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進退維谷

柳十七說不上來自己的心思。

他本是蹲在人群中普普通通的一員,圍觀着一向矜傲的席藍玉主動要和個初出茅廬的後生切磋,斷然不會把自己卷進去。

從那一襲白衣映入眼簾起,柳十七的目光再沒移開過。

他也覺得奇怪,明明分開多年,換作旁的人,連是否還了解都不一定,但柳十七就是對聞笛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覺得聞笛既然能兵不血刃地讓趙炀輸得狼狽,對席藍玉也未必就落了下風。他觀摩對方一招一式,越發肯定了一件事——

那年晉地黃沙漫天,他被寒毒所擾,劫镖之人的刀刃逼近,他無意中擰折了那人的脖子。動作、力道與聞笛的手法一脈相承,的确如封聽雲所言。

“折花手,‘落英缤紛’。”

但他竟不記得是何時學的!

現下深究沒了意義,就算左念故意教授他折花手當中的一兩式用來保命,他篤定沒有學過氣勁。何況折花手賴以施威的天地功法早已被伊春秋盡數毀去,柳十七新學過內外功夫,自然也并不會意義非凡的折花手了。

這時他情不自禁地喟嘆:“果真是天下第一好看的功夫,但被聞笛使出來和我當日大不相同,一點血腥氣也沒有,卻也叫人看着膽寒。”

他還沉浸在聞笛靈動身法中,卻突然發生變故,聞笛沒有動,就呆呆地愣在原地也不躲,詭異的憤怒即刻湧了上來。柳十七只躊躇了一瞬,當他瞥見左念只是站起卻沒下一步措施時,身體就抛棄理智搶先一步行動。

回過神時,長河刀鞘橫在聞笛與席藍玉中間,柳十七手腕還有些發麻,他後知後覺自己就在眨眼工夫,沒有半點猶豫地擋下了席藍玉用了八分力氣的一擊——方才怎麽動的,柳十七只隐約有個印象。

他凝視自己的腳尖,一縷塵埃留下細長的灰線,這是在望月島修習七年後第一次向不相識的人出手。

與從前的輕功相比他的步法仿佛一日千裏了,迅捷還更甚聽風步!而那一刀橫出,只震得手腕難受,經脈半點沒有損傷……

這是望月島的,鬥轉星移嗎?

就在此刻,聞笛對他輕聲喊出了那一聲“十七”,将柳十七從無際的困惑與震驚中拉回來。他很快被憤怒淹沒,可對上的,卻是聞笛悲傷的雙眼。

一點殷紅的朱砂印仿佛比上次相見時顏色更深了些,柳十七慌忙背過身去。

正要離開,旁邊站着的左念卻喊住了他:“少俠留步!還未請教少俠名姓?”

柳十七逼迫自己望向左念,七年不見,那人似乎還是當年的模樣,自己卻已不是那個總把他說的話當作真實的少年了。他面對左念時總心情複雜,當中糾結并不比他剛才發現鬥轉星移的真正實力要少。

“左掌門。”柳十七沉聲道,“無名小卒,不勞您惦記。”

按理來說席藍玉不曾開口,聞笛也裝作不認識,這事就該到此為止了,說來說去已經成了一場鬧劇,但左念并不介意讓它看上去更諷刺。

于是左念跨過案幾,徑直往前走了幾步,忽然道:“小友,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怕他想起了逃跑的小弟子,聞笛連忙拽住了柳十七的袖口想要把他拉到自己身後,如同他們習慣了的每一次那樣把他緊緊地保護起來。

柳十七擡起下颌,驕傲的樣子再也找不見當初的不谙世事:“人生如海,過往千帆不過一副皮囊相似。左掌門多年避世,恐怕記錯了。”

左念:“不對,我确實見過你。”

身側的聞笛呼吸一滞,腦中轉得飛快,正要火急火燎地打斷左念,那人卻猛地欺身而上,伸手抓向柳十七的前襟。輕若鴻毛,然而雷霆萬鈞——折花手中的“繁花似錦”,他竟一聲招呼也不打就向個毛頭小子出手!

四面嘩然,連席藍玉都納悶道:“左兄,這是何意!”

他使出的折花手和聞笛的不是同個層次,技巧純熟,力道收放自如,姿态也更為随性,沒有那種刻意的潇灑。在左念手指碰到柳十七的一刻,單薄的青年腰肢彎成一個詭異的弧度,輕飄飄地避開了,姿态和方才聞笛的某一個招式八分相同。

左念一愣,接着變爪為掌,仍舊拍向柳十七的百會穴。而少年仿佛料到了他的舉動,反身以刀鞘擋住那一掌,并未抽刀回擊,而是扭身雙指刺向左念眼目,似乎當場再現折花手的“疏影橫斜”。

這一式不倫不類的模仿被左念輕而易舉地格擋開,柳十七立刻左手掐了個劍訣,指尖幾乎凝固出一小股劍氣,瞬間又炮制出了席藍玉的君子劍法!

那股劍氣與左念手掌短兵相接,他疑惑地“嗯”了聲,柳十七趁此機會躍出一丈遠,怒道:“左掌門這是何意?”

“已經長大成人了麽……多年不見,你叫我好找啊……”左念停在當場,目光中逐漸浮現一絲陰狠,聲音仿佛從喉嚨裏擠出來一樣——

“柳眠聲。”

聞笛:“師父,他……”

“你給我閉嘴!”左念臉上逐漸顯出癫狂的笑意,“當年帶着渡心丹就跑了……柳眠聲你竟背叛我,恩将仇報,盜走靈藥斷我修為!今日我便要拿你回西秀山,好好管教!”

眼前仿佛被血腥擠滿了所有空間,柳十七突然怒不可遏:“從當年離開十二樓,我就再不是你的弟子了!”

左念的腳步一頓,眉梢上挑,聲音幾乎變了調:“……是麽?”

柳十七:“你沒資格管教我。”

這話像一把刀戳破了左念的自欺欺人,此時他再也顧不上什麽名門正派當家人的儀容,也顧不上苦心孤詣編造的謊言□□裸被自己揭穿,左念一步步地邁向柳十七,對方那把質地特殊的刀刃出鞘一半,露出了斷掉的刀鋒。

昔年無話不談,像師徒又像父子的兩人一朝相對,分外眼紅。

便在這電光石火間,一旁的聞笛猛地竄上前去,單手摟住柳十七的腰生生把他往後拖到自己身側,帶着他跑出幾步後不管不顧地一推柳十七的後背。

他手上用了十分的力氣,柳十七被推出足有好幾丈,腳下失衡一個趔趄栽倒在人群中,摔得頭暈目眩,長刀差點割破了自己的手。

他艱難地爬起來,只聽聞笛差點喊破喉嚨的聲音:“走!”

左念一見他就失去理智,不分青紅皂白地傾身去追,銀光自袖中閃過,劃向柳十七的後心。背對左念的人只餘光一瞥,柳十七還未回頭,一道白影擋下了那枚暗器,半跪在地,嘔出一口血。他瞳孔微縮,驀然回頭,已經嗅到了血腥味。

白衣上的紅痕比朱砂印都豔麗,那人搖搖欲墜地站了起來,手背在身後,還是幼時約定過的手勢:你先走。

左念不會放過他的。

柳十七心頭天人交戰,他還刀入鞘,周圍人默契地讓開了一條道,都等着看西秀山的笑話,他們的目光好似也成了有形的利刃,割得柳十七遍體鱗傷。聞笛替他擋了那枚無常釘,傷在小腹,還不知有沒有大礙,但他若站着不動,聞笛……聞笛就白白付出……

當年山間潺潺流水,陰寒入骨,悉數讓他頭痛欲裂。

柳十七轉頭就跑。

罡風劃破空氣中的塵埃,柳十七方才跑出幾步,後心猛地被什麽擊中一般,先是刺骨的冷,随後疼痛順着脊椎一路往上。他眼前一黑,身子驀地軟了,強撐着廊柱,但下一刻,左念朝他走來。

那聲音在他的噩夢中出現過無數次,他幾乎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真實:“阿眠,從未有人敢當着我的面說叛出師門……你好大的膽子。”

柳十七:“……”

“可這一次,你聞笛哥哥也救不了你了。”

他艱難地擡起頭,那道白衣越來越近,柳十七覺得自己的手臂酸軟擡不起來。他修習過六陽掌,生平最忌諱寒氣,此刻被一道不知什麽的尖銳物體釘入脊椎,仿佛毒素發作,手腳越發無力,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幾個十二樓弟子包圍,卻什麽也做不了。

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刻,柳十七聽見左念道:“把他和聞笛都給我綁起來帶回客棧。”

柳十七沉沉地暈了過去。

黑暗早已變得熟稔,像個多年相伴他的老朋友,并不能叫他畏懼。

過去在望月島,封聽雲負責傳授他外功,而伊春秋則親自指點柳十七修習心法“鬥轉星移”。他對這個名字聞所未聞,卻也在過程中察覺出鬥轉星移與其他名門正派的內功心法有不一樣的地方。

旁的內功,大都先平心靜氣,而鬥轉星移中卻直接跳過了“靜心”,大踏步地跨越到了後頭的意通經脈——人有十二經脈,分別主五髒六腑。鬥轉星移走的路子就是協調,氣從丹田一路循環最後歸位生死竅,看似兇險,卻并無任何負面作用。

七年,柳十七就依照這種野路子日複一日地在深夜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門窗緊閉,透不進一絲月光。

他在黑暗中與自己的過去搏鬥,冥想的頻率規律得趕上了一日三餐,反複揣摩無相功與鬥轉星移,然後……出人意料地發現了這二者中微妙的相似。

修心為下,造化在人。

所謂的“心魔”其實只是那些人為恐懼安插上的、一個玄之又玄的虛無,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世上。而“走火入魔”也不過內息紊亂,經脈逆行,與所思所想其實并無半點關系,修習者最大的敵人是自己,是百尺竿頭難以再進一步的失落。

他像打開了一個缺口,順着歪歪扭扭的小道,一路走到了豁然開朗的桃花源。

柳十七突然狠狠地倒抽一口冷氣,從漫無邊際的黑暗中醒了過來。他全身酸痛,雙手被反縛在身後,周遭是和夢裏如出一轍的漆黑。

他劇烈地喘息幾下,好不容易讓自己跳得過快的心髒平息回正常的節奏,接着便試圖站起來——未果,腳踝也被綁上了。抓他的人大概是怕他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下了狠手,把柳十七捆得如同一只粽子。

新出爐的粽子不甘心地在原地挪動,眼睛終于适應了黑暗,看得出這興許是個柴房,隐約還能嗅到後廚燒火的煙味。他被綁在身後的手撐住牆面,正想掙紮着站起來,身邊響起了個非常熟悉的聲音:

“醒了?身上還疼麽?”

柳十七先是吓了一大跳,随後分辨出是誰,皺着眉,終于看見了柴房另一端的角落裏坐着的還有另一個粽子:聞笛。

他想說話,一張嘴,喉嚨卻疼得要命。柳十七強忍着不适,感覺這場景和當初他倆在小山洞裏如出一轍,思來想去,終是先給聞笛賠了個不是:“笛哥,對不起……那時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長久沒喝水,柳十七的聲音嘶啞得要命,聞笛沒比他好到哪去。

他嗤笑一聲,道:“不管你,我良心怎麽安?你跟我說什麽對不住,就算天下人都對不住我,也輪不到你說這句話。”

平素聞笛說話都輕聲細語的,雖半分聽不出他的情緒,到底屬于讓人通體舒暢的類型。眼下他略帶譏諷的一句話,半是抱怨半是安慰,反而突然露出了一點煙火氣,讓那個滴水不漏、心思缜密的人變得可以接近了。

柳十七往聞笛的位置挪了一點,腳尖碰到了他的,覺得無端寬慰許多。

“我們這是在臨淄哪裏?”

“客棧後頭。”聞笛被他的情緒感染,沒有先前那麽浮躁了,“你也真是,明知道可能會被他發現,為什麽要強出頭?被席藍玉刺一劍,我又不會死。”

柳十七百口莫辯,正欲解釋,聞笛又道:“算了,那個時候換做是你,我也一定會出手,計較這個沒意思。現在你也看見了,咱們被左念一網打盡,以前的事都不用自行招供,他用不了多久全能猜出來。”

“笛哥,是我連累你。”柳十七低頭道,他的那顆心又重新跳得如同擂鼓。

眼睛适應了黑暗,終于可以看見一點模糊的輪廓,黑暗中的聞笛扭頭望過來,那張眉清目秀的臉上仿佛多出了安撫的笑意:“說什麽傻話。”

柳十七問道:“他們會怎麽處理滅門案?”

聞笛:“師姐的刀是真的丢了,怎麽輾轉的我也不清楚。但華山派想要嫁禍也不假,你來了這麽一出,估計在左念看來,嫁禍的原因是北川學門指使的、還是趙炀膽大包天想和他叫板……都無所謂了。他眼下最在乎的是渡心丹——你應該沒有扔掉吧?”

柳十七搖頭,接着他似乎意識到聞笛也許看不真切,于是道:“這些年一直帶在身上,我不知道渡心丹的用途,也不敢随意贈予旁人。但出門時,沒料到這麽一出……”

“不在你身上?”聞笛接口,壓低了聲音。

柳十七“嗯”了聲,聞笛繼續道:“那真是萬幸。”

他沉默良久,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多年來的疑惑:“笛哥,渡心丹究竟是做什麽用的?”

聞笛突然冷笑了一聲,在柳十七的錯愕中,輕聲道:“制成渡心丹,需要人血、朱砂還有許多種□□,那本身就不是什麽靈丹,而是在以毒攻毒。因為方法太過繁複,左念一直在尋找替代之法,他篤定處子之血能鞏固修行,正好師姐犯了錯,被他拿來開刀,結果你給撞破了——十二樓沒看上去那麽幹淨,你懂不懂?”

柳十七一愣,道:“我怎麽會——”

他還沒問出個所以然,柴房的門猛地被從外面踹開,一道清冷的月光傾灑進堆滿木屑和雜物的空間,柳十七本能地閉起眼。

宋敏兒的聲音冰冷地響起:“帶走吧。”

有兩個年輕些的弟子上前打開了他們腳踝的枷鎖,其中一人想架起聞笛,他卻行動如常地站起來,朝那人一瞥,呵斥道:“我自己會走,放開!”

小弟子垂手而立,不知所措地望向師姐。宋敏兒聞言緩步上前,單手挑起了聞笛的下颌,秀麗的面上浮現出濃烈的恨意。

聞笛不閃不躲,和她兩相對峙。

月光比前幾夜明亮,柳十七這才看清聞笛頭發散亂,面色蒼白,無垢的衣裳上多了不少劃痕和灰塵,恐怕在被左念的暗器打中後還吃了不少苦。但縱然他狼狽不堪,也比其他整潔的人要高傲,那點朱砂印深沉得幾乎能滴出血。

“啪!”

宋敏兒幹淨利落地一個巴掌扇在聞笛臉上,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聞笛覺得腦中一聲嗡鳴,頭歪向一邊,嘴裏頓時鐵鏽味彌漫,他咳出了聲,将一口血沫啐在地上。

“還端着架子呢?”宋敏兒湊到聞笛耳邊,抹了胭脂的紅唇張合,卻仿佛毒蛇吐出了鮮豔的信子,“沒把你揍服是吧,聞笛,你又不是柳眠聲,沒有任何籌碼。最好給我老實一點,否則你猜自己會不會哪天……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聞笛仍舊昂着下巴,他比宋敏兒高了一個頭,舌尖輕輕地舔去了那點血跡:“是麽?師姐盡管往死裏折磨,但是我這人很記仇,你大可試一試。”

兩人多年怨恨只被埋在一層心照不宣的薄土之下,一朝形勢扭轉,立刻被宋敏兒自行掘出。她是金枝玉葉,她見不慣的人,統統都要消失!

“好,你有種。”宋敏兒朝架着柳十七的那兩人使了個眼色,率先轉身出了柴房。

被他們拖得在地上走時,柳十七暗中握住了拳頭。後背還在隐隐作痛,他忽地又覺得冷了。

客棧門外停着一輛馬車,柳十七被推搡進去,險些一頭撞在車壁上,他強行逼着自己坐穩,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從狹窄的車窗望向客棧。

他的包袱還在廂房內,左念不知道,應該不會去搜查。

思考讓柳十七頭疼欲裂,無暇顧他,背靠牆壁調整吐息。他想不出只是被一個暗器打上,就算十二樓的大小暗器種類繁複,獨步天下,有什麽能讓那種陰毒和痛感持續這麽久嗎?還是他不在的時候,有了別的東西?

“那是少陽符,以天地功法的內勁為寄托,沒有實體,就像……一條冰錐紮入你的少陽三經。”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後他一步被推上來的聞笛突然說,“會很難受的,你在我身上靠一靠吧,路還很長。”

馬車只是尋常人家出行用的,宋敏兒在外面加了兩把鎖,臨時變成了囚禁之處,但裏頭布置一應俱全。柳十七瞥了眼身下的軟墊,起身弓着腰,在聞笛那一側坐下了。

他的頭靠上聞笛肩膀,聽見那人難受地抽了口氣。

柳十七疑惑地偏向他道:“你受傷了?”

聞笛:“被無常釘打了一下,後來你昏迷的時候,宋敏兒來找過我的麻煩。這一身亂七八糟的都拜她所賜,不過沒事——靠好,一時半會兒跑不掉,不如養精蓄銳。對了,和你一起來的那位大哥呢?”

柳十七茫然地搖了搖頭,聞笛反而笑了,他仿佛聽見很愉快的事,主動示意柳十七閉眼歇一會兒。他說話又低又軟,像小時候給柳十七講故事的腔調:

“不怕,睡吧,有我在。”

寥寥幾句一字不落地鑽進柳十七的耳朵,他喟嘆一聲,錯覺身上那股缭繞不去的寒冷好似被誰捂在了溫暖掌心一般,漸漸地沒了知覺。

這一天的經歷讓他太累了,聞笛低聲哄着,柳十七微眯着眼,困意倒重重襲來。

靠在肩上的人呼吸綿長平穩,偶爾随着馬車颠簸發出小貓似的嘤咛,聞笛坐直了身體,眼底的柔軟無影無蹤。

綁在身後的手指尚能活動,聞笛點了自己的勞宮穴,就着這個氣血不通的姿勢一合眼,微蹙着眉開始他給自己定的晚課——

天地功法第九層,他只差一步就能達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聞笛哥哥挨巴掌×2 讓我們算算他一共會挨幾個(蹲

下一章兩位主角下線 雲哥和舟哥的主場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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