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永利收到BP機發來的消息,心就涼了一半。根據上面的號碼撥打市公安分局電話,聽到那場大型械鬥,吓得腦袋一陣空白。
等确定兒子沒事,他才松了口氣。
一抹額頭,全是吓出來的冷汗。
到達金港片區公安分局門口,一路聽着那些人的交談,周永利知道了金港街街頭發生的那起大型械鬥有多血腥。甚至有人缺少胳膊和腿,還有的,在醫院手術室裏,生死不知。
周永利一顆剛放下的心又吊起來,不斷感謝四方神佛保佑他兒子平安無事。心裏打定主意,以後不管是否遭來兒子怨恨,也堅決不準他跟那些社會人士混!
來的路上,周永利順道去趟銀行提了筆錢。
他想,兒子在警局,那肯定是被抓進去的。
必須得有保釋金。
一進警局,詢問之下,那公安同志一臉古怪的打量周永利:“跟我來吧。”
周永利見狀,心又涼了。
“警察同志,我兒子給你們添麻煩了。回頭我肯定好好教訓他,争取讓他早日改過,重新做人。”
公安同志失笑:“那不用,小同志今晚也是被吓到了。回去後可別責怪,好好教導就行。以後別去那些危險的地方,學生嘛,還得以學業為主。”
周永利聽着覺得奇怪,但沒多想,只以為人民警察好。
于是他連連點頭:“一定好好教訓……不是,教導。”
公安同志送他進刑偵隊副隊長辦公室時,悄聲問道:“您認識大寶哥嗎?”
周永利試探:“……要想皮膚好,早晚用大寶?”
公安同志:“……同志,進去吧。”
周永利:“??”
怎麽說變臉就變臉了?
周永利進屋後第一眼就瞧見周昊海,連忙上前察看,發現沒受傷才真正把心裏的大石頭放下地。
周昊海起身,低着頭別扭道:“爸。”
周永利:“嗯。”
見到人,反而冷淡下來,這就是周家父子相處模式。
周母早逝,周父忙于事業,父子倆漸漸生疏。不然,周昊海也不會去混黑了。
想了想,周永利還是補充一句:“人沒事就好,以後好好學習。”
看孩子臉色慘白吓壞的模樣,到底是沒忍心責罵。
周昊海聽到‘學習’倆字,反射性:“一定!”
知識的力量徹底蕩滌了他的心靈。
周永利茫然,但也高興他終于能聽話:“走吧,爸帶了保釋金,我們回家。”
保釋金?
周昊海詫異一瞬,重點關注‘回家’二字,扭頭就朝認真看書的駱白喊:“寶哥,我爸來接我了。我們一起回去吧。”
周永利順着周昊海的目光看過去,驚訝地發現駱白也在。他跟駱父是朋友,經常往來,自然也認識駱白。
在他的認知中,駱白勤勉好學乖巧聰明……
理想中的兒子,就是駱白。
但是,駱白怎麽會出現在警局?
周永利狼父般的目光落在兒子背影上,痛心又氣惱:自己堕落就算了,怎麽還扯上駱白?
周昊海:剛還是讓人瘆得慌的慈父,怎麽說變就變?
駱白:“周叔,您好。”
周永利狼父的表情瞬間變成慈父,笑眯眯地:“大寶怎麽也在?是不是昊海騙你?聽叔的話,別讓昊海帶壞了。”
周昊海瞪圓了眼睛,那哪叫騙?寶哥能是他騙得到的大佬嗎?
不過,他瞥了眼駱白。
如果不是駱白,今天晚上躺醫院手術臺上的人可能就是他。
周昊海緩和表情,難得沒有跟親爸犟嘴。
駱白:“沒有的事,周哥挺好,他幫了我很多。”
唇角帶了笑,喊‘周哥’時,順帶睨了眼周昊海。
周昊海渾身就是一哆嗦,想到自個兒剛才誇下海口的話,尴尬得掩面不想見人。
周永利大笑兩聲,轉身就想将兩人保釋出去。
一旁被忽視得徹底的韓副隊假咳兩聲,終于引來注目:“……是這樣,這兩位同學去迪廳玩,誤被牽連進不法組織械鬥。我們出于安全考慮才通知家長,不用保釋金。”
周永利恍然大悟:“還是感謝警察同志,太感謝了。”
韓副隊:“不用,真正該感謝的是我們。實不相瞞,我們關注不法組織很久了,多虧駱白打來的匿名舉報電話,我們才能順利打擊犯罪。”
周昊海震驚:“你們怎麽知道是駱白?”
駱白斜着眼睛瞥他,因為你從剛才到現在,滿嘴‘寶哥’、‘大寶’,整個警局都知道了。
否則,韓副隊怎會特意把他倆帶進辦公室裏?
韓副隊微笑以對。
周昊海瞬間覺得自己被針對,委屈。
韓副隊:“雖然兩位同學沒有直接參與不法組織械鬥,但周昊海同學依舊牽連其中。根據審訊,我們得知有人被買通,誘騙周昊海同學參加今晚的械鬥。如果周昊海同學被誘騙成功,後果不堪設想。”
周永利瞬間就想到唐鎮,但他沒有多說,而是再次感謝韓副隊。
周昊海不敢說自己真被誘騙成功了,只因為心上人他弟在心中的地位比老大重要。
但思及後果,他也是一陣後怕:“還好駱白不讓我離開迪廳。”
聞言,周永利朝駱白投去極為感激的目光。
韓副隊笑了笑,緊接着說:“因為對方出于教訓的目的,而周昊海同學沒有受傷。構不成故意傷害罪,所以我們只能進行口頭警告。”
周永利:“我知道了,多謝警察同志。”
韓副隊話鋒一轉:“不過,也是對方自作聰明,漏了行蹤。現在有人報警的消息漏出去,那些漏網之魚以為是他們報的警,可能會進行報複。為捉捕犯人,我們會進行跟蹤。”
警察跟蹤,肯定會保護。
當然小傷什麽的,不能保證。
大人之間的争鬥,非得牽扯到小孩身上,這心思委實歹毒。
聽說還只是商業上的競争,手段實在惡心。
駱白遺憾:“真是可惜。”
只是受點皮肉苦。
韓副隊:“咳。”
周昊海:“寶哥,低調。”
駱白瞥了眼,好吧。
慢刀子割人才痛得厲害。
這麽一想,滿意了。
因為通知了駱白的父親,所以周永利順道給駱父去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已經在警局。讓他不用過來,他會把駱白帶回去。
駱父聽完後,又确認駱白安全後,當即同意:“那行吧,麻煩老周你了啊。我這會正忙得走不開,幸好你在那。”
說完,就挂了電話。
沒跟親兒子通個電話确認啥的。
旁邊的女警感嘆,這當爸的,心也太大了。
殊不知,熟知駱白路癡屬性的駱父聽完描述過程,大抵猜到駱白是迷路到金港片區了。
那這就不是件大事。
再者,以駱白的聰明,肯定會沒事。
這就是屬于天才他爸的自信,普通人是不會懂的。
駱白離開前,韓副隊把自己家裏的私人電話告訴他:“如果事後有人報複,你就打這個電話。這回,我們都得感謝你。”
駱白笑了笑:“打擊罪惡,人人有責,我不過是盡了點公民責任。”
韓副隊表情柔和得不行,特別欣賞駱白。
現在有這份認知的,別說小孩,就是大人也沒有。多的是知法犯法者,态度還特別強橫,讓人煩不勝煩。
“匿名舉報,成功打擊長京市的不法組織,是件立功的大事。我會向上級申請一定的獎勵,頒發給你。”
駱白:“謝謝。”
90年,國家開始大力打擊犯法行為,尤其是不法組織。為鼓勵群衆舉報而設立獎懲機制,獎勵似乎一直都很豐厚。
走出警局大門,周永利真誠地對駱白說:“叔謝謝你。”
駱白撓撓頭,其實整件事都是巧合、意外。
周永利這麽認真地感謝,倒讓他不自在起來。
憋了半天,駱白吐出句:“不是大事,不用客氣。”
說完,臉就皺縮起來,他真是不會應付別人的真心誠意。
周永利哈哈大笑,連周昊海也覺神奇。
駱白面對兇神惡煞的金哥時,從容得吓人。一對上周父,卻連應付也不會了。
周永利:“走,我帶你們下館子去。”
長京市金港片區公安分局。
小劉:“韓副隊,查到紅幫老大的行蹤。”
韓副隊:“在哪?”
小劉表情古怪:“死了,出車禍,違規駕駛。”
韓副隊:“……”
小劉:“有沒有可能是謀殺還不确定,得等屍檢報告。不過,紅幫老大有飙車的愛好,以前曾經出過車禍,這會趕着争地盤,撞死也不奇怪。巧合的是,他還撞到另一個人。那人是厲家二少,剛送到醫院,腿沒了。”
韓副隊皺眉,涉及厲家,不好查。
“總歸是除了個大禍害。”
厲家別墅。
厲太太披頭散發,像個瘋子一樣的踢打傭人,朝樓上大喊大叫:“厲琰你給我出來!!出來!!!雜種——是不是你害的?是不是你——!!!”
傭人攔住她:“太太,您冷靜點,大少已經睡下了。”
厲太太:“滾!!!”
正在此時,厲琰走了出來,單手搭在樓上欄杆,垂眸俯視狼狽的厲太太:“……厲瓊的腿,救不回來了?”
他輕嘆:“真是可惜。”
眉目如畫,黑瞳平靜無波,冷得結冰一般。
面貌太漂亮,氣質卻陰冷乖戾。
過分的冷漠無情,不符合少年此刻的年紀,于是顯得邪性。
明明是平靜的、面無表情的,無端有股橫暴氣勢沖出面孔,俯沖而下,擇人而噬。
厲太太肝膽欲裂,心神俱駭。
厲琰下令,讓保镖把她架起來扔出門口。
厲太太只能在門口撒潑怒罵。
雜種、賤人、婊|子……一系列污髒詞彙令人瞠目結舌。
保镖們一個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都聽不下去,但見前方的少年卻穩坐原位,不喜不怒,無動于衷。
那份冷漠、冷靜從容,令人生畏。
厲琰是厲家的大少,生母早逝,自小體弱多病。
繼母和弟弟欺辱不斷,而生父不理不睬。
身世本應可憐,但在場卻無人起同情之心,他們對厲琰的畏懼刻入骨子裏。
因為眼前此人,可不是仁善心慈者。
他是橫暴兇唳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