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在這種大庭廣衆下無聲交流着隐秘愛意什麽的,感覺十分美妙。
我見好就收,只輕輕抱了一下就打算離開。
我正要把手從他背上放下來,卻感覺到自己肩上一沉,老婆順勢将頭枕到了我肩上,似乎不想這麽快就結束這個擁抱。
你剛剛還打算叫我季先生呢,怎麽現在就……?
我沒想明白這一層,但仍是安靜地任由他多抱了一會兒。
最後我走出去時,看到等在牆邊,臉上閃着興奮光彩的小鹿。
“餅哥!!”她出聲叫我。
“你不是都知道我名字了,幹嘛還叫我餅哥。”新時代小姑娘的大腦裏究竟裝了什麽,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了。
“不一樣!餅哥意義深遠,代表了我們過去的革命友情!”
我:“好吧,随便你。”
“餅哥!你們剛才真是太甜了!嗚嗚嗚你是沒看到,夏夏在你肩膀上,眼裏充滿了愛的光輝!”
“……是嗎。”雖然不曉得她是怎麽看出來的,但聽到這話我還是有點開心。
送走了整個人都冒着幸福泡泡的小鹿,我特地吩咐過邱陽,讓老婆結束今天所有工作後,告訴他我在車上等他。
當時邱陽還挺奇怪地說:“季哥你倆真的是吵架?不像啊。今天夏夏也笑眯眯地向我打聽你,問你今晚有沒有空。”
我靠在車後座,車門沒關上,我望着來人來往的電視臺大樓,燈光明明滅滅,看了很久,終于等到心中所想的人向我走來。
天氣已經很冷了,他身上裹了一件寬大的墨綠色羽絨服,沒戴帽子,黑色的口罩遮住半張臉,只看得到明亮如星的眸子,和微蹙的雙眉。
邱陽在他旁邊點着手機,一邊還在跟他說着什麽。
邱陽先看到我,朝我招手示意。
我點點頭,拉了一下車門跨下車,向他倆走去:“餓了吧,一起吃個夜宵?”
邊說意有所指地瞟了瞟邱陽。
很能察言觀色的邱助理自然十分配合我:“你和夏夏去吧!我回酒店還有點事,就不陪你們了——季哥照顧好我們夏夏啊!”
我一只手插在風衣兜裏,另一只手對邱陽敷衍地揮了揮:“行的,你快回去吧。再見。”
邱陽沒多啰嗦,拎着包就上了車走人。
我站在老婆面前,禮貌地保持着社交距離:“我打聽到有家店很安靜,不用打車,步行就能到,一起嗎?”
因為口罩的緣故,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的眼睛告訴我他現在應該是笑着的:“嗯,好。”
然後又在後面加了三個字:“季先生。”
行吧,我得習慣這個叫法。
X市比A城的氣溫要低了幾度,我看了眼時間,23:53,今天是聖誕節,不過時間不早了,屬于聖誕的節日氣氛也散了不少。離開了電視臺附近,人就少了許多。我打開導航,估計了一下距離:“再走十分鐘就到了。今天錄制覺得累麽?”
他側過臉,搖搖頭:“還好,就是沒想到季先生也會來。很開心。”
“那……”我邁下一個臺階,時間正好也過了零點,我轉向他,笑道:“再跟你說單獨說一次,生日快樂啊。”
聞言,他也停了下來,站在比我高了兩級的臺階上,摘下口罩,認真的回給了我一個無比真誠的笑:“謝謝。”
謝天謝地這句話後面沒再跟季先生仨字。
氣氛很好,就算只是閑聊也不尴尬。
其實那家所謂的夜宵店就是我朋友老白開來玩票的居酒屋,我不過是威逼利誘他今晚必須營業,且只對我們營業罷了。
他的店位置很隐蔽,我們沿着現在的路并排走着,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
我扭頭看着老婆,只見他右手疊在左手上,下意識地搓了搓,好像還是覺得冷,又舉到唇邊哈了口氣。
“很冷嗎?”我腳步放緩,“馬上就到了。”
“還好。”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無端生出一股沖動,本想悄悄壓回去,大腦卻怎麽都不肯。環顧了一下四周,只有一兩個行色匆匆的路人從我們身邊經過。
我向着他的方向邁了一步,打破了方才就保持着的一層薄薄的社交距離。
我見他還在發愣,伸出右手,握住他有些冰涼的左手,不由分說地把兩只手塞進風衣口袋裏。然後才稍顯緊張地開口問道:“這樣有沒有暖和一點?”
畢竟我吃不準老婆現在會不會甩開我的手。
但他沒有。
我見他沒有反對,得寸進尺地在口袋裏與他十指相扣。
我悄悄偏頭,只看得見他在路燈下有些發紅的耳垂。
我們兩個早就成年了的人,此刻卻像兩個青澀時代的少年,在隐蔽的小路上悄悄牽着手,兜裏的兩只手明明都沁了一層薄汗,黏黏糊糊的,也舍不得松開。
走了兩分鐘,我才松開掌心濕潤的右手,兩步走到他右邊,換了左手再拉過他:“這邊也捂捂。”
老婆:“……”
他終于忍不住,側頭看了看我,低低地笑出了聲。
“謝謝,”他終于止住了笑,兩只耳朵都紅了,“很暖和。”
我們就這樣走到了老白的居酒屋。
老白不在,只是給店長交待了一下今晚我會來的事情。
我拉着他坐下,點了一碟毛豆和牛蒡,加上一點炸物,一壺燒酒。
今天的節目還是錄了很長時間,但我們兩人還是吃的不多。
誰也沒有提剛才那個突如其來的牽手。
店裏就我倆坐着,店員都明白不會再來客人了,正躲在休息室偷懶。
已經過了零點,這個陌生的城市早就在夜色中沉寂下來。店裏燈并沒有全開着,店長的貓在一旁睡得正香,空氣中隐隐透着日式豆腐的豆香味,和桌上梅子清酒的淡淡甜香。
吧臺放着不知名的歌曲,聲音開得剛好,三味線不輕不重地撥動着,在這個小空間裏并不突兀。
一切都很好,一切本該如此。
我們不緊不慢地吃完夜宵,付了賬,推開居酒屋的門,重新讓月光和路燈光混作一團,淋在我們的身上。
我沒再提剛才那個“怕他手冷,想為他取暖”的理由——大概是今晚的月色太美,他一出了門,便主動将手伸向了我,勾着我的手,一前一後地慢慢走着。
我之前的推測是對的。
當我回到半個月以前時,他的腦中沒有我,潛意識裏卻總不會拒絕我。
而現在我回到了三個月以前,他不僅還想得起我的名字,甚至,一向清冷沉靜的他,在此刻說出了以前我認識的他絕不可能說出的話。
他低着頭,有點固執地拉着我的手,跟在身後,看着我們兩人被路燈拉長的影子。他小心調整着位置,直到看見我們倆的影子重合在一起,才開了口:“季先生喜歡我,對麽?”
我驚訝于他失去部分記憶後的直白,點了點頭,正想說點什麽,剛張口,老婆又繼續補了一句。
“我也是。我也喜歡你。”
我停下腳步,回過頭。
他的口罩不知道去了哪裏,我記得他是個喝酒幾乎不上臉的人,但此刻的他臉上染着不正常的紅暈,卻堅定地沒有避開我的眼神。
我看見我的愛人站在路燈下,脊梁挺直,肩膀瘦削黑沉沉的天幕混着星子墜下來,化作溫柔的薄紗披在愛人身上。。我擡起頭,他的身後是黑而純粹的冬日的天幕,眼中卻有着可以融化寒冷的灼灼星光。
“嗯。”
我把他從冬夜的寒風中拉向自己,也給了他一個暖意洋洋的擁抱。
錄制節目時,我開口索取的那個擁抱,是克制而有禮的。
而現在,我将他牢牢地圈在懷裏,雙手環着他的腰,他的鼻梁蹭着我的頸間,有些癢。
我們就維持這樣的姿勢抱了好一會兒,抱到我看見之前黑沉沉的天幕混着星子墜下來,化作溫柔的薄紗披在愛人身上。
“你怎麽知道的?”我小聲問。
“我就是知道。很莫名其妙吧。”他說話時離我極近,帶了一點鼻音,“在之前和你擁抱的那一刻,我就是曉得你喜歡我。”
他伸手,也環住我。
“……我知道你在投資了我出演的那部劇後,還試圖通過各種手段讓我挑劇本、選代言。我知道你這次是特意過來找我。我腦子亂亂的,但我肯定,我說的沒有錯。”
我騰出一只手來揉揉他的頭發。
“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抱得久了,我聞到他身上傳來的剛才店裏甜甜的清酒味,第一次發覺原來度數這麽低的酒也可以讓人醺然。
我很有耐心地等他把接下來想說的話說完。
過了足足有一分鐘,老婆才繼續說:“我可能……可能喜歡季先生的時間,不比季先生喜歡我的時間短噢。”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可能有點毛病。
寫到“他的鼻梁蹭着我的頸間”這一行的時候,特別想接下一句“感受着我頸動脈的搏動”= =
我腦子真是瓦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