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事情過去兩天,徐母依舊放不下。

她越想越覺得憋氣,憋得心口疼。不斷叨叨:“戴加賢她算個什麽東西?要我道歉!我說的哪點不對?駱金那個潑辣樣子,成天野地裏跑,還跟男生混在一起,不知道被多少人睡過。還有駱白,那麽個邪性東西,肯定是山精鬼怪。”

徐強拿着遙控器不斷換臺,不搭腔。

徐母見狀,想讓他去學習,又怕兒子生氣。轉而想起駱白,又妒又恨:“……那個小雜種!每次見到我不笑不喊,說話陰陽怪氣,肯定是來讨債的。等着吧,有她戴加賢後悔的時候。”

話音剛落,徐父踏進屋中。

徐母趕緊滿臉堆笑,倒杯熱水遞到徐父手中,而徐父随手把整個杯子并熱水砸到她身上。徐母尖叫,徐強猛地跳起來躲到角落裏。

徐父陰郁道:“老子車間主任的位子沒了,落選!我替廠子幹了兩年,兢兢業業從不請假,白班倒夜班沒有怨言。他周永利倒好,連個車間主任都不給!反而給個才來半年的新人,說什麽高學歷……一個巴掌蹦不出半個屁的東西,他周永利就是故意篩下我!”

徐母聞言,顧不得痛,當即跟死了親人似地嚎起來:“是駱家!駱白!他們報複前幾天的事,我就知道,肯定是駱白,他當時就警告我。喪良心啊,雜種喪良心——我随口說的幾句話,當時那麽多人也罵了駱金,他就專門挑咱家報複,他就是故意的!!”

徐父開頭還沒把自己落選車間主任的事聯想到駱家,經駱母一說,忽然就想起來了。

當初他進廠,就是駱父幫忙。而且那個頂了自己位置的新人也是駱父介紹過來,這麽一串聯起來,百分百就是駱家搞鬼。

徐父怨恨不已的想到妻子已經道歉,何況駱金、駱白作風不正,本身就有問題。說兩句怎麽了?不痛不癢,還能把人說死不成?

結果把他車間主任的位子給撸了,未免過分。

還有廠長周永利,好歹幹了兩年,半點情分也不給!

徐父一時把駱家和制糖廠廠長一塊兒恨上了,當然也沒放過罪魁禍首唐書玉和胡淑蓉兩人。回頭再看徐母哭天搶地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起身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徐強躲在角落裏也沒能幸免,被揍了一頓。

突然,電話鈴聲響,徐父推開徐母接起電話:“誰?”

“徐東?我是駱從詩,書玉的媽。”駱從詩開門見山:“有單生意送上門,薪酬豐厚,你就是在制糖廠幹上一輩子也不一定有那麽多。做不做?”

徐父咬牙:“您說!”

西嶺村毗鄰廣、海兩市,實則隸屬長京市。

後世中,長京市随同廣、海兩市被劃為南越省經濟重心,前景可期。而此時,長京市經濟不輸廣、海兩市,更甚有超越之勢。

駱白攤開長京市地圖細細研究,站在公路車站旁等公交。

突然,徐強沖到他面前,怒紅了眼睛:“駱白,是不是你爸幹的?”

駱白把長京市地圖折疊起來放進背包,“無緣無故,沒頭沒尾,你想說什麽?”

他打量着徐強,後者臉上、身上都有被皮帶毆打出來的傷痕。估計是被徐父打的,徐父經常家暴,在村裏不是個秘密。

駱父和駱母勸過,反被徐母埋怨他們多管閑事,後來她被家暴就沒人再管。至于徐強,他也有暴力傾向,本身就不值得同情。

将徐強身上的傷痕并剛才的話聯系起來,駱白:“徐叔職稱評選車間主任落選了?”

徐強惡狠狠地瞪着駱白:“你爸幹的對不對?”他指着駱白的鼻子:“別想我會放過你,我遲早弄死你!”

駱白笑了笑:“我爸有沒有插一手,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爸一周前看守車間的時候喝酒誤事,出了很大纰漏。要不是看在你爸媽都是老員工的份上,估計都被炒鱿魚。評選車間主任的事,哪還有徐叔的份?”

徐強不知道這事,即便知道,他也會把錯都推到駱白身上。

徐家人都這樣,如果可以把錯推出去,絕不自己背鍋。

話說間,公交車來了,靠近站臺,開始減速。徐強見駱白背對自己,又看了看開過來撞不死人的公交車,眼裏一抹陰狠的光閃過,正要伸出手——

駱白突然回頭,冰冷的目光将徐強牢牢定在原地。

他勾唇笑道:“徐強,年滿十六,就算未成年,犯了故意殺人罪也是要坐牢的。這車的速度撞不死我,頂多是重傷。但我家有錢,付得起醫藥費,能把我治好。你呢?你會被關進牢裏,不會死刑,但會被判無期徒刑——不對,沒死的話,應該是判個二十年。”

“二十年後,憑我的能力,早就是一方大佬。你覺得,我會讓你舒舒服服的出來享受自由嗎?”

駱白皮膚白皙,比唐書玉還白,眉眼入畫,本來賞心悅目,現在卻無端泛着股邪氣。那雙眼睛,黑得見不到光,直勾勾盯着人,十分瘆人。

說話的時候,輕飄飄,詭異無力,聽在耳裏,就像是大熱天的,有不知名的東西在耳邊吹了口氣一樣。

青天白日下,徐強愣是被吓得出了身冷汗,也不知是被駱白還是他的話給吓的。

公交車停下,駱白笑了笑就踏上去長京市的車。車門關上時,駱白還跟徐強揮手道別。

徐強手腳冰涼,良久回過神,一半是怨恨,一半是恐懼。不過以後,他應該是不敢輕易挑釁駱白了。

徐強一走,提着行李箱的唐書玉就從角落裏走出來。

甘蔗園一事,讓西嶺村的村民都覺得唐書玉可怕,心性和人品都壞。被吹捧慣了的唐書玉受不了落差,吵着要回長京市。誰料剛到站臺就看見駱白,于是悄悄躲起來,見到徐強推駱白的一幕,暗中期待不已。

期待落空,唐書玉稍稍失望。

她抿緊唇,轉身回胡淑蓉家,用客廳裏的電話撥通在長京市認識的人。

電話接通——

“喂?濤哥嗎?有人欺負我……”

駱白在長京市市中心下車,熟門熟路找到市中心最大的圖書館,将背包裏的兩本磚頭般厚的書還給圖書館。

圖書館管理人員正在登記,兩本書《農業聖典》、《農場紀實》,內容包羅萬象,都是農業中的經典著作。同時也非常枯燥無聊,除非專門研究農業的科學家,否則沒有誰會去看。

管理員查看了一下時間,三個月前借閱,現在就來還。要知道,就算是農科博士看完這兩本書最快也需半年時間,眼前少年看上去還未成年,不可能全都看完了。

翻了翻兩本書,全新,沒有破損,更沒有翻頁時出現的折痕。

果然是借閱去充門面,現在的年輕人,太浮誇。

管理員将登記卡還給駱白,忍不住說道:“你還是到三樓去吧,裏面有很多初高中的學習資料。”

四樓大多存放經典和學術類的書籍,而三樓才是學生聚集的地方,裏面還賣各種學習輔導教材。在管理員看來,很适合駱白。

駱白微微一愣,旋即笑道:“謝謝。”

然後他就上了四樓,在裏面查找到想要的書籍後,離開農業區的書架,朝經濟區的書架走去。說起來,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他都埋頭于農業研究,經濟發展方面不太懂。

現在從頭學起,希望不會太晚。

沿着書架,指尖劃過一本本書籍,停留在中間,将其拿出來。恰好對面的人也在拿書,中間空了一格。

四目相對。

真漂亮。

駱白看見對面那雙眼睛時,腦子裏唯一浮現的想法。角度原因,除了眼睛再也看不到其他。

眼睛狹長,黑白分明,內勾外翹,顧盼生輝。直視之時,那雙眼睛始終平靜無波,無喜無悲,深沉陰冷。不知是否因此,讓人覺得有些乖戾。

駱白乍見之時,吓了一跳,可對面那人只是冷淡地掃了眼就站起離開。匆忙之間,好似瞥見那人手腕上繞了幾圈佛螺菩提子。

搖搖頭,駱白翻開那本書,看完目錄,再随意翻兩下。确定可以之後,就連同之前挑選的幾本厚書一起下樓登記。

排隊的時候,不經意扭頭看見坐在公共長椅的少年,頓時贊嘆不已。

那少年相貌極其漂亮,像是精心雕刻出來的藝術品。美中不足的是看起來瘦弱蒼白,像個久病之人。他面無表情,無端透着股陰冷乖戾的氣勢。

身上的衣服、鞋子做工不錯,家境應該很富裕。

駱白的目光落到少年手腕上繞了幾圈的佛螺菩提子,訝異挑眉:是他?!

很快輪到駱白登記,等他登記完畢再回頭時,已不見少年蹤影。駱白無甚感想,将幾本厚如磚頭的書籍裝進書包裏,提起來就背着走了。

而負責登記的管理員痛心疾首:浮誇!

保镖提着兩袋書靠過來,畢恭畢敬:“厲少。”

漂亮蒼白如藝術品的少年慢慢扭頭,黑白分明、毫無感情的雙眼盯着保镖。

保镖稍稍低頭,心裏不由升起緊張恐懼感。明知眼前的少年不過是被夫人和二少囚禁起來的廢物,但他面對少年時,仍舊發自內心的恐懼。

上回,夫人的二哥在馬場遇見厲少,為替自己妹子和外甥争口氣,差點就讓厲少摔斷胳膊。結果上個月,夫人的二哥就在迪廳遇到兩幫混混鬥毆,被齊根砍斷一條胳膊一條腿。

表面看是巧合,可誰信真是巧合?

沒見夫人和二少恨死厲少,卻也無可奈何嗎?

厲琰越過保镖,上車,全程不發一語,存在感卻高得無人敢慢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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