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走投無路
聞笛沒把宋敏兒放在眼裏,他看向柳十七:“你何時與她說過話?”
從地上爬起來,柳十七低聲道:“我曾被左念單獨找去過一次,道出了丁憂師姐當年無故被殺的事……宋師姐在外聽見了。”
平素的宋敏兒絕不會讓聞笛得意絲毫,但她眼下居然忍了對方的視而不見,往前走了兩步,兀自道:
“昨夜我偷偷拿了十二樓的弟子名冊來看,對着記憶,把那些名字從師父繼任掌門開始挨個挑了一遍——十二樓門生不算太多,其中像丁憂師姐那樣,因過錯而被殺的有三人,其餘失蹤的,包括柳眠聲在內,每三年有兩個。”
聞笛自打認識她以來就沒聽過宋敏兒說幾句人話,此時還沒來得及驚訝,就先一步因為她話語的內容而凝重了。
宋敏兒道:“我翻了十二樓歷任掌門秘史,早先走火入魔之人極少,不過後來這樣的人變多了……正巧,是在一任掌門研制出了渡心丹之後。”
她自行斷了話頭,露出一個苦笑,在聞笛的注視下忽道:“我也不知如何說了……爹過世得早,門中只剩師父和二位師叔做主,倘若這些事他們都知道,為什麽……都選擇了隐瞞?那些、那些都是——”
一條一條,鮮血淋漓的人命啊。
宋敏兒縱使平日裏驕縱放肆,仍舊以正派弟子自诩。她對于自己毫無瓜葛的人再暴跳如雷,也尚且不能動辄起殺念,何況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同門弟子。
她隐約得知這些失蹤并非偶然,立時就崩潰了。
從宋敏兒眼底看見兩團烏青,聞笛始終不語,似乎要等她的下文。而宋敏兒長嘆一聲,刻在她骨子裏的跋扈都随着這一聲吐息魂飛魄散了,她伸手擰住牢籠的三道鎖,擡眼望向柳十七,堅定道:“我把你們放走。”
聞笛:“……”
怎麽一個二個的猜到大概,都只想把他們放走,好像他聞笛很無辜似的?
“你拿着這個。”宋敏兒手忙腳亂,自腰間拽下一塊玉佩塞進聞笛手中,“回到中原就去綠山閣,找我……我異母姐姐,她叫李如一。師父做的這些事我們都沒有證據,二位師叔裝聾作啞慣了,一定不會站出來,唯有靠自己,我……不知道怎麽辦,但絕不能與他們同流合污,此事就算是師父做的,濫殺無辜,我……”
她說着說着哽了一刻,手被鎖頭橫生的倒刺割破了皮,霎時淌出血來。被那鮮紅的血跡一刺激,宋敏兒眨了下眼,突然滾落出幾顆豆大的眼淚。
她茫然地擡起頭:“聞笛,你說我該怎麽辦啊!”
再沒有殺傷力比姑娘家的眼淚更大的了,宋敏兒一哭,聞笛首先慌亂起來,他握着那枚玉佩,須臾問了個無關的事情:“師父現在怎麽樣?”
宋敏兒愣了,紅着眼圈蹙眉,陰差陽錯地因他這幾個字找回了理智,認真回憶後道:“昨天回來之後就把自己關在月明樓的房中,再沒出來過,說要閉關,讓任何人都別打擾他,否則我也不會這麽順利地拿到名冊。”
“閉關?”聞笛忽地露出個有點邪氣的笑,“他沒死心。”
啞巴了半晌的柳十七問道:“什麽?”
聞笛:“郁徵同我提過,之前他的時間不夠,依方子制出的渡心丹卻同被你拿走的那瓶在效用上差不多,只是用後加倍反噬滋味不太好受。他把自己關入房中,恐怕想冒險一試。”
宋敏兒結巴了一瞬:“試、試什麽?那殘次品嗎?”
聞笛:“郁師兄是個用毒的大家,于此道上的造詣我們都不及他,他說差不多,那定然沒有假——師姐,勞煩你去偷偷看一眼。”
開鎖的動作聽了,只剩最後一把鎖搖搖欲墜地挂在上面,宋敏兒索性抽出腰間一把小刀,隔着鐵欄割開了縛住聞笛的繩索。覺得聞笛所言不無道理,現在已成定局,宋敏兒不介意再冒個險,于是她略一點頭後轉身就跑。
目送她離開,聞笛玩味道:“看不出來,大師姐竟還有滿腔熱血,不曾包庇惡人。”
柳十七霎時看向聞笛的目光不由得複雜:“笛哥,你一早就知道這些嗎?”
“當然不。”聞笛放輕了聲音,“我那時誤打誤撞發現他以人命為代價增進修為,但武功沒他高,只能裝作不懂。生怕身邊在乎的人也被他看中,白白送了性命,才撺掇你逃走……所以我不是那時就告訴你了嗎?”
沒說出口的言下之意不過一句,“我是為你好。”
他尾音飄忽地落進柳十七耳中,聽上去沒有任何異常,甚至稱得上溫和柔軟,但柳十七卻心頭一凜,情不自禁地偏開了頭。
周遭複又安靜了,柳十七卻在這片寧谧中想起那時解行舟難得的嚴肅,對他道:“步步為營,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十七,你要警惕他。”
當時他說,“笛哥不會害我。”
但眼下他聽了聞笛的語氣竟懷疑起自己的直覺,當中似乎還有什麽事聞笛沒告訴他,再說這話,都有點底氣不足。
牢籠暗無天日,只餘一扇天窗漏下片刻陽光,不多時随着日頭正中而消失,重新歸于霧蒙蒙的陰沉中,外面的聲音卻漸漸地大了。
聞笛倏地站起身,三下五除二地摘掉了柳十七的繩索:“什麽動靜?”
“要出去嗎?”柳十七道,指了指那扇還挂着一道鎖的門。
宋敏兒臨走時把鎖都給他們開了一半,此刻只需要一盞茶的工夫就能打開,何況以聞笛修為,說不定連巧勁都不使,一腳蠻力也能撞破這道牢籠了。
而聞笛就是這麽想的,他環顧四周,當機立斷道:“走!”
那扇門生生地挨了聞笛十足力氣的一腳,發出“吱呀”一聲呻|吟,随後歪着脖子倒向一旁。聞笛拉住柳十七,囑咐兩句自己小心後,百忙之中揉了把他被繩索勒紅的手腕,随即從那條狹窄的走廊沖出去——
看守被郁徵放倒,現在還沒有要醒來的意思,聞笛卸下他腰間的柳葉刀和一把匕首,掂量過後把刀給了柳十七,自己卻将匕首別在腰間。
他重新拿到柳葉刀時心緒有一刻複雜,突然想念起了自己那把斷刀長河,不知去了哪裏,有沒有被左念一起帶回來。
然而眼下并不容得他多想了,聞笛拉着他輕車熟路地繞過幾條小路。近幾年變化太大,那精致的十二重樓閣還在,周遭卻天翻地覆,柳十七置身其中,覺得哪裏都太過陌生,只好跟在聞笛身後亦步亦趨。
他們很快地停在了一座樓閣的回廊盡頭,此處視野甚好,能看清遠處的演武場和相對在另個角上的月明樓。
聞笛的食指按在嘴唇上,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伸頭出去四處觀察。
月明樓起了火,演武場上到處都是白衣的弟子四下奔逃,有個人尖叫着從聞笛身邊擦過都沒發現他。柳十七的目光疑惑地追随他而去,忽然使勁拽住了聞笛的小臂,驚詫道:“笛哥,他身上有血!”
十二樓弟子的衣裳雪白,通常都纖塵不染,突兀出現血跡便十分惹眼。
聞笛皺緊了眉頭,小聲道:“我們再往那邊去一點。”
月明樓後是藏書閣,聞笛心道莫不是宋敏兒那一看出了問題,但左念縱然服下假渡心丹,也不會這麽快發作,除非郁徵又在其中搗鬼……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直到耳邊“叮”的一聲,把他迅速地喚醒了。聞笛看向柳十七,那人剛替他擋下了一把不知從哪飛來的刀,揮開後松了口氣,道:“這邊到處都亂七八糟烏煙瘴氣……十二樓到底是出什麽事了?”
“恐怕是師姐放出了小鬼。”聞笛沒頭沒尾道,言畢提了口氣,輕盈地躍上旁邊平頂屋的房梁,對柳十七道,“你輕功可曾落下?跟上!”
“好!”
柳十七輕咤一聲,旋即騰身而上,在那屋檐一個借力,牢牢地跟在了聞笛身後。他的輕功不可與從前同日而語,望月島的“落無痕”并不比聽風步遜色,他黏着聞笛,兩人一前一後默契無比地穿過嘈雜的樓宇,停在了離月明樓最近的一座亭臺頂端。
火勢正浩大蔓延,四處都有打水救火的弟子,也有人面露慌亂,手持刀不敢接近,仿佛那起火的月明樓中有什麽妖魔。
聞笛視力絕佳,此刻他憑借熟悉的地勢,不出片刻辨認出起火的所在:“是掌門閉關的樓頂起火了,我看準是左念出了岔子!”
“我們要過去嗎?”柳十七擔憂道,“怎麽他們都很怕——”
他話音未落,亭臺之下不知何時出現了個熟悉的身影。郁徵單手持柳葉刀,望見那兩人後也不聲張,朝聞笛做了個“走”的手勢。
聞笛不領這份情,他輕巧地跳下去。
“你們還回來幹什麽,出來就從前山跑掉啊!”郁徵急得雙眼通紅,連到底他們是如何出來的都不想追究了。
聞笛道:“發生何事,上下都亂成了這樣?”
郁徵:“不知道,宋敏兒方才借着給師父送東西的名義去了月明樓,卻渾身血地出來。又有個弟子要去關門……忽然被扼住了喉。師父恐怕走火入魔了!”
聞笛眉梢一挑:“此話當真?”
郁徵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慌忙道:“這還有假!我早說過那東西不能替代渡心丹,師父不聽……你看,試出毛病來了吧?不知何時才能消停,現在大家不敢接近,但他又碰倒了燈火!”
他望了眼那邊的黑煙,心下迅速有了決斷:“那我和十七趁亂逃走,沒事吧?”
“走吧,眼下正好,等師父回過神來不會責怪誰的,這是他惹出來的禍端,最多也罰我——”郁徵的刀柄輕輕一捅聞笛後腰,“你帶他走,快!”
聞笛向來是戴着面具,僞裝成個完美的老好人,在十二樓各處周旋個沒完。這時他卻難得地流露出一點真情,朝郁徵行禮道:“多謝。”
郁徵還是那張萬年不變的冷臉,只是這次眼裏仿佛有堅冰融化了。
他腰間還佩着另一把刀,此刻拿出來扔向聞笛:“阿瓷說這是柳眠聲的。”
一切盡在不言中,他轉過身去,默默地隔開了其他人看向這邊的視線。聞笛握緊刀,朝亭子上的柳十七道:“十七,快走,我們這就離開!”
亭子上的人卻不動,聞笛愣是多催促了幾聲,柳十七忽然一竄而下,面色凝重:“笛哥,恐怕我們走不成。”
聞笛:“什……”
他本能地轉身望去,只見黑煙滾滾的月明樓上,一個人趴在欄杆,目光鎖住了他們。
下一刻,那條人影在欄杆上輕巧一翻,又在屋檐借力,立時無聲落地——卻是一身血污的左念!他像個索命的亡魂,平素不染纖塵的白衣此時髒出了五彩斑斓,紅的是血,黑的是煙灰,直直地朝向聞笛而來!
他似是被恨意蒙蔽了雙眼,在場的誰也不曾經歷過傳說中的“走火入魔”。而知內情的聞笛只道折花手修習艱難,一旦見到掌門失态的模樣,和其他人沒什麽區別,全都先自亂陣腳。
郁徵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嘗到一點鐵鏽腥味後,毅然扭頭對聞笛道:“愣着幹什麽!我替你們擋一陣,快走!”
短暫失神的聞笛被這一聲吼回了理智,他奪了旁邊一個弟子的刀,推着柳十七。眼見左念擋住了通往前山的路,他深吸一口氣:“十七,往雁雪峰跑!”
血腥近在咫尺,幾個弟子被趕鴨子上架地擋在了左念面前,還未動刀,先兩股戰戰,連話都沒來得及說,接連挨了數掌,紛紛倒在一邊。而餘下的也不敢再上,只圍成了一個圈,手足無措地望向郁徵。
如今十二樓的大師兄眉頭深鎖,好似下了極大的決心,忽然朗聲道:
“本派明令第三條,禁同門相殘,第十五條,若有欺上瞞下,釀成大禍者,必不輕饒。如今左念瞞着所有人修煉至走火入魔,神智全無,戕害同門弟子,在他清醒之前,郁徵僭越,暫代掌門處理本門各項內務!宋敏兒,你去通知二位師叔,若他們反應有異,不用跟我打招呼直接扣在住處!”
宋敏兒原本六神無主地站在後頭,驀然被點名,她渾身一震,接着不知想了什麽,眉宇間一掃往日誰都不放在眼裏的自負,凜然道:“遵命,這就去!”
郁徵道:“都愣着幹什麽,平日裏教你們的刀法是白學了嗎?趕緊給我攔住!”
在十二樓,左念當衆訓話的時候其實很少,大部分情況唱黑臉的人都是郁徵。故而他一厲聲呵斥,當下幾個輩分排在前面的弟子顫巍巍地,猜出大概有原因後,緩慢而堅定地對掌門舉起了刀。
烽煙變色,山巅的白雪似乎都被高溫灼化了。
身後的喧嚣還沒散去,柳十七一邊往前跑,一邊喘着氣道:“他們擋不住多久的,就算是郁徵,要擋住左念也不能成……”
“我知道。”聞笛不着痕跡地托了把他的後背,“能頂一時算一時。折花手悖逆陰陽,心魔噬魂時會理智全無,只本能地追逐讓自己發狂的東西。現在左念一心想要渡心丹,或許在他眼中,你就是能救他一命的東西。”
柳十七腳下一軟,差點摔了,他慌忙在幹枯的樹幹上撐了把,穩住心神繼續順着不甚熟悉的山路往前奔去。
聞笛比他氣定神閑,柳十七方才自行沖開少陽三經,眼下有點手腳酸軟也屬正常。聽見後頭的聲音漸遠,聞笛忽然問道:“你可有過走火入魔?”
“啊?那麽六親不認的……我沒有。”柳十七答完,心中“咯噔”一聲,想起什麽似的聲音提高了,“笛哥,他教了你折花手,你練了七年……你會不會——”
山林中冬歇的烏鴉因他突然變大的音量被驚醒,振翅而飛,倉皇地撞上了鐵青的樹冠,暈頭轉向地大聲尖叫。
柳十七不可思議地停下腳步,直勾勾地望向他。聞笛面色沉靜,沖他露出個安撫的溫和微笑:“我沒那麽蠢。”
他卻不信,生死攸關暫且都被放到一邊,柳十七拉過聞笛的胳膊,語氣都有些咄咄逼人了:“你跟我說實話,倘若你……以後是不是也會像他一樣,誰都不認識了?”
“整整七年沒有渡心丹,左念遇見內息不穩,只靠內力壓制,就像拿自己的血肉養蠱,早已懸在了生死一線上。昨夜他非要強行突破天地功法第十層,以至于經脈逆行,氣海紊亂。”聞笛垂眸道,“我和他不同,我有分寸。”
柳十七還要說什麽,聞笛立時打斷他:“就算以後我六親不認,也會找個地方遠遠地死了,絕不會與你刀劍相向,滿意了嗎?”
柳十七:“我……我不是那意思,我擔心你……”
聞笛目光驟然尖銳,柳十七自行打斷話頭,迷茫地問:“笛哥,怎麽了?”
對方良久不答,柳十七察覺事情有變,僵硬地扭過頭去,在幾丈開外看見了不知何時已經朝他們靠近的左念。他的十指都被血染紅了,五官扭曲得幾乎認不出來,印堂略微發黑,眼睛好似禿鹫盯住了一塊肉。
就在柳十七發愣的瞬間,聞笛拉過他,不顧一切地往前跑去:“走!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而下一刻,身後的左念發出一聲清嘯,聽風步靈動萬分,如踏雲而來。
十二樓倚靠西秀山主峰名叫雁峰,因每年在立冬的第一場雪後大部分山林都被純白覆蓋,又得名雁雪峰。從左念當年的掌門令開始推行,再沒有人在八月以後上過山,雜草叢生,松樹林立,山中溪水寒冷,懸崖峭壁,實在不是個藏身之處。
“看你們這次還能跑去哪!”身後不遠處,左念說話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分明是正午,雁雪峰中林木遮天蔽日,随時都如同黃昏一般朦胧,柳十七感覺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脈搏很快,他回首一望,終于恐懼起來。
左念神智雖已幾近崩潰,暗器功夫半點沒有放松。他眼見暫且追不上,對方又年富力強,心念一動,手中扣着的幾枚星如雨即刻飛出!
聞笛聽見風聲的那一刻,本能地整個覆在了柳十七背後,以身體替他盡數擋下那些暗器,他發出一聲悶哼,旋即劇烈地喘息幾聲。
星如雨上是有毒的!
柳十七想喊聞笛的名字,問他有沒有事,喉嚨卻如同被堵住了,眼眶先一步溫熱。他從望月島出來,還沒經歷過世事險惡,聞笛在他面前三番兩次受傷,首先就難以名狀地開始自責,怨自己為什麽方才要問話讓聞笛難過。
“笛哥……笛哥!”柳十七剛要回頭,一只手輕輕地在他肩上推了把。
聞笛堅定道:“往前跑,我沒事。”
視野內越發昏暗了,雁雪峰中遍地是結了冰的凍土,腐爛的枯枝爛葉,樹木枝條又顫巍巍地橫在半空,輕功全然施展不開。柳十七左右奔逃,妄圖找出一條路。
“北邊。”聞笛輕聲提醒。
柳十七不确定道:“我記得那裏是斷崖,上次就是藏在那……”
聞笛再次道:“聽我的,北邊。”
撥開重重阻撓,柳十七托着聞笛的手掌心一片冷汗,他感覺自己快要體力不支,腳步都深陷在了泥土中。身後左念的腳步聲不斷,他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不知跑了多久,腰間的長河發出不安的金屬聲。
入冬,溪水快要枯竭了,而那斷崖近在咫尺。
柳十七驀地停下腳步:“笛哥,沒路了!”
聞笛一把拉住他的後腰,兩人貼得很近,鼻尖相對。柳十七發現這個昔日瘦弱的少年竟有了一雙這樣有力的手,聞笛沉聲道:“你信不信我?”
“我……”還有許多話不知道怎麽說,他甚至在這一刻想到了“死”字,而柳十七思慮片刻,對上那雙熟悉的眼,點了點頭。
“自然信你。”
聞笛:“好,抓緊我。”
萬丈斷崖深不見底,雲霧缭繞間連下方的境況也看不清。聞笛摟住柳十七的腰,深吸口氣,回首望了左念一眼。
似乎察覺他想做什麽,左念的聲音變了調:“聞笛,你,不——”
“你不是想要渡心丹嗎?”聞笛目光很深,一字一頓道,“做夢去想吧。”
言畢,他抱着柳十七義無反顧地從那斷崖縱身一躍!
山間喧嘩片刻,複又歸于寧靜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武俠套路之跳崖必有歪脖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