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上藥
我不知道後續怎麽樣了,也不想去了解,只知道跟着木西子出了包房,她找到廁所的洗手池,趕緊将我的手放在水龍頭下淋。灼傷的手背被冰涼的流水慰藉過後,我恍惚的精神才回了些。但是我依舊直直的盯着水“嘩啦啦”的流個不停,不敢沿着那雙握着我手腕的纖纖玉手往上看。我怕,怕看到木西子眼裏的鄙夷。我怕,怕我和她就如那高高在上潔白的雲和摔在地上那堆皺皺巴巴黏糊糊的泥。那麽白的雲又何必自降身份靠近這堆被嫌棄的污泥。一想到她朋友眼裏的蔑視、鄙視,我的心就瞅着痛,不禁将冷水下的手往後收了收。但是抓住我的那雙手似乎沒有松手的念頭,依舊那麽緊緊的拉住,任涼水的冰帶走我手心手背的熱。
“對不起。”我以為我聽錯了,有些壯着膽子用餘光看向一邊的木西子,她低着頭,看不清神情,但是從彎曲的下颌處,我看清了有一滴淚水欲斷不斷的挂在那裏。我的心為之一振:我的木西子,為什麽哭了?
我再也顧不得木西子的緊抓,抽出手就直接往她的臉上揩去,甚至忘了自己滿手都是水。我擡起木西子的頭,看到她的眼裏噙滿淚水,一滴接着一滴的往外冒。我也顧不上自己受傷的手,就往她留下淚痕的臉上拂去,希望拂掉她的淚水、傷心。她流出的淚珠子就像一個個地雷在我的心裏炸開了。我焦躁的安慰她:“木西子,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不痛,真的不痛。”為了證明,我故意将手伸在她的眼前翻來翻去:“你看,都消了,不紅了。我不痛了。”說着,我還挂起了一抹燦爛的笑,仿佛剛才的辱罵、扇臉都不曾存在。我還是那個在木西子面前毫發無傷、沒有委屈的林多多。看到木西子就想笑的林多多。
木西子将她被冷水淋過的冰手拂上我的臉頰,我輕微的感到她的指腹從我的臉頰上輕柔的拂過。我知道,她怕重了,我會痛。一時間,好不容易忍住的酸楚又湧上心頭。如果沒有猜錯,那裏應該還殘留着一個鮮明的巴掌印。木西子看着我,她的眼裏全是後悔、痛惜:“疼嗎?”
我鼓着氣,用力地搖搖頭:“不疼。”有木西子的關心,這點痛,我全忘了。看到木西子終于破涕而笑,我沒抱住淚珠子,溢流而下。我清楚地看到木西子那常常揚起的嘴角瑟瑟發顫,沒有接住她眼角的熱淚。我倆強忍着淚,彼此相視,卻笑成了一堆兒。
聽到有腳步聲,我想也沒想就拉住木西子的手往更衣間走去。我狼狽就算了,我可不想木西子狼狽的樣子被三個人瞧去。那麽驕傲的她一定會很懊悔在外人面前丢失顏面。
到了更衣間,大家都去外面忙活了,沒人。我将木西子按在長椅上,找出醫藥箱,坐在木西子的旁邊就開始上藥。在餐廳這種經常會受皮肉之傷的地方,燙傷膏藥自然是必備。我麻利的拿出膏藥準備打開卻被木西子搶去了。她低着頭,認認真真地擰着蓋子。我沒有說什麽,只是感覺心裏暖暖的。在自己受傷受委屈之後,有一個人這麽關心照顧自己,我很開心。看到木西子打開了,我毫不猶豫的把手伸了過去。木西子擡起頭對着我彎起了嘴角,這一次,她是真的笑了。我咬着唇,心頭湧動着暖流,跟着她笑了。
木西子将藥膏塗抹在棉簽上,慢慢的、輕輕地在我的手背上擦拭。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在想着自己都是粗枝大葉的将藥膏擠出來,幾抹就算了。我倆真是鮮明的對比。木西子就好似在給一幅油畫上色一般,精細、嚴肅、認真。我在一邊觀摩着,俯視的角度正好看到木西子濃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抹漆黑的剪影。她高挑的鼻梁,鼻頭有些圓潤,幹幹淨淨,不像我,長了好些黑頭。櫻桃色的小嘴,十分飽滿,再加上她擦了唇膏,更加靓麗。我琢磨着木西子這麽水潤的皮膚是怎麽保持的?感覺吹彈可破。不知道我真的彈一下,她會不會介意。
木西子上着上着就開始上一下,吹一下。這般大人哄小孩的動作着實把我惹笑了。這讓我不禁想起了兒時,我跑步跌倒了,跑在後面的她立馬加速跑過來扶着我往旁邊的椅子上坐,用她那稚嫩的口音對着我受傷的膝蓋說着:“痛痛飛,痛痛飛。”然後鼓起她的腮幫子,使勁的吹,希望吹走我的傷痛。
木西子微微揚起頭,眉頭有些緊蹙:“你怎麽還笑得出來。”木西子将我的手心手背翻給我看:“手背被燙傷了,手心也紅了。”從她埋怨的語氣裏我聽出了無盡的關心。
看着木西子為我擔心的神色我十分愉悅:“不礙事的。這燙傷藥很管用的。”我一笑,木西子卻把眉頭皺得更緊了。我立馬不敢嚣張了,乖乖的閉上嘴,像做錯事的小孩,把另一只也被燙紅的手心伸了過去。木西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又繼續擠出藥膏給我慢慢、均勻的抹上。看着木西子就像一只炸毛的刺猬,我卻不禁彎起了嘴角。
上完了藥,木西子将蓋子擰好,我反複的看着自己的手,亮晶晶的,但是看不出上了藥。木西子在一旁督促着:“今晚不要碰水了。”我點點頭,心裏卻估摸着等回寝室了應該沒事了。
這時,門被打開了,領班歡天喜地的看着我:“總算找到你了。”我一頭霧水的看着她。領班看到一旁正襟危坐的木西子,又及時的收住了自己的放肆,有些嚴肅的走過來:“林多多,包房的客人不追究了。”領班又從包裏掏出一個精美的手機遞給木西子:“這是那些客人走之前留下的。他們說是你的。”
我看着木西子有些厭惡的瞟了眼手機,聽到她冷漠的語氣:“髒了,請你幫我扔了吧。”我和領班都驚呆了。要知道,這手機一看就是好貨色。這麽輕易就摒棄了,我用餘光瞟了眼手機,心有不舍。突然,我想起了那個包間的靓男俊女,哪個身上穿的、帶的又是廉價貨。從剛踏進門,我就知道我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不敢往木西子那裏瞧去。我抿着嘴,有些低落。機靈的領班立馬把手機拿回,然後向木西子微微躬身離開。
木西子卻絲毫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看向我:“你受傷了,應該不用繼續上班了吧。”
這是個好問題。我翻看了下自己的手,雖然有些紅,還有些痛,但是,冰涼的藥膏開始滲透下去,我不覺得它可以成為我早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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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有些猶豫,木西子先站了起來:“我們去問問吧。”不等我回應,她就牽着我的手腕出來直奔前臺。領班正在那裏站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看到我倆走過來,她的嘴角挂上了标準的笑。木西子直接舉起我的手,毫不顧忌的問着:“她的手受傷了,不能繼續工作了,我先帶她回去休息了。”
我有些捉急的看着木西子,看她巋然不動,又緊張的看向領班,想說這只是個誤會。沒想到領班只是微微一笑告知她:“好的。”我驚訝的看着最痛恨別人動不動就請假的領班居然明目張膽的對我放水。我連怎麽被木西子拉走的都忘了。只是大家向我投來的眼神讓我知道,這件事,沒那麽簡單。
重新回到更衣室,木西子便開始對我下命令了:“趕緊換衣服。”我還沉浸在這場公然放水的事件裏,不敢相信我真的要早退了。木西子見我沒有反應走過來:“怎麽,不舒服嗎?”說着,她就用她有些涼意的手背貼在我的額頭上。一陣冰涼讓我瞬間回神了。我搖着頭,有些木讷的開始換衣服。
雖然我和木西子都是女生,以前也沒少在一起換衣服。但是現在我們都長大了,又這麽久沒有見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當着她的面,只好轉了過去。好在夏天穿的簡單。我把工作服一脫,T恤牛仔褲一套,麻利的完事。轉過身,發現木西子也背對着我。我有一丢丢的失落。
換好衣服,木西子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我的手腕往外走,似乎怕不拉住我,我會跑。她毫不在乎餐廳裏的目光,我則有些羞赧的低着頭,盡量不去看同事,但是腦子在不停的轉悠:明天該怎麽解釋呢?
出了餐廳,木西子伸手一揮,的士車便停了下來。她為我拉開了車門,我一愣,見她向我示意,我才有些局促的坐了進去。第一次坐的士車,我有些不敢亂動。而旁邊的木西子卻十分淡定的坐着。司機問去哪,木西子不假思索着:“a大。”
我心裏本還有點期待,就像小時候我受了傷,放學後木西子将我攙扶着先回了她家。但是木西子簡潔的話讓我小小的期待落空了。我絞着指頭,看着窗外。夜幕開始降臨了,霓虹躍動着它的光輝,五光十色,光怪陸離。
我第一次在張玥面前動怒。确切的說,我是第一次在他們所有人面前動怒,包括劉梓洋。我拉着多多不管他人不做解釋匆忙離開,包括劉梓洋。一路上,我只恨,恨自己怎麽沒早點看出來是多多,這樣至少。。。說什麽都為時已晚了。罵也罵了,打也打了。我洩氣般的站在洗手池邊,拉着多多的手放在冷水下沖。冰冷的水流過我的手,正好讓我冷靜一下。看着她肉嘟嘟的手背上印着明顯的紅痕,我氣自己,恨不得那些燙傷自己來受。淚水怎麽流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太無能了。連多多都保護不了。看着多多強撐着笑對我說不痛,我的心更痛了。她臉上的巴掌印,清晰的就好像一幅畫。我恨不得将它撕下來,撕得粉碎。跟着多多來到更衣室,看她以習為常的拿出藥箱,我的心揪着。拿過藥膏,我輕輕的給她上藥,每一次的輕重都特別注意,怕輕了,沒上成,怕重了,弄疼她。第一次,我覺得上藥是件這麽小心謹慎的事。多多越不介意,我越在意,她越笑,我越難過。當多多的同事将手機遞給我時,我的眼裏卻是張玥那張飛揚跋扈的臉,恨不得用這個手機砸過去。所以我看也不看就讓她代為處理了。區區一個手機我都不在意,更何況是一個手機殼。看多多不以為是的樣子,我怕她還要繼續上班,便先拉着她請了假,然後讓她換衣服下班。多多有些不好意思的轉了身,我的臉頰突然一熱,看着她卷起衣角,我不好意思的轉了身。領着多多離開餐廳,上了車,車直奔a大。我愧疚的心才好了少許。但是腦子裏一閃過多多對我哭泣的模樣,我就氣得恨不得撕爛張玥的嘴,打斷她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着都疼┭┮﹏┭┮尤其是那一巴掌 得多用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