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從發生了打人事件之後穆城發現程捷乖了很多，說乖也不對，小程捷只是把身上的戾氣給收斂了，輕易不表現出來。跟穆城說話時也不再豎起一身刺了。
穆城不知道該不該驚喜對方的轉變，然而沒過兩天穆城就再次感受到了小程捷渾身豎起刺是的樣子。
出事的中午天氣十分炎熱，地板滾燙，人站在地板上仿佛站在一塊鐵板上，隔着鞋底穆城都能感受到地板的溫度。
穆城中午想要找程捷到食堂吃飯，去了小學部的班級尋人卻被同學告知小程捷被隔壁班的姚文思帶走了。一瞬間穆城就知道要糟糕，穆城頂着烈日大漢的在學校裏找人，最後在學校偏僻的後門附近的實驗室裏找到了人。
尋到人時程捷正被姚文思帶來的人摁在地板上摩擦，小程捷滿頭是血掙紮着從地板上爬起來把對方撲倒在地，像頭憤怒的小獸，用還未還未完全發乳的乳牙和爪子與對方厮咬。
小程捷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另一名男生已經舉起椅子要朝他的身上上砸下去，穆城簡直目赤欲裂，怒吼一聲：“住手！”
穆城旋風一般沖進實驗室裏，把椅子從男生手中奪過來扔到一邊去，把像幾個小男生拎雞崽子一樣拎起來一個個摔出了實驗室。
“你們知道你們在做什麽嗎？”穆城沉着臉，凝視着一圈人。
高大的初中生對于如同雞仔一樣弱小的小學生有着非同尋常的威懾力，穆城黑着臉讓其中幾人感到有些畏縮，視線躲閃不敢看穆城。
姚文思站出來冷哼一聲，擡着下巴看穆城，高傲的說道：“江湖事江湖了，管你是誰靠邊滾。”
穆城：“……”
穆城簡直沒辦法跟這群中二病時期的小學生交流，看到尋人的老師，招了招手，說道：“老師，這邊。”
小程捷躺在地板上覺得身體和頭疼得很，臉更是被血糊了一臉，他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身體趴在地上，呼吸之間吸入的全是地板積攢已久的灰塵——由此可見實驗室已經很久沒有打掃過了。
他和人打架時已經聽到了穆城的聲音，聽見穆城把其他幾個同學扔出實驗室，沒過多久穆城就跑過來半蹲在他身邊，脫下衣物捂着他的傷口，又立馬抱着他飛快跑了出去。他靠在穆城的懷裏聞到對方身上衣物上的香味，聽着對方沉穩的心跳，伸手摸了摸臉上的血，拿到眼前一看——整個手掌都是血，頓時感到一陣暈眩。
毫無預兆的，他“哇”一聲哭了出來，穆城已經上車了，司機正往醫院的方向開去，陡然聽到程捷的哭聲讓他愣了一下，他皺眉問道：“怎麽了，哪裏疼？”
程捷把滿是血手掌攤開在他面前，哭着問道：“我會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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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城頓時有點哭笑不得，但他擺出一副沉重的樣子決心給程捷一個教訓，便說道：“可能。”
聽了他的話程捷哭得更歡了，眼淚鼻涕糊了穆城的T恤一臉，抽抽噎噎的說道：“我、我還不想死……”
穆城繼續沉痛的回答：“誰讓你打架的。”
“是、是他們先打我的。”小程捷争辯，抹了一把淚，已經都是血臉更加可怕了，鼻涕泡泡還哭出了一個。
穆城忍笑：“……”
小程捷抓着他的白T恤，在幹淨的衣服上映出了一個手掌印，斷斷續續的說道：“那我……死了以後，你會給我掃墓嗎？你掃得的時候給我拿點蛋撻。”他吸吸鼻子，又補充道：“別告訴我媽媽我死了……”
“前幾天給你你不吃？”
小程捷別扭的扣了一下他的衣服，埋着頭小聲說：“我還沒吃過呢。”
他哭得抽抽噎噎的，還打了一個哭嗝，穆城嘴角抽搐，覺得腹部有點疼。他擡頭看了司機一眼，司機樂得不行，兩邊肩膀都在抖。
醫院很快到了，小程捷一路上都抓着穆城的衣服不敢松手，給頭部縫針的時候他又哭了。穆城都不知道他這麽愛哭。
現在想來還是很好笑，穆城捂着嘴，把揚起的弧度壓下去。
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
穆城看着遠處的河流，水色倒映着燈火輝煌的夜晚，水波搖曳，景色旖旎。
他打開手機，正想發信息給程捷就看到朋友圈的特別關注中，程捷發了一條動态。點進去看是一名女生的背影照片，配字：約會。
穆城嘴唇抿成一件直線，眼中的熱度被冰冷所取代。
圖片中女生長發披散，白色蕾絲裙下擺在焦糖色風衣下露出，踩着一雙馬丁鞋，背影看去十分窈窕好看。
實際上程捷當然沒有去約會，他正十分沒形象的躺在家中的沙發上，一手拿着吃冰淇淋的勺子，一手拿着手機正和周舟發信息。
周舟：我媽又在催我和那個男人結婚。上次她說的分紅是生孩字，生的孩子越多分紅越多=_,=
橙子：生孩就有分紅？
周舟：是的。
橙子：……
程捷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想起很久之前，當時他已經上上初一，而穆城高一，他還是十分讨厭穆家的——雖然現在也喜歡不起來就是了。
當時正是放寒假時，他陪着母親看了幾集《美少女戰士》的動畫片，母親躺在沙發上難得開心，拽着手裏的洋娃娃編頭發，邊玩邊看電視。窗外飄着大雪，白雪皚皚覆蓋了一切，一眼望去銀裝素裹。
穆城難得在家中不外出，覃嬸烤了點心，煮了熱茶，程捷被他抓去放映室看電影。
“看什麽？”他掙開穆城抓着他的手，“看在有好吃的東西的份上我才來的啊。”
“看了就知道了。”
那天他的內心有點不情願，事實上他應該順應自己的感覺不去看那個電影的。
穆城給他放的電影是《盲山》，看完之後他坐在沙發上抱着膝蓋哭得抽抽搭搭的，穆城給他遞紙巾時還被他推開了。
他紅着眼睛問：“你故意的是不是？”
穆城直視他的眼睛說道：“這是部讓人絕望的電影是不是？白春梅被拐賣到山村中，被□□，被毆打，不斷逃跑，不斷被抓回——這不過是所有被拐賣婦女的一個縮影。”
穆城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露出個淡淡的笑意：“我知道你恨我們，是我們摧毀你的家。但是，你要明白，我們的家也是被摧毀了。姑姑想了十幾年的家，我們不過是讓我們的家人回家。你該很的是拐賣婦女兒童的渣滓，以及類似你父親一樣自私愚蠢的人。”
“也許我說的話有點失禮，但我陳述的是事實。你之前生活的山村極其落後，女性就像個商品，可以欺辱，随意買賣，價格有高有底，這些罪惡的行徑實在讓人感到窒息。”
穆城看着他，把熱茶遞過去：“我希望你能擺脫那個村莊的一切陋習，做個積極向上，陽光自信，接人待物——尤其是女士——可以做個有禮貌，有風度的好孩子。”
程捷還不能完全理解穆城的話，下意識想要反駁穆城，比如那個村莊很好，但沒有任何說服力。就如同穆城所說，村莊的人是從來不會尊重女性，也多自私冷漠之徒，他來到這所大城市生活将近兩年了，感受最深的就是穆城的家，穆硯之不會打罵自己妻兒，甚至就連看不順眼的自己穆硯之也沒有揍過。
相比之下，自己的父親實在不是個人樣，常打罵妻兒，嗜酒，好色，喜愛調戲村中的婦女，甚至喜歡小女孩。他看到過父親抱着一個像女孩進入房中的情形——仔細想來……實在惡心。
母親能夠回到穆家……實在是太好了。
穆城看他皺眉嫌棄的模樣，不知他在想什麽，摸摸的把《盲山》又開始重新放一遍。
窗外夜色深沉，空曠的房子裏只有電視傳出來的聲音，電視中男主角把飯菜潑到女主角身上，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辱罵女主角。
程捷掃了兩眼，直接換到了“教你如何養豬發家致富”的農業頻道。
他含着勺子，一邊回複周舟：還是應當找個相互喜歡，相互包容的人才是真理
周舟秒回複：那你拿我的照片刺激到你喜歡的魚沒有？
橙子：不知道
周舟：你覺得有用嗎？
橙子：有一點吧
周舟：真不知道你這樣搞有什麽用
橙子：報複一下他
誰讓穆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交了女朋友。
周舟：他？？？
周舟：！！！！！
橙子：手誤
橙子：她 【笑臉.JPG】
程捷勺了一勺冰淇淋嘴裏，陡然間聽到開門聲，程捷一個翻身做好，乖寶寶樣坐在沙發上吃着冰淇淋看着電視。
穆城進來就看到程捷端坐沙發上，看到他時乖巧的舉起一盒冰淇淋，問道：“哥哥，吃冰淇淋嗎？”
“外面下雪了。”穆城把風衣挂到架子上，踩着一雙毛絨拖鞋走到茶幾旁倒水喝，“小心感冒。”
程捷立馬起身拉開落地窗朝院子裏看去，小雪如同鵝毛般緩緩飄落，程捷伸手接了一片，感覺手心涼涼的，驚喜道：“真的下雪啦！”
“那我們明天可以堆雪人啦！”
穆城唇角勾起一個弧度，尋問他：“這個時候你不是該和女朋友在約會嗎？”
程捷陡然消音，僵硬着身體地望着花園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