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小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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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祁回學校後就找了院長, 把這事兒提了提。

院長那裏倒是沒有什麽問題,他這幾天也因為這事操心,聽到這樣的消息自然樂意, 只說把人帶來面試一下就是。

對于懷音的身份, 溫祁也順便和院長說了,但是希望院長能夠保密。

他倒不是怕別人說他假公濟私之類, 只是希望提前透了底, 也省的回頭叫人捉住了話柄, 對懷音不利。畢竟這大學校園,也并非完全的淨土。

懷音上了心, 這幾日捧着溫祁給他的教材用功。這狀态, 倒好比當年研究生入學考試。自然地,也就忽略了身旁的那位少爺。

往她身邊轉,懷音不是不搭聲, 就是趕蒼蠅似的把他往外趕。

陸少爺成功抑郁, 躺在沙發上哼哼。

他隔三五分鐘就要哼哼一聲, 還伴随着間接性的抽搐,擾的蘇淮連電視劇都看不進去了, 咬着牙回頭瞪他。

“沉哥, 你知道你這樣叫什麽嗎?”

陸沉懶懶的看他一眼,了無生趣:“什麽?”

“欲求不滿!”雙眼無神, 臉色蠟黃,既然不是縱欲過度,那就一定是欲求不滿!

陸沉被戳中心事, 踹他:“關你毛事?”

蘇淮跳開:“當然關我事,你打擾到我了你知道嗎?我好容易有時間全身心的投入到電視劇中,你在我耳朵邊跟蚊子似的嗡嗡嗡,煩不煩?”

陸沉喪氣:“懷音不理我。”

“活該!”蘇淮繼續戳他內心的小隐痛:“你這麽煩人,要我是她,也不理你。”

陸沉定定看他幾眼,抱着從懷音房間裏順來的抱枕嗷的一聲上樓:“懷音,蘇淮欺負我。”

身後蘇淮:嗬,這長本事了,都學會跟人告狀了。

悄悄推開門,懷音背對着他開着電腦做PPT,聽見他進來,頭也不回的問了一句:“你又怎麽了?”

又?!又?!陸沉從這個詞裏讀出了對他的嫌棄,撇嘴到她身邊,側頭啃了一口她的臉。

軟軟的,香香的,心滿意足的舔了舔唇。

這宣示主權的動作終于贏得了懷音的擡頭,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他的腦門:“往後退,別打擾我。”

陸沉又趁機捉住了她的手,攥在手心裏:“你什麽時候搞完啊?”

“快了。”

陸少爺委屈:“你昨天就說快了。”這都一天過去了,還沒完。

“是真的快了,你看,我還有幾頁PPT就做好了。”懷音抽回手,轉而拍拍他:“你乖,別鬧我。”

陸沉眼睛亮了亮,耳朵閃了閃,點頭:“好。”

懷音繼續奮戰,陸沉卷着被子躺在她的床上,斜支着胳膊看她。

他這樣無所事事,整日裏追着她跑的樣子,讓他想起來之前蘇淮看的一部電視劇。府裏的老爺白天忙朝廷的事,晚上回來了,姨娘們就使出了渾身解數的勾引,誰把老爺勾到了自己院子裏,誰就算是勝利。

他這個樣子,倒是跟那勾而不得的姨娘似的。只不過,他的對手不是其他的姨娘,而是工作。

這樣想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笑着笑着,打了個哈欠,在空氣中全是她味道的房間裏,慢慢的睡了過去。

懷音做完PPT,仰了脖子活動了一下酸痛的後背,一回身,看見他躺在床上已經睡熟了。

懷音走過去,撩起他額前散落的劉海,看着他飽滿的額頭和清豔的五官皆暴露在自己面前。

他的眉毛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劍眉,摻了幾許柔和,長而雅致的很。長長的睫毛勾勒的阖着眼簾在尾處上挑,平添幾分誘色。越過挺直的鼻梁,他的唇輕輕的抿着,唇色殷紅,像是水洗過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親一口。

懷音壓抑住躁動的心跳,明明這張臉已經看了十年,但還是看不夠,還是能夠輕易的挑動她的神經。

她低頭,趁着他熟睡,在他唇上啃了一口。

而後擡起頭,眉眼含笑,覺得這種登徒子的行徑,真的好讨人喜歡。

豈知她這個動作微微驚醒了他,半阖着眼簾,蓄了半汪水汽,啞聲叫她:“懷音?”

懷音一驚,見他還是半睡半醒,立即輕拍他的背,一下又一下:“沒事,你繼續睡。”

他轉了個身,抱着她的胳膊,又沉沉的睡過去。

懷音低頭看着他,啧啧啧,這個男人,連睡着都時候都這麽好看。

貝宅

貝清輝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貝宅燈火通明,除了他,所有人都在餐廳吃晚飯。

他把車鑰匙扔到一邊,也不用傭人,自己倒了一杯水,靜靜的喝着。

回來了連招呼也不打,貝振铎不滿,重重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斥道:“你還知道回來?”

貝清輝不出聲,只仰頭喝完了水,便要離開。

“你站住!”貝振铎看着他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一家人等着你開飯,連個人影都不見,你翅膀硬了,連我的話也不聽了是嗎?”

“您說這話違心不違心?”貝清輝回頭,看着滿桌子已經動了一半多的菜,說:“一來,我早就和您說過,我今天有事不回來吃飯,您願意等,是您的事;二來,您也壓根沒等我,這不都已經開吃了嗎?”

“你一個人不回來,難道還要大家餓着肚子等你?”貝振铎重重的拍着桌子:“你還有理了?”

“好了好了,這麽大聲做什麽,看吓着漣漪和清遠。”金禾放了手中的筷子,趕緊替貝振铎撫着後背,視線從貝清輝臉上移開,道:“清輝現在位高權重的,肯定比以前要忙,你也好歹的體諒他一下。”

“位高權重?能比我這個董事長還忙?”貝振铎冷嗤一聲:“拿着雞毛當令箭,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

“爸!”貝漣漪忍不住出聲,視線涼涼的掃過金禾,帶了些許警告。金禾勾唇一笑,淡淡的移開視線,不再開口。

“你不用說了。”貝振铎大掌一揮,打斷漣漪的求情,看向貝清輝:“說說吧,我倒想知道你這個大忙人到底在忙些什麽。”

“你就這麽想知道?”貝清輝問。

“你既然敢幹,我就敢聽。”

“好!”貝清輝嘲諷一笑,脫口而出:“我去看我媽了。”

話音未落,偌大的餐廳每一個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貝振铎臉色幾經變幻,金禾直接咬住了唇,連一直沉默不語的貝清遠,臉色也有些難看。

“今天是我媽的生日,我這個做兒子的去看看她,有什麽問題嗎?”貝清輝緊緊地壓抑着眼底的恨意:“你看,我不說,你們非逼我,說出來,你們又不開心。不好意思啊,破壞了你們阖家歡樂。”

貝振铎抖了抖嘴唇,沒再說話。

貝清輝卻覺得一陣快意,繼續道:“爸,我媽和你做了那麽多年的夫妻,她人沒了,你連她的生日都不記得,虧得我媽臨死前還一直叫着你。哦,對了,金禾,禾姨,你坐着我媽的位子,睡着我媽的床,享受着屬于我媽的一切,午夜夢回,你就不覺得虧心嗎?”

叮一聲,金屬湯匙碰到大理石桌面,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貝清輝再也不看他們,轉身而走。貝漣漪沉默片刻,推開凳子追了上去。

貝漣漪進了貝清輝住的配樓,一路走上閣樓,那扇虛掩的門被深秋的風吹得微微作動。

她打開門,一眼便到了坐在樓頂吹風的貝清輝。

夜風寒涼,吹動他身上的襯衣鼓起來,像一只飽滿的帆。

她走過去,與他并排坐下。

涼風灌進肺腑,也吹散了他心頭的郁火。這個城市的夜晚格外靜谧,頭頂的星子閃爍,像是行者的眼睛,注視着大地上的每一個人。

良久,貝清輝終于看了一眼追上來的貝漣漪,說:“怎麽不加件衣服。”

追的急,她身上只是一件薄薄的針織長裙,這會兒涼意穿透細孔,匍匐在她的肌膚上。貝漣漪搓了搓胳膊,不在意道:“不冷。”

而後,她咬了咬唇,似是有些不安:“哥,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我忘了今天是媽媽的生日了。”

“沒關系,你年紀小,記不清楚也正常。”貝清輝說着,又像是在給自己尋找借口。

到底是因為記不得,還是因為壓根就沒有上心,貝清輝不願意去細想。他怕想多了,想的深了,身邊的妹妹其實并不和自己一樣。

他比漣漪大了七歲,有關媽媽的記憶,清楚而深刻。

很多幸福的過往已經開始慢慢淡化,痛苦卻與日俱增,愈發深刻。他到現在都記得金禾挺着微微凸起的小腹找上門來時母親的驚訝與痛苦,還有向父親質問時的撕心裂肺與絕望。

多可笑,他母親的肚子裏懷着妹妹的時候,另一個女人的肚子裏,居然懷着他的弟弟。

母親因之早産,元氣大傷,鬼門關前幾個來回。漣漪出生後更是小貓兒一樣,保育箱裏住了好幾個月,好容易撿回一命。

再後來,母親的精神狀态就不大好,時好時壞,好的時候溫柔如水,壞的時候歇斯底裏。于是,自然而然的,她就被送進了療養院。

那不是療養院,那是監獄,鎖住了母親的行動,更鎖住了她的靈魂。他看着她一點點的消瘦,絕望,最後走上一條再也不能複返的絕路。

那一天他正好偷偷去療養院看她,看到她被送上救護車,手腕上的血汩汩的往外淌,染透了他的衣裳,和靈魂。

她喃喃自語,聲音微弱到幾不可聞。他湊過去,聽着她一遍遍念叨着一個名字,振铎,振铎。

那時她的丈夫,在她臨死的時候,正陪着另一個女人度假。

而她,到最後也沒有等到他。在自己孩子的懷抱裏,一點點沒了呼吸,涼了溫熱,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許多年過去,她就好像沒有存在過一樣。到最後記住她的,好像也只有他。

貝清輝抹了一把臉,将喉嚨裏的嗚咽和胸腔的恨意按下,換上一副稀松平常的平淡臉。

而貝漣漪卻遽然開口,說:“哥,要不我去集團幫你吧。”

他一愣:“你不是一直不願意去嗎?”

“那是以前,現在你這麽辛苦,我想去幫幫你。”貝漣漪的眼睛裏帶着深切的擔憂。

深深看了她一眼,貝清輝道:“好,不過要等一等,安排好了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吧,大貝童鞋也挺可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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