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還喜歡什麽?
作為暴躁的源頭之一, 薛白面對夏哥壓抑的怒火,簡直恨不能以頭搶地自證清白。
他多無辜啊, 他什麽都不記得!他明明就是個柔弱的小貓咪,要是有這麽貴重的長命鎖,也不至于在夏哥養他之前連口肉都吃不起。
都怪這老鼠, 非要打夏哥家裏東西的主意害那塊長命鎖被翻出來,就該料理幹淨片了烤肉吃。
薛白沒膽子沖戚夏深大小聲,就趁着沈閱微給他吹毛的時候對地上五花大綁的豪豬哈氣。
豪豬吓得連刺都不敢豎起來, 那繩子是戚夏深親自綁的, 就是捆豬的綁法,四個蹄子繞在一起, 随手就丢在地上了。
沈閱微好笑地親親薛白的大臉盤子, 道:“夏哥兇你了?”
薛白吧嗒吧嗒舔着沈閱微手裏的酸奶, “那倒沒有, ”他舔舔胡須上沾到的酸奶, “他舍不得真兇我, 就是怪生氣的,我看着心虛。”
沈閱微抱着這個壓手的小胖子, 親親爪子捏捏臉, 道:“嗯?心虛什麽?”
薛白愁得連奶都喝不下去了:“我醒過來就覺得我要找一個人,第一眼看見夏哥, 我就知道我一定要跟着他……但要說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我多冤枉啊大佬,我都不認識那個長命鎖。”
他騙戚夏深說自己有五百年的修為, 實際上他有記憶的時間連六十年都沒有,所以回回聽見沈閱微說他年紀小,薛白都覺得自己心驚肉跳的。也就是他天賦好,雖然修行的時間短,可修為很好,說是五百年也能勉強騙過去。
因為年紀太小,雖然修為夠了,但一直化不了人形。幸好夏哥因為感覺不到靈氣,也不了解妖怪,他勉強糊弄過去了。
薛白仰着臉:“大佬你知道嗎?”
沈閱微笑了笑,親了親他的小肉墊,沒有回答。
忘了也好,諸多痛苦就如同過往一并消散。懷裏的小家夥本來就是個千嬌萬寵的心肝,他沉睡得太早,夏深那時候身體底子毀完了,根本沒撐住幾年,雲華是安排好了,雖然不知道夏深做了什麽讓雲華忘了和他有關的事情,但好歹是安穩在弄花巷的戚家舊址好好待了這麽多年。
唯獨薛白……
薛白來戚夏深身邊的時候太小了,身體又弱,連奶都咽不下去,戚夏深慣得厲害了一點。執拗這一點随了戚夏深,一旦認定了什麽,就非要做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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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閱微沒猜錯的話,戚夏深一開始是想讓雲華帶着薛白留在弄花巷,可是雲華自己沒比薛白大多少,壓根靠不住,讓薛白溜出去,追着戚夏深的氣息從盈海市跨越兩個省份來到齊市。
這個固執又認生的孩子,是第一個來到戚夏深身邊的。
他走神間竟沒有注意戚夏深推門進來。
夏哥冷着臉,一邊擦頭發一邊關上門。沈閱微已經把毛孩子吹幹了,毛也梳過一遍,薛白正躺在沈閱微懷裏,胡須上還沾着酸奶的白漬。
此情此景,戚夏深一張冷臉實在維持不下去。他嘆了口氣,坐在沈閱微身邊,摸着薛白的頭,又愛又恨:“小混蛋。”
薛白讨好地舔舔他的指尖。
那長命鎖此刻就挂在薛白脖子上,最上等的羊脂白玉價值連城,四角包了金,反面刻着薛白的名字,那筆鋒萬分熟悉,肯定是出自沈閱微之手。
戚夏深道:“說說吧,當時遇見我是屬于巧合,還是別的?”
在浴室的時候,他還沒問出什麽呢,壞事的豪豬就闖了出來,他不得不扯一件衣服套上先處理豪豬。
薛白在沈閱微懷裏扭了一會兒,小聲道:“我一直跟着你的。我就感覺,我一定要看着你,不然我不放心。”
戚夏深的心尖頓時被一句話戳的又酸又軟,可他實在不記得他在薛白車禍前有見過薛白,按理說這麽漂亮的貓,見了一眼肯定會記得的。
薛白道:“我不敢叫你看見,就偷偷跟着你上下學。”
他那時候正好在換毛期,吃的也不行,沒現在這麽好看。而且作為一只長毛貓薛白看上去是不小一團,但手一摸就能發現是虛胖,說真的不太漂亮。
戚夏深莫名其妙:“為什麽?那一片兒的流浪貓狗都喜歡圍着我轉,你難道還怕我?”
他高中就在戚源家裏住着了,戚源每個月會給他一點零花錢,他自己平時也掙不少,雖說會寄大部分道老人手裏,可他自己也會存一點,買點貓糧狗糧喂喂流浪貓狗。那時候一路上的貓狗都不怕他,他喚一聲能跑出來一串。
薛白更扭捏了,半晌,憤憤道:“頭一次我跟着你回家,看你在小公園摸一只橘貓和一只貍花,你說你喜歡胖的橘貓也喜歡漂亮的小貍花,手感好最重要!”
他那時候又醜又瘦,聽了之後喪了好幾天,此後就沒敢在戚夏深面前出現,生怕他嫌棄自己。
雖然他不記得了,但這種話他肯定說過,這是所有花心貓奴的內心真實想法。
戚夏深略有尴尬:“……那這之後我不是只有你嘛。”
四年前說的一句話,薛白這個心大如鬥,只記得吃喝玩樂的貓居然記到現在,可見那句話對這個小可憐造成了怎麽樣的傷害。
戚夏深咳了一聲,伸手将薛白攬到懷裏,“來跟我說說,你還瞞了我什麽?你跟那個原易之間是不是有什麽?不然為什麽這麽忌諱他?”
薛白坑坑嗤嗤一會兒,求助地轉向沈閱微。
戚夏深捏着他精巧的下颌扭回來,“不許看他,看我。”
沈閱微沒忍住笑了一聲,被戚夏深瞥了一眼之後,掩着唇角,眉眼彎彎地看着他們兩個。
戚夏深心裏怪怪的,莫名有種老夫老妻帶孩子的感覺。
薛白不情不願:“沒,沒有別的了啊。就是什麽都不記得,就我叫什麽,要找你。後來被一個道士看中了,非要抓我給他幹活,我不願意,到處躲他,因為中了他的法術,妖力被封住了,逃跑的時候被車撞了。”
戚夏深才沒那麽好糊弄:“那你忌諱原易幹什麽?他知道什麽我不知道的?”
薛白覺得說出來會被訓,掉頭想下去。
沈閱微出來打圓場,“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年齡上瞞了你一點。我們白白還是個孩子呢,換成人類年齡,也只有八九歲。原易應當看出來了,薛白怕他說漏嘴。”
薛白裝死,頭一低,抵在戚夏深胸口不吭聲了。
戚夏深:“……薛白,你膽真肥啊。”
這年齡謊報得也太大了!他多少次放心薛白單獨出去,就是覺得這倒黴孩子好歹活了五百年,不是個成年貓,也是個青年貓了。不至于傻不拉唧的誰都能騙走,誰知道這還是個兒童!
“還有關于你為什麽失憶……”
薛白耳朵一豎。
戚夏深指尖挑起薛白脖子上的長命鎖,眼中透出冷凝:“我要查清楚。”
薛白和雲華都失憶了,他不信這是巧合,或者說,這原來就是他布下的局?
戚夏深隐約理出一條線,睡覺之前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沈閱微,薛白,雲華……
迷迷糊糊間睡着了,匣子中那一堆練筆的字帖溢出星星點點的光,在黑暗中幽幽聚成一條小小的光流。
沈閱微睜開眼睛,看了眼身邊睡着的戚夏深和薛白,招手将那光流引到身邊。光流順從地繞着他轉了一圈,沈閱微從中感受到熟悉的靈力——這是戚夏深上一世留下來的。
他猶豫片刻,還是放任這些光流包裹了戚夏深。
戚夏深原本精于推演,現在的許多事也許就是他原本安排好的。
而戚夏深在光流的包裹中做了一個夢。
他和沈閱微站在靈輪卻舟山的山頂,靈輪此刻是傍晚,半落的太陽憑借餘晖燒紅了半邊天,重雲之中鸾鳳飛舞,格外偏愛一朵被赤紅染透的雲。鸾鳳屬于瑞獸,穿梭時靈氣如織,絲絲線線地編入雲層中。
那雲看上去竟然像一朵層疊綻放的牡丹,有金光隐現,在一片深紅的天際居然也顯眼得要命。
戚夏深托着下颌,驚嘆道:“閱微你看見了沒?就那片雲!”
沈閱微偏過頭,“阿沉喜歡?”
戚夏深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喜歡啊,可惜天上雲河中水,留不住啊。”
沈閱微不知道有沒有聽懂言下之意,他微微笑了笑,伸手遙遙一點那片牡丹花樣的火燒雲。天上飛舞的鸾鳳忽然輕啼一聲,匆忙振翅飛開,璀璨金光将那片雲籠罩其中,那光越來越盛,甚至蓋過了日光。
戚夏深不得不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面前站了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眉眼飛揚俊美,看眉眼隐約與他有幾分相似。
沈閱微道:“我給了他修為和肉身,只要你喜歡就可以一直放在身邊,這樣算是留住了嗎?”
戚夏深心情複雜:“……算。”
沈閱微又問:“你還喜歡什麽?”
戚夏深:“……”
我喜歡你啊,不通七情六欲的真神。
……
戚夏深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外面的天際已經翻出魚白肚,他伸出手臂擋在眼前,那少年昳麗眉目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戚夏深長長嘆了口氣——
那是雲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