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手套

第二天，我是被奶奶叫醒的。奶奶起床弄早餐，看見我竟然還在客廳，雖然轉跪為趴，但怕我一夜受涼，趕緊将我叫起。我從地上爬起來，身體十分冰涼。奶奶倒了熱水給我燙手、捂臉，怕我染上感冒。看着為我忙碌的身影，我冰冷的心有些酸澀。然而奶奶的的一句話還是證明了我想多了：“可千萬別感冒了，天這麽冷，天恩被你傳染了，可不好辦。他身子這麽弱。。。”奶奶還在說，我的暖意卻立馬冷了下來，有些茫然的看着窗外依舊是黑乎乎的。

早飯時間，我爸還是生氣的樣子，我規規矩矩的埋頭吃飯。天恩長大了，感到了氣氛的凝重，沒有撒嬌，只是捧着碗，用他那好奇的小眼睛打量着我們。我爸吃完了飯，從口袋裏拿出了錢，口裏依舊是不減的怒氣：“去買條新的，還給別人。不許有第二次。”說完，我爸利索的起身走了。奶奶用眼色不停地提醒我，趕緊把錢拿好。

看着那張薄薄的錢，我感到悲從中來。天恩咬着筷子小聲的咕隆着：“爸爸為什麽拿錢給姐姐？”說完，天恩把他的小腦袋轉向奶奶。

奶奶摸了摸天恩的頭，又挑了一個包子放在他的碗裏，輕聲細語着：“姐姐做錯了事，得去改正。”天恩是懂非懂的看着我。我起身将錢拿起，一言不發的進了屋子。我聽到奶奶還在循循善誘的告誡天恩：“天恩可不能學姐姐，亂拿別人的東西。”我的心一抽一抽，感覺那些文字又化成了那頓雨傘鞭子，身上那些淤青又熱了起來。

我将櫃子打開，從最深的角落裏拿出鐵盒，裏面小心翼翼的裝着木西子送我的手鏈，紅領巾。我将錢折好，也放在了裏面。吸了口氣，拿起書包，我匆匆忙忙的說了句：“我上去學去了。”便馬不停蹄的下了樓到院子裏去等木西子。家，越來越讓我有了窒息的感覺。

我坐在院子的花臺上等木西子。不料眼底出現了一雙大腳，耳邊傳來了我最不喜歡的聲音：“喲喲喲，你居然還能上課。”我知道是李雙，一把火在我的心底熊熊燃繞。我的五指緊緊地抓着花臺，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會狠狠地揍向她。李雙并沒有打算收手，繼續耀武揚威着：“我看你爸打得挺狠的，要不要我去替你請假。我絕對不會說你是因為什麽被打的。”她的聲音裏是藏不住的濃濃笑意，我沒有擡頭，怕看見她醜惡的嘴臉會加深打人的沖動。

“多多姐姐。”是木西子的聲音，我立馬偏過頭向她笑去。木西子也快步向我走來，然後彬彬有禮的向李雙打招呼：“李雙姐姐好。”李雙雖然不喜歡我，但是也知道木西子的身份，便不好再抓着我不放，和木西子打過招呼後便去敲張小曼的門。

我狠狠的看着李雙離去的背影，恨不得用石頭砸她的腦袋。木西子走過來拉了拉我的衣袖，皺着眉頭：“多多姐姐怎麽了？”我看着木西子搖了搖頭。

昨天的事，是我和李雙的私人恩怨，而且我不想木西子受到無謂的牽連。我知道，我說了，她一定會去找我爸，替我鳴冤，但是我爸打也打了，我痛也痛了，再解釋也沒多大意義了。所以我決定不告訴她，讓昨天成為昨天，身上心裏的痛，過了也就不痛了。我跳下花臺手歡快着：“沒事，就是太冷了。手有些凍僵了。”

木西子立馬把她脖子上挂着的手套取了下來遞給我：“多多姐姐你戴吧。”我趕緊搖頭，雖然她的手套很好看，白色的毛線上繡着紅紅的櫻桃，但是我不能用。因為手套只有一雙。櫻桃我并沒有見過，還是木西子給我說的。木西子将右手戴進去手套，然後把左手手套遞給我，眉眼彎彎着：“我倆一人戴一只。”看着木西子笑得就像剛升起的太陽，暖得我全身舒暢。我用力的點點頭，也不再扭捏，将手放進手套裏。就這樣，一雙手套，木西子戴右手，我戴左手，兩只手套正好用紅色的毛線連接在一起。

期末考，不出意外，我考得很好，木西子也很好。唯一不好的是，木西子在散學典禮那天又要被專車接回上海陪爺爺奶奶。我依依不舍的看着她從的眼睛裏消失，我又不能公然不理會老師去送行，只是在桌下摸着她送給我的櫻桃手套，希望她能夠早點回來。

好像從那件事後，我爸對我不負往昔溫柔，事事嚴格要求，作業、家務、照顧天恩，只要是有什麽差錯便會雷霆版震怒。有時候我會趴在陽臺上質問遠在雲那邊的我媽：我是我爸的女兒嗎？得到的只是冷風襲來。

這個年，我過得很不舒心，早早的鑽進被子裏看木西子借給我的書。還好木西子想的周到，怕我假期無聊，提前抱了一摞書放在我的屋裏。有時候我會看着看着便入睡了。開着的燈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關的。

生日那天，奶奶煮了三鮮湯，炒了西紅柿雞蛋、青椒肉絲，還蒸了個梅菜扣肉，算是給我盛大過生日了。我吃得很飽，幫着奶奶收拾完，回到屋子發現桌上多了個新書包。收到禮物我自然很高興，迫不及待的将舊書包裏的文具移到新書包裏。這時，天恩也激動的跑進我的屋子秀他剛收到的小書包。我聽說木西子的爸爸很重視教育，所以特意開辦了幼兒園，廠裏的孩子到了年齡都可以進去讀，然後再升小學。天恩正好可以去讀，也減輕了奶奶的負擔。所以他早就纏着我爸給他買書包。突然，我收拾書包的動作有些慢了。

木西子真是到了開學前一天才回到了這裏。入夜，我終于聽到了那熟悉的腳步聲，立馬從客廳跑到了樓上，正好看到劉阿姨在開門，木西子拿着她的小行李箱站在一邊。我走過去寵着她傻笑：“你總算回來了。”

木西子也笑了，只是沒有我這麽傻：“我給你帶了生日禮物。”我好奇的跟着她們進了屋子。

到了木西子的房間，看她把行李箱打開，裏面擺的十分整齊。我看着木西子拿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我在心裏猜想了無數次，她今年是否會記得，是否會送禮。沒想到她記得，我就已經很高興了。要知道去年九月，我把木西子的生日記錯了，深深自責的好幾天，若不是木西子不計較，我怕是鑽進地縫裏不願出來了。沒錢的我，只要畫了幅生日蛋糕圖送給木西子。木西子沒有嫌棄的收藏了。

木西子将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對很漂亮的蝴蝶發卡。看得我不禁叫了出來：“真漂亮。”

木西子取出一個微微踮起腳夾在我的頭發上：“我怕送貴重了，你又不用，太浪費了。所以選了發卡，你爸不會罵你的。”我的心裏一陣一陣的暖流襲來，我忍着笑直點頭。木西子的貼心讓我之前的那些不如意都飛走了。

我順手拿出另一個戴在她的辮子旁邊：“你一個，我一個，不是更好。”我笑的眉飛色舞，木西子也笑得喜氣洋洋。我倆這對好朋友在默默無言的相視而笑裏将分離的假期都填滿了。

第二天，我高昂着頭，便戴着木西子送我的發卡出門上學了。雖然木西子沒有戴，但是我還是很高興。尤其是看到大家對我投來羨慕的陽光，我更是洋洋得意的不願低頭。這個發卡我從早待到晚，睡覺前總是放在手裏欣賞一下再小心翼翼的放在床頭，希望一睜眼便能看到它，看到它，感覺一整天都能有好心情。

新的學期，新的開始，不變的是我倆的友誼。生活裏又有了木西子，我感到每天都是美好的存在。學校裏的背影，小徑的笑容，樓上的琴聲，桌邊的分享。我感到日子過得十分幸福。到了周末，我更是拉着木西子去後山爬山，流了一身的汗也不嫌累；打蕨苔，籃子都裝不下了還嫌不夠；挑山泉水，嘴裏喝飽了、肩頭壓沉了還想再來幾次；放風筝，悠悠藍天、朵朵白雲，看的眼裏、心裏十分舒服。有木西子參與的時光，我感到生活裏除了笑聲還是笑聲。

上學的日子，木西子基本和我形影不離，放假的時間，她便會從頭消失到尾。習慣有她的時光後，我便總是在假期學着習慣沒有她的時光，總是還沒等到習慣的時候，她又出現了。時間過得飛速，我倆歡天喜地蹦上了五年級的階梯，天恩也順利升上了二年級。

上學期間的周末，木西子的爸爸不在，我會征得我爸的同意，讓她留宿。我爸一般都會答應。或者是我請示我爸，去她家留宿。我爸一般會考慮一會兒再同意。兩種安排，我更喜歡後者，因為在她家，不論是開懷大笑還是狼吞虎咽，或是秉燭夜談，都不會受到他人的阻攔，我倆相處得更随意舒心。

我在樓上看到林多多在院子裏等我，一旁還有李雙，我立馬嗅到了不好的味道，飛一般的跑下樓，就怕林多多受欺負。也許是我及時趕到，李雙并沒有付諸行動，但是林多多明顯情緒不佳。她說手僵，我不加思索的把小姨送我的手套分了一只給她，希望能讓她汲取暖意。期末不用猜，我倆都考得好，但是劉阿姨一早出門便告訴我，飛機已經在準備了，所以這個散學典禮我又不能完整的參與了。為了不讓林多多感到寒意，我把手套送給了她，希望這個冬天它能給林多多帶去更多的溫暖。假期，我專門讓小姨陪着我去給林多多買生禮物。我怕買貴重了，她爸又要責罵，幹脆買了對發卡，小姨也只誇好看。送給林多多的時候，她的眼裏是不用藏的愛不釋手，還分了一個給我。我把它和林多多送我的生日畫珍藏在了一起。和林多多一晃已認識五年了。這五年，我很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木西子真乖 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