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偶遇
這天下班後，雖然天氣酷熱難當，而陳友麗和李琴瑤還約她去逛街，女人逛街的熱情永遠比炎炎夏日高漲，說去看看西城開發區正在展銷的羽絨服，換季的羽絨服肯定要比當季便宜些，有好多人買呢，再不買就沒有漂亮款式了。貝鳴雁因為要給父親買藥去不了，她倆搭夏川耀的順風車去逛了。父親的藥吃完了，昨天就催促她買了，她沒有工夫，今天一定要買的。她去大藥房給父親買藥，臨到櫃臺前，她順手拿起一盒口香糖——為了敦促楊新樂戒煙，她經常給他買口香糖。她頓了一下，轉而又放下了。等她出來後，火辣辣的太陽隐去了身形，天上的烏雲在朝這邊集攏，還刮起了小風，感覺涼快許多。她找輛去父親鄉鎮的公交車，讓司機把藥帶回給父親，然後就回家了。
夏季的天氣如小孩的臉，變化還真快，不多時候，滾滾烏雲完全把天空占據了，風是越刮越大，一場暴雨即将登場。貝鳴雁加快了腳步，要不多遠就到家了，可誰知暴雨比她的腳步還快，大風卷起樹葉、塑料袋、紙片和灰塵，在空中亂竄亂撞，把快行的路人弄成個灰頭土臉，貝鳴雁只能眯着眼睛看向前方，沾滿灰塵的臉上十分不舒服。濃重的烏雲像一個充滿水的巨大的海綿，海綿終于裝不下那麽多的水了，開始往下滴水珠，而且水珠越來越密，越來越快，可能性急的雨神覺得海綿自己滴水太慢，親自使勁地揉搓擠壓這個巨大的海綿。旁邊也沒有廊檐讓人躲雨的地方，路人在奔跑，貝鳴雁只好把皮包頂在頭上，也跑了起來。
後面一輛黑色汽車從她旁邊駛過，甘飛航突然看見暴雨中奔跑的貝鳴雁，她渾身濕透，淋濕的衣服緊貼在她消瘦的身上，白色的長裙裹住了雙腿，跑起來很困難。無數的雨線被怒風裹挾着，像一根根的鞭子，使勁地抽打在她瘦骨嶙峋的身上，在狂風暴雨中她是那麽的弱小和無助。他心裏一堵，她為什麽總是不能照顧好自己，像個可憐蟲，以前是現在也是，讓他同情愛憐，總想把她呵護在自己的手心裏。他停下車按喇叭，她扭頭朝車望一眼，在雨霧中沒有看清是誰，以為自己擋路了，又往路邊跑。甘飛航又連續按喇叭，大聲喊她，她才知道這輛車是朝自己來的，從雨聲裏沖出來的聲音怎麽這樣熟悉，她心裏一頓，有些不相信，停下腳步仔細看車裏的人，果真是他，雖然他大變身了，可是他的模子和聲音在她的心頭生根了。她呆立在暴雨中看着他，立刻淚水和着雨水糊了滿臉，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想哭，淚水從百回千轉的心頭止不住地往外奔湧。十多年前她在心裏發誓，她要牽着他的衣角走一輩子，可是事與願違，如今自己的生活又這樣坎坷，更是悲不自禁。她忽然轉身，沒有朝車子跑去，而是又朝前跑去，澀苦的淚水繼續和着暴雨一塊傾下，幸虧下着大雨，遮蓋了滿臉的淚水。
甘飛航開車追上她，然後下車把她拉上來，濕淋淋的貝鳴雁僵硬地坐着，像個小可憐似的無助，任雨水順着劉海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臉上，而後滑落到胸前的衣服上。他真想擁她入懷，把自己的所有溫暖全部給她。他把一條幹毛巾遞給她，她多時才接過毛巾，慢慢地擦掉頭上臉上的雨水和淚水。他想到以前他們淋濕時，他用毛巾給她擦頭發，哈哈笑着故意把她的長發弄得一團糟，她像頂着一頭黑色的稻草。可是現在他不敢那樣做，連她擦掉雨水的動作都不敢看。車子停在路邊，他們都看着前方，沒有說話，車外依然風雨交加，狠狠地拍打着車窗，前面的雨刷來來回回不停地擦拭着車玻璃上的雨水。
靜默之中，貝鳴雁的情緒漸漸地平複下來，她又恢複了理智，臉上面無表情，默然地看着雨刷的來回擺動。
甘飛航感受着她那熟悉而又難忘的氣息，真想像以前那樣貼近她，說你的氣味真好聞。他定定神，打破沉寂，轉頭關切地說：“你身上都濕透了，要不要緊？我送你回去吧？”他這樣說了，又後悔，真想和她多待一會兒。
她點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甘飛航啓動了車子，車子平穩地向前開去，他想找話說，可是卻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我們約個時間再見面吧？”
“……以後再說吧——這段時間我有點忙……”她終于說話了。
甘飛航看她不松口，也不能勉強，只自顧找一些話來說。外面的大雨不知什麽時候變小了，可能是海綿儲存的水變得越來越少了，稀稀落落地滴着，大風也停了。馬路像新沖洗過一般，兩邊的積水向低處流淌，路上打傘的人多了起來，也有頂着小雨前行的人。
她盯着前方，忽然問道：“你怎麽知道我住的地方？”
“碰巧我回來第一天看到了你進了那個小區，其實你的事情……我都很關心的，也知道一些……”
貝鳴雁看他一眼，有些發烏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最終沒有說出來。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紫川小學旁邊的十字路口，快到放學的時間了，家長有步行，有騎着車的，有開着車的都來接孩子回家，這裏人挨着人，車貼着車，人聲車聲喧嚣一片，一下子成了沸騰的鬧市。紅綠燈對于有些人來說也成了擺設，有等紅燈的也有闖紅燈的，這裏是無序的雜亂的。甘飛航不敢再說話了，聚精會神地開車，剛過了十字路口，傳來紫川小學放學的鈴聲，人和車更密集地湧向學校門口，人在橫七豎八的車流裏小心地穿行，他的車更像蝸牛在爬行。一個個的孩子猶如快樂的小鳥飛出了學校這個森林，四面八方的家長趕緊睜大眼睛尋找自己的孩子。他的車已經是寸步難行了，她要出來自己走回去，他讓她再等等，而她已經打開車門，腳踏了出來，她剛從車裏出來，就聽到希希喊她的聲音，吓了她一跳，忙尋聲望去，希希已經來到她的身旁，眼睛朝車裏看去，貝鳴雁出于禮貌要希希給叔叔打招呼，希希大大方方地喊着叔叔好，甘飛航已經走出車來，盯着希希看，清秀的模樣有媽媽的影子在，他忍不住伸出手拂去希希眼前的劉海，無限憐愛地說：“你叫什麽名字呀？”
希希清脆地回答着，貝鳴雁拉着希希轉身就要離開。
甘飛航喊希希等等，鑽進車裏拿出來一個百合花清香劑，送給希希，不好意思地說：“第一次見到希希，太倉促也沒有準備禮物，這是我昨天買的清香劑，放到希希房裏好不好？”
Advertisement
希希也沒有經過媽媽同意，高興地接過，還放鼻子旁聞聞，“好香啊！”小女孩就是喜歡小花，綠色的小花盆裏伸出一朵帶着兩片綠葉的潔白的百合花，可能是有電池，百合花随着曼妙的音樂搖搖擺擺，十分可愛。
貝鳴雁看着百合花，心中一動，然而表面不動聲色，立即讓希希還給叔叔，希希哭喪着臉，哪裏會願意，把百合花緊緊地抱在懷裏，一旁的甘飛航也說讓孩子拿着，貝鳴雁看希希愛不釋手的樣子，無奈地讓希希道謝後，慌忙拉着希希走開了。心情複雜的甘飛航目送着母女離開，直到看不見她們的身影。小雨還在下着，母女一路快走。希希捧着百合花，對母親說：“這個叔叔真好，一見面就送我禮物，我喜歡他。”
貝鳴雁心緒有些雜亂，她低下頭看着女兒的眼睛，認真地說：“希希，爸爸如果問起，就說媽媽買的好嗎？”
“為什麽不能說是那個叔叔送的？”希希揚起小臉疑惑地望着媽媽。
老公的疑心很重，對與她交往的異性都有天然的抵觸情緒，何況還是甘飛航，要是讓老公知道了，那就真成了把柄。她笑着說：“希希拿着叔叔送的禮物，爸爸會慚愧難過的，因為他沒有給希希買禮物。”在貝鳴雁的記憶裏，老公好像還是在幾年前女兒生日時給她買過禮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