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久別重逢
“宋師姐!出事了!”小師妹靈犀将那木門拍的啪啪作響,“師姐,你快起來呀!”
手都要拍痛了,靈犀還沒聽見聲響,索性一咬牙,往後退了步,擡腳便朝那客房的木門踹去。她雖只有十七歲,這一腳力道卻半分不減,木門應聲而開,頓時碎了一截,動靜徹底喊醒了榻上的人。
江湖三位風頭正盛的美人,楚恨水柔弱,陸丹绮嬌氣,惟獨西秀山的宋敏兒性子潑辣,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宋敏兒出身尊貴,父親是左念的摯友,平日哪怕左念對她說話都要禮讓三分,師弟妹們更是唯恐觸了逆鱗,她何時受過被這種破門而入的待遇?宋敏兒當即柳眉倒豎,怒氣沖沖對靈犀道:“天大的事先去找聞笛,他壓不住了再來說!”
靈犀硬着頭皮等她發洩完,才道:“宋師姐,華山派有個長老在城外的莊子被滅了門,他們非說是十二樓做的。眼下掌門已經來了……你的刀呢?”
她故意不把事說明,免得宋敏兒當即發作。
果真,宋敏兒沒察覺出此事和自己到底有什麽關系,但一聽也知道不能善了,連忙火速穿好了衣裳,将頭發一攏,眼角斜飛示意靈犀去看角落:“刀不就在那兒嗎?”
話音未落,靈犀已經拿了那把刀,她翻過刀柄仔細查看,倒抽一口冷氣。她望向貌似一無所知的宋敏兒,原本已經安了一半的心又沒着落起來。
靈犀從小跟着聞笛,知道什麽話該什麽時候說,于是畢恭畢敬地捧住宋敏兒的刀,一言不發地随着她出了門。
半盞茶的工夫,華山派與十二樓烏泱泱一共二十來人,已經全都湧進了客棧的後院。
宋敏兒乍見到此番陣勢,原本嚣張的氣焰先滅了大半,不明所以地往左念身側一縮,小聲道:“師父,這是怎麽了?”
左念沉聲不語,聞笛卻側頭望向靈犀,見到她手中那把刀,目光一暗,仍是溫和道:“靈犀,你拿的是師姐的刀嗎?遞給華山派的前輩們瞧瞧。”
個中利害無需他說明,趙真快步上前,面上已經快維持不住禮數周全了:“姑娘,請将宋姑娘的刀借來一觀。”
靈犀神情有異,本能地去看聞笛的反應,可對方冷靜地立在原處,她尚且糾結,手中的刀卻被趙真一把奪去。聞笛這才注意到靈犀求助的目光,朝她遞了個疑惑的眼神,靈犀不敢再擠眉弄眼,垂頭喪氣地不言語了。
“左掌門,”趙真蹙眉,聲音情不自禁地提高了,“這把刀并非宋姑娘的啊!您看,上頭的分明是一個‘聞’字!”
衆人齊齊地看向聞笛,他本人似乎早已預料到,神态并不驚慌。
左念:“聞笛,怎麽回事?你把自己的刀給了她?”
聞笛不慌不忙道:“我們一行人從西秀山入中原,路途遙遠,難免遇到偷雞摸狗之徒。在潼關時宋師姐突然說找不見刀了,害怕被師父責罰,我恰好身邊有一把多的,就将自己那把刀拿給了師姐。”
左念捋着胡子,仍是疑慮未消:“即是如此,為何你方才不提前說明?”
聞笛:“想必以趙公子、黃前輩的心情,徒兒說了他們也不信,不如待到他們自己見了,再作解釋。左右十二樓光明磊落,沒有什麽好怕的。”
一旁的黃元義嚷嚷道:“胡扯!你不是說西秀山的弟子每人只有一把刀,你的給了這師姐,那自己的刀又是誰的!?”
似乎猜到他會這麽問,聞笛不言不語,只解下腰間的刀,徑直單手抵到了那黃元義眼皮底下,聲音倏地有些變調:
“這把刀是師父特意為師弟造的,可惜他福薄,當年不慎跌落雁雪峰的山崖,生死未蔔,刀還沒送出去就沒了主人。我與師弟自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于是要來做紀念。他的刀我一直帶在身邊,十二樓內人盡皆知!”
跌落山崖、生死未蔔的說辭是這些年西秀山對外統一的口徑。
當年左念關門弟子叛逃,說出去總歸不太好聽,又牽扯到渡心丹,幾番衡量後,索性由郁徵出面辟謠,聲明并無此事。但話已經傳開,郁徵說的,江湖各大旁門左道一個字也不信,私底下仍舊反複探查渡心丹的下落。
華山派自然也聽說過這一茬,如今聞笛驀地自己提出,要反駁卻就輕易落入陷阱。
黃元義眼中還有不解,但堵到他眼皮子底下的那把刀上清清楚楚地刻着一個“柳”字,他嗫嚅道:“這……這……”
聞笛眼底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方才有一瞬崩塌的情緒已經盡數收斂:“前輩,還有何疑問嗎?”
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趙真察言觀色,深知此事到處都是蹊跷,倘若他們不依不饒,恐怕今日不能好好收場,連忙上前一步,把黃元義拉了回來。
趙真朝左念拱手道:“原來是如此嗎,晚輩聽明白了,這位姓聞的師弟重情重義,既挂念着師弟,又體諒師姐。既然宋姑娘的刀是弄丢了,昨夜又呆在客棧中,有左掌門坐鎮,想來是沒什麽機會單獨行動的……不如我們各退一步。”
這是讨了便宜還賣乖了,左念略一皺眉:“賢侄請講。”
趙真道:“假設兇手是與我派徐長老有私仇,何必非要用貴派宋姑娘的刀,又身披白衣,裝得不倫不類?晚輩推測此人與徐長老的瓜葛是幌子,栽贓十二樓才是真正目的。左掌門,此事傳出去遑論真假,對十二樓的影響總歸不好,晚輩托大,提議将此事先壓住,趁着清談會的閑暇再行查探,您意下如何?”
左念冷笑道:“呵,你倒是想得周到。”
他身後另一白衣弟子哼聲道:“趙公子,今日你們一行人沸沸揚揚地擡着屍體一通叫罵,真以為此事能憑借三言兩語壓下去嗎?”
趙真的想法都被他噎了回去,此刻也不禁語塞:“這……”
聞笛不失時機道:“師父,徒兒也有一個提議。在臨淄,我們與華山派諸位都非東道主,事情發生在北川學門的地界上,擅自處理總有些不尊重,也背離了來此的本意。不如将此事告知商子懷或者席藍玉前輩,請他們定奪?”
這話正中左念下懷,他笑而不語,只看向趙真。對方畢竟年輕,饒是舌燦蓮花也有一刻掉鏈子,支吾良久,皺眉道:“聞少俠說得在理……那、那便這樣吧。多謝左掌門,今日是我們唐突了,待到家父回城,定會再次上門賠罪。”
“賠罪就不必。”左念安然道,“我與趙掌門是舊相識了,還不至于将這點誤會放在心上!靈犀,莫瓷,送華山派諸位一程。”
兩個年輕弟子應聲而出,莫瓷朝趙真舒舒服服地一笑:“趙公子請。”
一行人終于散去,全程茫然的宋敏兒尚是目瞪口呆,左念憤怒地拂袖而去,理也不理她一眼。衆弟子紛紛去做自己的功課,惟獨聞笛還沒有動作。
聞笛與宋敏兒面和心不和也非一兩天,眼下沒有外人在場,他好整以暇地理平袖口褶皺,對宋敏兒道:“師姐,我早說過會出事端,你當時不信,這下完了吧?”
宋敏兒橫眉以對,啐道:“呸!不用你來假好心!先把刀好心好意地借給我,自己又用着柳眠聲的,賺了同門的贊賞,師父的同情,這下還能賺到華山派對你刮目相看!聞笛,你真是攻心為上啊!”
聞笛不惱反笑:“承讓,我只是未雨綢缪。如今出了岔子,師姐你有教訓我的閑工夫,不如想想那刀到底掉到誰手裏了吧。”
他說完,正逢門外送客的莫瓷回來,聞笛不再同宋敏兒多言,朝他招招手:“阿瓷,你跟我出趟門。”
客棧內重新規整,掌櫃與店小二紛紛鑽了出來,裝作方才無事發生似的開始把鬧過事的東西歸位,整理起了客人們點過的飯菜。不一會兒,兩碗熱騰騰的牛肉面出鍋,由小二放在木盤內,一路風馳電掣地端上了樓。
他扣響最外側廂房的門:“二位客官要的牛肉面來咯!”
解行舟開了門,促狹笑道:“還以為出這麽大的事,這面我要吃不上了——哎,真香,肚子都快癟了,十七,快!”
店小二搓着手賠笑道:“客官受驚了,對不住,對不住啊!其實也沒什麽大事,那華山派的來鬧了一通,沒讨到便宜,灰溜溜地就走了,客官別往心裏去,他們也就嚷得熱鬧,還不是喪家之犬,得仰人鼻息。”
解行舟筷子剛拿入手,聞言樂了:“要不怎麽說臨淄人傑地靈,連個店小二都能說會道——這‘喪家之犬’四字,從何談起啊?”
“嗨!”店小二是個人精,頓時眉飛色舞起來,“見笑了,小店多年承蒙北川學門蔭庇,我們迎來送往間對武林中事也知道一些。那趙炀撿了師父早死的便宜才當了這個掌門,自然有的人不服氣。前些日子華山派才你死我活地內鬥一通呢!趙炀按不下去,灰頭土臉地來臨淄求商掌門相助,有他出手,趙炀這才坐穩了位置,平息了內亂……”
“原來如此,受教。”解行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塞過去一小塊碎銀,“你先去忙吧,有事兒爺會喊你,放心,多跑點腿少不了你好處!”
店小二心領神會,客氣地恭維二位吃好喝好,躬身退了。解行舟重新掩上門,端着牛肉面,舒心地吃了兩口:“手藝真不錯,但比師哥做的還是差點……”
“師兄”屋內良久沒開口的柳十七把面碗往桌上一推,“我想出去散散心。”
解行舟沒想太多,只奇怪道:“這時候?眼看天都要黑了。”
柳十七點頭道:“就是四處走走。師兄你放心,我不會去找左念,就是心裏悶,去外頭走走可能會好一些……我認得路。”
解行舟理解地點點頭:“那去吧,到了時辰就回來,明日咱們還得四處打探情況。”
柳十七應下,勉強刨了兩口面條墊了肚子,拿起長河刀,從解行舟包裏翻出一點碎銀,悶悶地低頭出去,連關門的聲音都跟砸牆似的,把屋內師兄驚動得不輕。
以解行舟的心寬,他理解不了為什麽會有延綿幾代的世仇,也不懂為什麽一點恩怨連時間也無法消弭,只好裝聾作啞,在旁人你死我活的時候冷眼旁觀。伊春秋曾說他過得太沒心沒肺,但他只是看得太透。
自小就經歷過人情冷暖,還指望他義薄雲天嗎?難道那些虛無缥缈的前程往事、上代恩怨,比如今吃不飽飯還重要?
此刻他孤身待在房內,面前還有半碗沒吃完的牛肉面,很難得地想起了同年光怪陸離的樓閣。那裏滿眼都是醉醺醺的人影,紅燈籠與暧昧光線,莺歌燕語,酒香四溢。
女人精心描眉,塗好的紅唇俗不可耐,身後還沒有桌椅高的孩子突然因為餓開始大哭,她轉頭去看,靜靜地淌下淚來,暈花了剛揉開的胭脂。
解行舟嘆了口氣,忽地想起仿佛快到中秋了。
北方的秋季,黃昏來得很早,人們早早地用過飯就開始為夜市準備。而黃昏也轉瞬即逝,在屋檐上矜持地掃過一道金光,便被夜幕席卷了。
臨近八月十五,行将圓潤的上弦月挂在樹梢,柳十七擡頭望了一眼,只見西北方一顆星辰閃爍,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格外雪亮。他繞着客棧周圍幾條小巷轉了一圈,遠方隐約傳來叫賣聲,遂暫時放下了與十二樓的糾葛,打算去夜市正經散散心。
臨淄比不上當年的春風洛城,柳十七的心境也與從前大不相同了。
四周摩肩接踵,中秋将至,各處置辦香案的小商販忙碌不已,人聲鼎沸。尋常人家的女眷大都不湊這份熱鬧,近日沾了北川學門的光,臨淄城中的江湖人多了不少,許多女俠穿行其中,偶爾有一兩人朝柳十七暗中遞了個十分刻意的秋波。
可惜不懂男女之情的少年讀不出其間情愫,只莫名其妙地回望過去,接着繼續漫無目的地在街頭轉。
柳十七好奇打量過一方叫賣月餅的小攤,剛有興趣嘗一嘗,忽地被前頭一個孩子手中的糖葫蘆吸引了注意力。他順着那孩子看去,拐角處就有個做糖人和糖葫蘆的小攤。
柳十七剛走到那攤販面前,正欲掏錢,突然被一個聲音奪去了全身的力氣。
背後有人話語帶笑:“想去就去,我又不是大師兄。只一點,別玩太晚。”
又是個年輕的聲音回道:“哎!知道!”
剛在客棧聽過的聲音……一身白衣的青年,說話時都帶着笑——柳十七頓時沒了主意,他一躊躇的工夫,面前攤販生怕到手的生意飛走,連忙出聲提醒道:“這位少俠,您是想來一串糖葫蘆嗎?”
“啊?……哦,那就要一串吧。”柳十七急急忙忙地掏錢,接過攤販遞來的糖葫蘆,咬了口最上頭的山楂,轉頭看向那對話傳來的位置。
隔了一條街的地方是個擺着各式面具的小攤,孩童喜歡那些動物和鬼神圖案的面具。大約是攤主自己做的,面具不甚精致。但此刻那小攤前只有一個中年人帶着孫兒挑選,哪裏還有方才說話的人?
口中突然泛酸,柳十七捂着腮幫子,皺眉想他決計不可能聽錯,走過去問那小攤攤主道:“老板,剛才是不是有個年輕人來過你這兒?”
攤主見柳十七滿臉焦急,關切道:“少爺,你找人嗎?來小的攤上的客人多了去,少爺要找的人長什麽模樣?”
柳十七比劃道:“大約這麽高的一位公子,比我大幾歲,穿白衣服……他眉心有朱砂印,很好認的。”
攤主拖長聲音“哦”了聲,一拍大腿:“知道,知道!那公子真是谪仙一般好看,剛才還在這兒呢……我想想,是往那邊去了,對了,就是那邊兒!”
柳十七仿佛突然抓住了一絲希望,朝着攤主指明的方向遠望。
燈火通明,夜風微冷,他見一抹白影轉瞬閃過,接着淹沒在了人群中,一顆吊起的心猛地沉下去,他連道謝都來不及,匆忙撥開人群朝白影消失的地方奔去。
走過的巷子有多少條柳十七沒去數,他只牢牢地盯緊了那身衣裳,好似這是他唯一能抓住對方的機會。就算知道他們還将在臨淄許多天,他還有機會可以和聞笛見面,但這時不挑明總讓他空落落的,又忐忑又害怕。
燭火昏黃變得遙遠,上弦月不知何時攀上中天,清輝落在梧桐枝上,北風吹拂時立刻碎成了一粒粒的銀光,墜在地面幾乎能發出聲響……
他手足無措,每走一步都離那念想近一點。
雪白的衣角在牆根一轉,柳十七睜大了眼,身體先于心動了。他情不自禁地跑起來,風在耳邊呼呼作響,剛掠過鞋跟,旁邊卻飛出一道亮光!
柳十七感覺臉頰一冷,被利器擦過似的接着迅速疼了起來,他的腳步遲緩片刻,手還沒碰到傷處,身後瞬間多了個人——
“抓住你了。”
這聲音透出三分涼薄,聽得柳十七胸口一熱。
被扭住胳膊的時候他腦中空白,什麽也沒想,直到擒住他的那人将他兩條胳膊都制住,柳十七也沒反抗,無辜地擡頭望向眼前的人。
曾經他和他中間隔了七個寒暑,三千裏江河,萬丈蒼穹的銀漢迢迢。
但他們突然又這麽近了。
朱砂印在他眼底一晃,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裏閃過錯愕,聞笛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時失語,到嘴邊的質問拐了一個彎:
“你……怎麽……”這麽看着我?
開口那一瞬,柳十七被不知名的酸澀情緒淹沒了,他的委屈與不甘統統湧上來,頂得雙眼和鼻尖都泛酸,喉嚨發緊,連下巴都在顫抖:“……你、你認不出我了嗎?”
聞笛抓住他的手力道松了,難以置信地蹙起眉,細細打量過那對他而言過分陌生的五官,妄圖從中看出與自己的瓜葛。那雙眼睛讓他情難自已地擡起一只手,擦過面前少年的臉頰,摸了一手的濕潤後,聞笛突然如遭雷劈一般怔在了原地。
他不可思議地将整個手覆在柳十七的面頰,思考自己将這個動作做得如此純熟的根源,片刻後不覺擡高了音量:
“你,你難不成是……阿眠?小十七?”
柳十七深吸口氣,聲音已經沙啞了:“笛哥,你以前也這麽替我擦過眼淚。”
胳膊上的鉗制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一雙臂膀,柳十七還沒回過神便被聞笛整個抱在了懷裏——他倏地察覺自己與聞笛身上都有了時光的印記,從前的聞笛多病,不能像現在這樣把他摟得喘不上氣。
耳邊是細細的抽噎,懷裏是鮮活溫熱的軀體,聞笛感覺萦繞胸口的一縷戾氣正在緩緩消散。他依戀地在柳十七側臉蹭了蹭,終于找回了知覺,才發現自己也抖得厲害。
聞笛放開柳十七,認真地凝視他,梧桐疏影落在二人肩膀。他好似要在這道清輝下補齊所有虧欠的如梭歲月,嘆息道:“七年了,竟是在異鄉重逢。”
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過得好不好,直到現在見了你,都覺得在夢裏……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呢?差一點多一點都不行,為什麽能剛剛好?要謝老天終歸待我不薄嗎?
但他說不出口,掐着自己掌心憋了回去,總覺得應該還有許多話說卻被堵住了喉嚨。柳十七看他表情變化得精彩無比,一下子破涕為笑,擡手想抹掉自己臉上狼狽的淚痕,胡亂擦到一半,聞笛的手又覆上來。
他的拇指揩過柳十七的眼角,想了又想,終是道:“哥好想你。”
柳十七呼吸一滞,又有點難受,他心如亂麻,被幾個字攪得渾身都不自在,覺得聞笛這話說得過于情真意切,反倒沒有習慣。
“我……”柳十七舔舔嘴唇,嘗到一點甜味,忽然抱怨道,“剛才顧着追你,我糖葫蘆都跑丢了,你賠我一個。”
聞笛大笑,親昵地摟過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