”
蘇慕晴呼出一口氣，話沒說死便好。
“既然是沒明白，那便做不得數。”
沈蘭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七皇子側妃的事還需從長計議呢，這可得聽皇上的！”
蕭奕謹不悅的說：“父皇憐愛我，他說平生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護好母妃，早在之前父皇便說，難得一心人，只要是我喜歡的，父皇會同意的。”
“那七皇子的正妃呢！？怎可在娶正妃前就讓側妃入門？”
蕭奕謹看了沈蘭一眼，眼中浮現幾分哀求。
這話好在是沈蘭所說，若換成其他人，他大可以一句‘正妃之事自有父皇做主’便可搪塞過去。
這眼神和他在章家說喜歡蘇慕晴時何其相似，沈蘭一時啞然，到底心疼蕭奕謹。
還好只是假死，若是真死了，他這輩子連最喜歡的女人都無法得到？
沈蘭的腦子總算清醒，如今蘇慕晴是放在蘇夫人手下養的，只要蘇慕晴嫁給了蕭奕謹，蘇夫人就更得要保密了。
“蘇夫人，方才是我失言了。七皇子看來是極喜歡令千金，竟冒着損害名譽，也要先納了她進門。”
沈蘭态度的轉變，讓蘇夫人眉頭緊蹙。
這無疑于是脅迫她。
兩邊都碰不得，可對比裴清硯，蕭奕謹突然出現，明顯是把她逼得更厲害。
裴清硯輕聲說：“便不用今日就回答，蘇夫人慢慢考慮即可。”
蕭奕謹眯起眼，只要想起裴清硯是蘇慕晴心愛之人，便如鲠在喉。
“還是今日理出來吧，慕兒若真是許配給裴大人，繼兄繼妹的關系，便會讓她名譽掃地。裴大人若真喜歡慕兒，便不會讓她出醜，以後她要如何自處？”
裴清硯的态度不卑不亢：“七皇子說這話之前，不若先問問自己？”
蕭奕謹怒意漸起，明明自己方才警告了裴清硯，可他一轉眼就朝蘇夫人求了親。
這個裴清硯，表面上一副雲清風淡，實則最有城府。
威逼利誘不聽，柴米油鹽不近，真真難搞。
蘇夫人更加兩難，按着名義，蘇家的女兒還真該嫁給蕭奕謹。
蘇家可出過三位皇後。
一旁沒有說話的蘇慕晴笑了起來，惹得幾人将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
“你笑什麽？”
蘇慕晴盈盈一拜：“小女子只是覺得，大家莫不是忘了小女子的話？”
“……什麽？”
“章家二公子死時，當時我曾對外人說，要為章家二公子守孝五年。”蘇慕晴雖笑着，話裏卻帶着軟刀子，“章夫人忘了，章将軍也忘了，可我卻沒忘。”
沈蘭啞然，想幫着蕭奕謹說話，也開不了口了。
“你已經不是章家的人了，哪有為一個外男守孝五年的說法？”蕭奕謹着急的說。
“外男？我亦知曉一字千金的道理，何況還和章二公子做了幾年的繼兄妹。章二公子故去，我自得為哥哥守孝。”蘇慕晴語氣微沉，“除非……”
蕭奕謹急急的問：“除非什麽？”
蘇慕晴莞爾：“除非章二公子突然活過來了。”
衆人皆靜，被蘇慕晴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除了裴清硯，場上的人都是知曉蕭奕謹是如何假死，成了現在的七皇子的。
若真承認這一層關系，将會于他的身份大大不利。
沈蘭本想拉蘇夫人上賊船，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若真引起了滿朝文武的注意，保不得他們會順着查下去。
蘇慕晴笑着對蘇夫人說：“母親自然不知此事，這還是我在章府時說的。”
“你守孝五年，便二十歲了。”
蘇慕晴柔聲道：“母親不必為難，我說了，除非章二公子并未死，我根本就不在孝期。否則這孝還是得守的，也算還了章二公子在章家護着我的恩情。”
蘇夫人嘆了口氣：“七皇子和裴大人也都聽到了，恕我不能答應了。”
這話将蕭奕謹堵得臉色難看，偏生無法反駁。
可他沒得手，裴清硯也同樣沒得手。
一想到此處，蕭奕謹才沒那麽不悅。
裴清硯似乎還想說什麽，蘇慕晴朝他眨了眨眼，在朝他使眼色。
裴清硯只好按捺着，沒有再同蕭奕謹相争。
方才蕭奕謹召見他，便是想要從他手裏奪走蘇慕晴。
今日是他太莽撞了，本不應該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此話的。
這場宴席到最後散場，沈蘭被沈靈犀扶着回了房內。
外面下着蒙蒙細雨，屋內又點起了女兒家的花果熏香，空氣裏也彌漫着微微的甜。
沈蘭坐在榻上，沉思了許久。
她以前從不覺得蘇慕晴聰明厲害，而今日才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靈犀，你今日哭哭啼啼也未免太不像話了。”
沈靈犀揉緊了帕子：“姑母……”
“你也別不服氣，看來真是這些年沈家太注意旁的事，忽略了你。”
沈蘭細想了蘇家出過三個皇後，竟不是沒有道理的。倘若蘇家還一如往昔，蘇慕晴真是養在蘇家的，還不知會養得多好。
“姑母今日是欣賞蘇慕晴了？”
沈蘭被問得語塞：“你還看不出來嗎？她今日幾句話，便把幾家人的尴尬化解。一來，成全了自己孝義的名聲。二來，顧全了章家的面子。三來，化解了蘇夫人兩難的局面。”
沈靈犀方才只是不服氣，一聽沈蘭這麽分析，她便真朝這方面想了。
沈靈犀越仔細想下去，越是臉色凝重：“……不止，這多出來的五年，便會讓七皇子知曉她不會嫁人，對她的威逼也少了一重。”
“軟磨硬泡，既有強勢的一面，又有軟的一面，春風化雨的就把事情解決了。”沈蘭拍了拍她的手，“靈犀，日後莫要再處處針對蘇慕晴了。”
沈靈犀仍有不服：“可她把自己的處境弄成這樣！二十歲才成婚？”
沈蘭仔細品着蘇慕晴的話，也感覺不對勁。
她怎麽一直在強調說，除非章二公子并沒有死，那她也沒在孝期了？
“她別是想把這件事情鬧出去……”
“什麽？”
沈蘭虛弱的笑了笑：“我無事，你先回去歇着吧。”
沈靈犀只得行了個禮，很快便離開了這個地方。
聽姑母的話，似乎猜出蘇慕晴有後招？
雖然極不喜她，沈靈犀卻止不住的嘆了起來。
之前在栗山詩會，她也是幾句話便全了柔嘉公主和魏家的面子，又讓自己全身而退，還在柔嘉公主那裏刷夠了好感。
沈靈犀想起自己曾對男裝的她動心，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午夜夢回時，沈靈犀仍不住的在想……
她若沒有騙她就好了。
說不定一開始的時候，還能成為朋友。
可這個想法一浮現在腦海，沈靈犀的臉色便漲紅了起來，感到了不可思議。
“我究竟在想什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