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兇神
離開小鎮,小白悄悄跟随在上官策和巫妖兩人身後,潛進了焚香谷。
玄火壇外,她悄無聲息的隐藏在焚香谷一處陰暗的角落,背部緊緊靠着牆壁。上官策和巫妖二人同時現身,實在大不尋常,而在她看來,焚香谷行事素來就極隐晦,尤其是那谷主雲易岚和上官老鬼,神神秘秘,不知在做什麽勾當,如今原是黑巫族後裔的巫妖也與焚香谷同路而行,更有詭秘難測之感。
小白心下厭惡,随即又想起大巫師口中的犬神谶語,左右思量,便決定潛入一探,若真有事,還可早日知會張小凡。
她隐在暗處,不動聲色。
這裏離玄火壇還有較長的一段距離,但滾滾氣浪已将玄火壇周圍方圓數裏的建築烘熾的炙熱,而那些曾經綠蔭濃密的草木亦被熏得焦黃,不複往日生機。
小白餘光将四周情形收入眼底,心中冷哼一聲,目光滲出一絲譏諷顏色。就在這時,右手邊小徑傳來了細微的人聲,以小白的道行自然不必擔心被人察覺,于是腳步未動,凝神細細聽去。
來人應是兩個焚香谷弟子,只聽一人斷斷續續的道:“方師兄,你說這幾日谷主還真是‘神龍不見首也不見尾’,進了玄火壇就再也沒出來過,”那人停頓了一下,壓低聲音續道,“昨夜不知師兄聽沒聽到,不知是什麽東西吼叫,好像就是從裏面傳出來的……”
“陳師弟!”被稱作‘方師兄’的人冷聲斷道,“不可胡亂猜疑谷主。”
“方師兄,不是師弟我亂猜,昨日你莫不是聾了?那種聲音……這次總不能又是火山爆發罷?”那人疑道。
那位方師兄嘆了口氣,道:“那聲音都能把鬼叫醒,我怎能沒聽見?若是再這樣下去,不光是我們能聽見,就連天音寺和青雲門也會‘聽’得清楚。”
“方師兄,”那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猶疑地道,“谷主究竟是在煉什麽?萬一……萬一……變得像那個鬼王一樣……”
“陳師弟!”那方師兄聞言一愣,喝斥道,“如此比法,難道我們焚香谷竟與魔教一般麽?”
聲音一時戛然而止,被怒斥之人亦是沉默下來,像是自知說錯了話,于是只得緘口,不做細談。
兩人漸漸走得遠了,暗處,小白目中精光閃爍,心緒千回百轉,她看着玄火壇方向,心冷了下去。
果然忍不住了麽?
她想到此處,冷哼一聲,白衣被烘熱的微風吹拂,輕輕飄起。她的腳尖微點了下地,白色身影像鬼魅一樣晃了過去,離那熾熱的玄火壇越來越近。
她默默的隐身在巨大的玄火壇一側,與此同時,上官策和巫妖正從玄火壇中走出來,面色都不太好,上官策目如寒冰,側頭對巫妖說了句什麽,巫妖臉色一白,嘴唇動了動。二人一時無話,快步離去。
玄火壇中突然爆發出一陣肆意的狂笑,那聲音嘶啞而瘋狂,比之鬼王當初有過之而無不及,小白目光極冷。
笑聲消盡,她眸中映着玄火壇在熱氣中模糊的輪廓,白衣輕動,向前走去。
不過是片刻後,玄火壇的大門已然就在眼前,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了進去,門悄無聲息的在面前打開,又在她的身後悄無聲息地合上。
黑暗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湮沒了一切,沒有火,更沒有印象中的法陣兇神。四周無比安靜,卻有一種神秘而絕望的氣息,滾滾将她死死圍住。
除此之外,裏面竟是空無一人。
小白眼中的警惕越來越深,就在她思考着是否要繼續探究時,玄火壇正中,突然憑空徐徐升起一團火焰來。
小白微怔,衣袖裏白色的柔光微微亮起,腳步慢慢向後退去。
火焰噼啪作響,詭谲難明,火光中,勾畫出一張人臉的模樣,一筆一畫,愈加清晰,小白愕然注視着,心頭大震。
雲易岚!
玄火壇中火如閃電劃過,一聲驚雷,狠狠劈下,如在耳邊。
猖狂的笑聲驟然響起,不可一世!
小白已知事不可為,緊咬牙關,抽身而起,瞬間向後飄去。
憤怒的火焰瘋狂的從黑暗裏傾瀉而出,轟然爆發。雲易岚一張臉扭曲之極,竟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他像野獸一般張開嘴,仰天長嘯一聲,大地震顫!
小白剎那便被大火攔截了去路,她眼中寒芒四射,怎肯束手就縛,尖嘯一聲,沖天而起,反身化作白色銳芒,間不容發刺了出去,通紅的火焰深處,留下一道華光。
玄火壇外,南疆蒼穹,烏雲漸漸彙聚,電閃雷鳴,炸響于一方土地。
天外像突然燃起了一把大火,烏雲縫隙間通紅一片,望之可怖!
張小凡離開了青雲,一路向南疆飛去,沒有絲毫停滞。
天空這幾日十分陰沉,越往南烏雲堆積的越厚,這天氣也略微有些反常,十分悶熱,一些小鎮屋舍,可能因為天幹物燥着起了大火,風助火勢,很快就吞沒了那些房子,起初他倒也沒太在意,然而慢慢的,他行在空中看得分明,從北向南的一路上,這樣的情況越來越多,甚至于,他已見過一日之內,半個鎮子都被大火吞噬幹淨的情形。
張小凡心中凜然,察覺出其中異樣。
這日,天空難得飄起雨來,他在離南疆邊界最近的小鎮落了下來,入目不遠的地方是遼闊群山,近處是中土南疆風格交雜的屋舍建築。
他腳步頓了一頓,皺眉思索一刻,沿着街巷向前走。
一聲驚雷,在天穹炸裂,閃電奪目的紋路如同蒼天的傷疤,橫亘在雲層之上,像欲将青天開腸破肚一般。
街上的人生怕這雨一會下得大了,前行的腳步也快了一些。
忽然,道路之中,一群人驚訝的叫了一聲,望着天空,議論紛紛,道:“快看天上!”
張小凡一怔,也向他們所指的地方看去。
天空濃雲密布,整塊天幕就像要墜下來一樣,但在南疆上空,似乎是焚香谷的方向,那片天卻意外得少了一塊,就像被烈火燒漏的洞,睜着一只枯槁的眼,注視着人間,而那只眼眸通紅,仿佛就要滴出血來。
那紅似淋漓的鮮血,絕望而瘋狂!
霎那間,張小凡全身一震,看着那奇詭的景象,右臂某處像受了刺激般,彌漫上來一股奇燙的火焰,如漲起的潮水,向全身蔓延,争先恐後的欲将他拉入深淵,溺入滾燙的岩漿。這感覺猝不及防,張小凡身子一顫,閉目調息,凝住心神,左手将右臂的玄火鑒拽了下來。
随着這一簡簡單單的動作,洶湧的熱浪轟然退卻,再無聲息,快得讓他覺得如同夢魇,但那感覺實在太過真實。
張小凡眉頭皺緊,閉上眼回想着剛才那瞬間,陌生而熟悉的觸感,那是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絕非隔岸觀火。
他睜開眼睛,眼中精光一閃。
清光乍起時,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南疆祭壇,半山腰的平臺處,已燃起了昏暗的燭火。
苗族的大巫師負手而立,默默遙望着遠方蒼穹,他的一雙眸子或明或暗,淡而沉靜的光芒在眼中閃了閃,其中多少含義,不為人所知。
苗族族長圖麻骨正沿着山上的小路,緩步走上來,山風吹動他灰白的頭發,有些許蒼涼味道,尤其是在這南疆蠻荒之地。
烏雲以南疆為中心四散開來,厚重之色似将天空壓低了不少,沉甸甸的綴在衆人頭頂,這樣的感覺實在讓人不太舒服。圖麻骨走上平臺,山下是苗族族人的寨子,偶有一兩點燭火的微光,從窗子裏透出來。
“今日有些反常。”圖麻骨沉吟,收回目光,看着大巫師挺直的背影,道。
大巫師點了點頭,神情卻沒有什麽焦急之感,淡淡道:“确實有異狀。”
圖麻骨皺眉,嘴唇動了動,他想了許多時候,才開口道:“前些日子,我曾聽你說過犬神示警一事,這幾日我反複思量,總覺得心神不寧。”
大巫師看了他一眼,目光深處微動。
多年以來,犬神顯示異象絕不是子虛烏有,而關鍵處更關乎苗族命數,當年獸神出世,前任大巫師隕落他鄉,都是千百年苗族難逢的劫難,圖麻骨和大巫師心如明鏡,對犬神預言不敢懈怠輕慢,如今這異象分明,只是看大巫師的樣子并未過分擔憂,圖麻骨心中猶豫,也想問個清楚。
大巫師聞言搖了搖頭,一雙眼睛遠眺天外,烏雲翻滾而來,攜着閃電與奔雷,那光亮一道一道撕開雲朵,照亮南疆貧瘠的土地,他的眼中也現出蒼涼之色,抿唇不語。
圖麻骨皺緊眉頭。
天空閃電的縫隙裏,一只紅眼鷹正拍打着翅膀,迅疾的掠過衆人頭頂,向焚香谷飛去,落下的雨滴打在它的羽毛上,而它依然在逆風前行。
“這幾日寨子裏來了很多焚香谷的人。”圖麻骨眼中微動,道。
大巫師微一皺眉,緩緩問道:“可知他們來做什麽?”
圖麻骨搖頭,南疆各族與焚香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即便是打交道也未曾深入,顯然這次與以往并無不同。
大巫師微微嘆息,眼中神情複雜,半晌,他卻是淡淡問道:“你覺得焚香谷如何?”
圖麻骨一怔,未曾料到他會突然這樣問,想了想,他才道:“焚香谷多少也與咱們當年的黑巫一族有些關系吧。”
大巫師面色淡然,點頭道:“你說的不錯,不過若說關聯,怕是因為玄火鑒吧。”
圖麻骨愣了一下,這确實是事實,也不需要否認,焚香谷如何得到玄火鑒,南疆中人其實并不知曉,或許只是當年因緣巧合罷了,而焚香谷拿到玄火鑒也沒有深入中土建派的意思,這些年,焚香谷這個南疆門戶做得還算說得過去,南疆偏遠也需要通過它溝通中土,兩者一來一往,相安無事,不過若說親近,卻是算不上的。
圖麻骨不知大巫師是何意思,暗自猜測,而後疑道:“犬神預言是有關玄火鑒的,難道與焚香谷有關?”
大巫師思索片刻,搖頭道:“現在還說不準,畢竟玄火鑒已不在他們手上。”
圖麻骨默然。
又聽前方大巫師緩聲道:“不過焚香谷素來行事詭谲,與我族人和中土的那些門派不大相同。”
圖麻骨微微愕然,皺眉道:“怎麽?”
大巫師眼角顫了一下,搖了搖頭,不再多說。
圖麻骨張了張嘴,似還要說什麽。
天空中忽然一聲巨響,驚雷如萬馬橫空,閃電垂直劈下,黑色的雲朵激烈的流轉,一個巨大的漩渦倒挂在焚香谷的上空。
雨滴消失,潮氣不見,黑雲之內,一點紅光從芥子大小,霍然綻放開來,大放光芒,紅光穿透雲朵,越來越亮,到處是炙熱的紅芒,像鮮血一樣刺眼。
雲層深處奔雷轟鳴,大團大團的火球旋轉墜落,熊熊燃燒的火焰,在漩渦的中心爆炸。伴随着震耳欲聾的巨響,無數火球碎成千萬片,落下地來。地面上的人們驚呼四起,凄厲的叫喊聲響徹大地。
燃燒的火焰像極饑餓的怒獸,張開血盆大口,張狂的咆哮,吞噬着南疆人們脆弱如蝼蟻的性命。
平臺上兩人已齊齊變色。
火在燒,這凡間塵世當如刍狗,被黑暗與血色一口吞下!
何等猙獰可怖。
大火熊熊染遍蒼天,大地沉淪在一片絕望裏,那座神聖的祭壇裏,一聲尖嘯,沖天而鳴,瞬間傳遍了整個苗族土地,無數人驚慌仰望。
“犬神,那是犬神啊!”
圖麻骨雙手顫抖,伸向遙遠的天際,眼中已有淚水。
萬物匍匐,蒼天在上。
那裏是否還有神明?
焚香谷,玄火壇。
一場火雨降臨在這偌大的祭壇中。
小白烏黑的秀發邊緣,已經呈現出焦黃的顏色,她的臉頰也被熾熱火焰烘得微微發燙,只是那一雙明眸,全是徹骨冰寒。
黑暗與火光交相呼應,烤幹了所有的水汽。
火焰安靜沒有聲息,卻是要将人化為塵土,挫骨揚灰!
小白縱有絕頂修行,在這逆天的法陣前也毫無還手之力,她目光閃動,腦海中無數思慮考量飛速轉動。
然而眼下局面容不得她多想。
死亡般的寂靜裏,一聲龍吟,從遙遠的天邊抑或是九冥深淵,咆哮而出。黑暗的玄火壇,亮了起來,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火焰,劈劈啪啪的燃燒,如有靈性般直竄向高處,無數的火焰,聯成細密的火網,向張小凡所在的地方兜頭罩下。看似柔弱的火線,越燒越旺,火網後,隐藏的那些幽暗的圖像,緩緩亮了起來。
短短片刻工夫,玄火壇中全都是火,呼吸間,滾燙的熱氣織成了一張布,欲将所有的生靈活活悶死!
金紅的火光成為了這裏唯一的顏色,烈焰燃燒,每一束火焰都像在歡呼,波濤洶湧,全無實體與章法可言。
小白瞳孔一緊,微微收縮,幽黑的眼眸中同樣有熊熊火焰恣意燃起,無所謂汗水,因為就算有汗,也早已被烘烤成氣體離身而去。
她面色肅然,抿緊了唇,右手白光如晝,籠罩全身,在逼人的火紅中,現出一絲祥和,潺潺如流水,光芒如一根絲線,綿延不斷,纏繞着她,光線越來越多,越來越亮,随着它的光芒四射,那些似無形的火焰也好像弱了一些,最終那些柔和的光芒将她包入一個光繭,使烈火茫然無措,不得再進分毫。
就在白色光幕的對面,适才那一聲龍吟再一次響起,直入壇中,刺得人耳膜都要震裂,無奈那光繭擋得住火焰,卻奈何不了這綿延不絕,威勢驚人的尖嘯。伴随這一聲龍吟,看似已有退後趨勢的大火,又像被再次喚醒般有了無限威力,向着小白滾滾而去,鋪天蓋地,毫無空隙,只一眨眼工夫,便輕易吞沒了光繭。
小白臉色一白,頓覺四面環壓,空氣稀薄,連呼入的空氣也在燒灼着自己的五髒六腑,她一咬牙,俏目含威,一道熾熱白光奪目而出,層層立于身前。
清冷的白光,此刻猶如烈日下流過的泉水,抵抗着噬人的熱度。
兩方均不讓分毫,拼死相争。
就在這鬥法正激烈的一刻,魚死網破的時分,那耀眼火光毫無預兆的突然如受了刺激一樣退卻,離開了光繭,奇跡般給了小白喘息的機會,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心中一驚,雖然周圍情況似有好轉,但在她的心底卻騰起一股從未有過的驚慌之意。
大地,短暫的靜默,像極暴風雨前死亡的哀悼。
幾乎是在回應她,下一秒,她的面前出現了另一個魔魇:
紅與金一同,交織在一起,滾燙的岩漿從地底噴湧而出,赤紅的岩漿,鮮紅的火焰!滿眼通紅,沒有盡頭,熊熊燒灼的熾焰緩緩裂出一道縫隙,張開一道傷口,更多深紅的液體湧了出來。
用了幾世的時間,流淌而下,世間萬物,匍匐在它腳下,一場必勝的,烈焰的狂歡。
一股兇戾充斥着這個渺小的地方,火焰的深處,一雙高溫鑄出的紅潤透明的眼眸冷冷注視着這一切。
巨大的頭顱,巨大的犄角與獠牙,射出灼眼的光芒,它沐浴着火焰,無比暢快,深深呼吸——大地,崩塌!
千百年的禁锢,能看這世間幾眼?
一只巨龍,對天長嘯,雷聲隆隆,毀天滅地!
八荒火龍,在一次蘇醒了,帶着它的桀骜不馴,目空一切,毀滅萬物的絕望力量,睜開了眼眸,耀眼如烈日,卻比太陽多一份殘忍。
看着這天地之間恐怖至頂的靈物,小白面如死灰,心中不禁湧起一陣絕望。
那可怖的火雨從焚香谷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飛快的向四周蔓延。
冰冷的水滴被熱氣烘幹,烏雲積聚在天空,只是落下來的再不是雨水。
熾熱滾燙的火雨從天而降,燒得原本就荒蕪的地面愈加焦黑,了無生機,鳥兒凄厲的叫聲混雜着人們哭泣咒罵的聲音,顯得分外悲涼。
張小凡心中一緊,目光焦灼,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驚駭之感,短短時日,南疆竟陷入一片絕境。而這樣的狀況,何時開始的恐怕無人知曉,或是已經醞釀了很久很久,也未可知。
清光如電,甚至還夾雜着一縷淡淡的白芒,向焚香谷直射而去。
天降火雨定和焚香谷有脫不開的幹系。
焚香谷內已亂作一團,弟子奔走,四處查看。
而當張小凡靠近玄火壇時,以他的道行,觀感之敏銳,幾乎就在瞬間發現了不妥,他蹙緊眉頭,細細辨別,臉色一變再變。
右手輕招,噬魂出現在他手中,三色光芒裹在一團模糊的黑氣中,齊齊亮起,正是三家陣法流轉到極致的模樣。
玄火壇裏,小白銀牙緊咬,已被烈火逼至角落。
一聲清嘯從火中陡然響起,小白身子一震,臉上浮起不可置信的神采,心中卻是一動。
八荒火龍被吸引過去,巨大的龍頭扭轉,小白身上澎湃的壓力終于松了一松,她右手化出光球,破開焰浪,帶着白色的光暈,向聲音來源處飛去。
張小凡目光冰冷,注視着八荒火龍通紅的雙眸,右手結印,左手噬魂金紅二色越來越亮。
八荒火龍透明的眼中似也燃起純質的火焰,它像是不解的偏偏頭,星火劃過眼眸,射出輕蔑的光芒,它昂首,長嘯!嘲笑着那些渺小的人類,在死亡面前竟還不肯低頭。
張小凡發梢被火熏烤,烈焰之中,卻不由想到第一次與八荒火龍的照面,那份溫暖,疑似還殘留在手心。往昔種種,湧上心頭,他的目光如電閃過。
巨焰滔天!
他仰天長笑!
咆哮的巨龍張口,一聲巨大的龍吟貫穿天地!純質的火焰,帶着殘酷的力量撲向張小凡。
小白臉色數變,驚呼聲脫口而出。
下一刻,熾熱純質火焰與三色異芒轟然對撞。
時間,仿佛在此時此刻停頓下來,慢若星移。
張小凡站在火焰中,眼中精光大亮,他不曾後退,亦不躲閃,只有他的全身慢慢發生變化,起初只是三色的光芒霍然變得明亮刺眼,放射而出,刺破烈焰。
三色綻放,化作七色異彩,最後相互交融,變成了最純粹的白色。
高昂的龍吟,引得山崩地裂,風雲變色。
空氣都為之一振,沒有劍,只有光,曠古璀璨,如入九天神殿!
千裏之外的青雲山,大地微顫,薄薄的雲霧,被七色的光芒渲染,無數的青雲弟子湧入空地,擡頭遙看天階。
難道又要有寶物出世麽?
而此時的南疆,雨卻越下越大……
火雨!
在火焰爆發的轟鳴中,從天而降,将整個南疆拽入黑暗的無間地獄。
小白已堪堪趕到,張小凡眼前被烈火熏得模糊。
小白滿面焦急,白光撞開一側力量較弱的屏障,伸手緊緊拉住張小凡。
“你還好麽?”小白急道,進來容易,出去可就難如登天了。八荒火龍毀天滅地的力量,孰能抵擋得住?就算他道行高絕,此時進來,恐怕也不過是多一個祭品而已。
風聲呼嘯。
殺意熾濃。
八荒火龍緩緩轉動巨大的頭顱,不斷地咆哮,仿佛在期待一場殺戮,烈火蔓延,鮮血飛濺!
無形的壓力向他們逼來,龍吟陣陣,聲勢襲人,古意綿長。時間都要在此凝固不前,伴随着世間萬物,一同在烈火中粉身碎骨。
純質的火焰,噴湧而出,什麽人類,什麽世間,什麽天地?都要俯首,拜在它的腳下。沒有生,只有死!甚至連死亡,在它面前都已渺小的不值一提,生與死的界限模糊不清,在眼前化為塵煙,無跡可尋!
悠悠吟唱,就在此刻響起。精粹之火瘋狂地席卷過來,烈焰焚燒!
張小凡動了,他忽然怒吼一聲,移步上前。小白猝然不防,一時大驚,幾乎是下意識的,她連忙回身去拉那個狀似不要命的男子,只是尚未碰及衣袖,就被一股大力震向一旁。
他一聲長嘯,全身真法流轉,循環不斷,七色的霞光,白色屏障,騰空而起,護在他的面前。
霍地,仿佛感覺到了什麽,火焰一滞,片刻凝息。
一道赤芒從他懷中似緩非緩的升起……
古老的騰圖,碧綠玉環,赤紅奪目,鮮豔欲滴,帶着千萬年不滅的光彩,噴射而出!八荒火龍的赤火撞在其上,玄火鑒滾燙,被烈火卷了出去。
“啊!”一道人影從八荒火龍的體內脫離出來,隐入黑暗。
大地顫抖,越來越劇烈,熾熱的岩漿凝成巨大可怕的火柱,直沖向天空,貫穿了天地!
天上人間,一片火海!
天搖地動中,無數的石塊崩裂開來,砸向地面。此情此景,竟是與狐岐山坍塌時的模樣一般無二。
四周濃煙滾滾,岩漿湧動,玄火鑒已然無處可尋,張小凡卻也顧不得找它,一心只盼望小白千萬不能出事。而此時,卻哪裏有她的影子?
探尋不過眨眼工夫,終于沒有辜負張小凡的心意,待他劈開一塊碎裂的焦石,便看見小白倒在地上,完全沒了知覺。沒有更多的思考時間,他一把扶起小白,撞開了火焰包圍的殿門。
當大殿完全被火焰吞噬的那一刻,他險險飛離了這恐怖的地域,随後亦沒有稍作停留,一直向南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