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廢棄的車間灰塵遍布,老舊的機器被蒙上塑料布,雜亂地堆放在一起,下腳的地方雖有,落座的地方卻找不到。

洛昙深虛擡起左腳,靴尖在地上輕輕磕了磕,眼中像有一汪被風吹拂的潭水,又道:“我帶了藥酒。”

說着,當真從短款皮衣的衣兜裏拿出一個成年人小指粗的便攜式藥瓶,拿在手裏晃了晃。

單於蜚沒看那個藥瓶,視線仍然停留在他臉上。

“能幫我上藥嗎?”他重複剛才的話,語氣多了幾分自己難以察覺的嬌氣。

單於蜚神情不變,唯有脖頸微弱地繃了一下。

大約是為了掩飾這并不明顯的失态,單於蜚指了指不遠處一個似桌非桌,似凳非凳的矮榻,“坐那邊去。”

洛昙深一看,眉梢挑得老高,“那兒?”

矮榻是木頭材質,不知以前是做什麽用的,如今看上去色澤暗沉,有許多清洗不掉的污跡,榻面上還有幾條炸開的裂縫。

“嗯。”單於蜚不多言,已經走了過去。

洛昙深哪裏坐過這種東西,可若要讓單於蜚給上藥,勢必找到一個能倚靠的地方。放眼整個車間,矮榻是唯一能勉強坐下的地方。

但湊近了看,更覺得矮榻髒。

他不經意地撇下嘴角,彎腰在矮榻邊緣摸了摸。

指尖竟然是幹淨的,沒有被沾上半點灰塵。

“怕髒?”單於蜚立在一旁,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

“也不是。”洛昙深搓了搓手指,明知榻上不髒,但要坐下去還是有些心理負擔。

可車間裏也沒有別的能坐的地兒了,他心頭一橫,試探着往下坐。

這姿勢看着挺別扭,有點受了強迫的意思。

他腰臀繃得特別緊,背部僵硬地挺着,哪知還沒挨着塌沿,手臂就被握住,繼而整個人被拉了起來。

“嗯?”他看向單於蜚,兩眼條件反射般地睜大,潭水在眼中漾了起來,滑出一弧一弧閃爍的波光。

單於蜚已經脫掉了工作服,裏面是一件黑色的尖領長袖T恤。

T恤一看就已洗過很多次,領口和袖口有些起毛。

洛昙深盯着單於蜚露出些許的鎖骨,眼尾像吊了顆小心髒,抽抽地跳着。

單於蜚抖開工作服,鋪在矮榻上,不說話,從洛昙深手中拿過便攜式藥瓶。

洛昙深不是沒有坐過別人的衣服,但從來沒有心理負擔。他的身份擺在那兒,周圍的人如何讨好他伺候他都是理所應當的事。

可這一回,他看了看矮榻上的工作服,喉嚨像被什麽柔軟的東西勒了一下,有種難以言說、分不清好壞的感覺。

“坐?”單於蜚終于開口。

“啊,好。”洛昙深聞言坐下,右手下意識抓了抓身下的工作服。工作服材質不好,也不厚實——他第一次見單於蜚穿時就知道。但它此時剛從單於蜚身上脫下來,裏裏外外都帶着單於蜚的體溫。

洛昙深收緊手指,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感官格外敏感,竟察覺到殘留的體溫正從被墊着的腿臀蔓延向整個身軀。

那種感覺,就像被單於蜚的氣息所包裹,被單於蜚的雙手溫柔地撫摸,甚至像置身于單於蜚懷裏。

廉價老舊的矮榻,突然成了家裏那張名貴的貴妃椅。

洛昙深呼吸一滞,回過神來時,視線正好撞進單於蜚眼中。

單於蜚蹲在他面前,冷淡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脫掉短靴。

他試圖在單於蜚的眼中捕獲些什麽,但那眸子實在太深邃,他看得胸口發悶,仍是一無所獲。

“你不是想讓我給你上藥?”大概是等得不耐煩了,單於蜚問。

洛昙深連忙蹬掉短靴,襪子也扯掉,将整只腳露了出來。

他剛做過足部護理,趾甲修剪得圓潤平整,皮膚光滑如雪,但過了好幾秒,單於蜚都只是看着,碰也不碰。

他皺起眉,下巴輕輕一揚,“怎麽?”

“你受傷的不是左腳嗎?”單於蜚語氣淡淡的,“這是右腳。”

他一驚,才發覺剛才心思有些亂,一亂之下就出錯了腳。

已經被戳穿,将錯就錯是不可能了,他只得蹬掉左腳的短靴,一聲不吭觀察單於蜚。

本以為單於蜚會說些嘲弄他的話,最起碼露出譏諷的神情,但單於蜚面上幾乎看不到任何反應,見他遞出左腳,就接了過去。

粗粝的手掌托住腳腕時,他胸腔陡然一緊,小腹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好似有數不清的熱流正在深處奔湧。

單於蜚垂着眼睑,睫毛擋住了眼波。從洛昙深的角度看去,便是什麽也看不見。

藥酒塗在沒病沒炎的腳踝,涼絲絲的,洛昙深卻像被單於蜚的碰觸撩起了周身的火。

這些日子,他每晚躺在貴妃椅上,用雙手慰藉自己,想象的都是單於蜚的撫摸。今日趕來摩托廠,也是因為實在想念單於蜚加諸在自己腳腕上的觸感。

他的呼吸越來越緊,深處的熱流就像即将沖破阻礙的岩漿,他難耐至極,卻又滿足至極。

單於蜚擡起頭時,看到的便是他潮濕的、微紅的眼。

眼底的情欲仿佛已經傾瀉而出,将眼梢染出粉桃一般的色澤。

單於蜚手指略微一緊,目光層層疊疊地壓下,洛昙深眼前有些泛花,腦海中浮現着自己張腿自渎的浪蕩模樣。

夜裏的猜想果然是對的,單於蜚的确是他的春藥。

單於蜚很輕地嘆了口氣,将他的腳放下,手指油滑濕潤,像塗着什麽催情的黏液。

雖然那只是藥酒的殘留。

洛昙深微張着嘴,胸膛在皮衣下起伏,胸口某兩處早已鼓脹挺立,正随着呼吸摩擦着貼身的衣物,勾起一簇接着一簇隐秘的快感。

單於蜚找來紙,擦掉滿手的藥酒,“藥上好了,回去吧。”

一聲“回去吧”讓洛昙深清醒了幾分,他低下頭,看見自己赤裸的雙足,看見腹下被撐起的形狀。

單於蜚自然也看到了,卻仍是無動于衷的漠然表情。

洛昙深突然有些惱,踩在短靴上站起來,“回去?”

“不然呢?”單於蜚從他身後拿起工作服,一抖,單手拎着搭在肩頭,“你來找我上藥,我已經給你上好了。”

洛昙深眉間湧起愠色,逼近道:“我只是來找你上藥?”

單於蜚也不退,近距離睨着他,又道:“回去吧。”

也許是錯覺,洛昙深在這句“回去吧”裏聽出了極淺的無可奈何。

但單於蜚有什麽好無可奈何?

“趕人啊?”洛昙深勾起唇,笑得痞氣又輕挑。他伸出手,一把勾住單於蜚的後頸,用力一扣,貼在一起的瞬間,他埋在眼前的鎖骨上,在那洗過無數次的黑色T恤領口用力一嗅。

單於蜚眼神變了。

“我說過,你身上有機油味。”洛昙深壓着嗓子,手指在他胸口不輕不重地點了點,“我為它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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