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懷疑
青雲門,玉清殿。
卯時方過,青雲門幾位首座已在大殿中坐了好一陣子了。眼下天火已經消退,衆首座卻沒有絲毫懈怠,反倒越來越勤快,這些日子更恨不能一日照着三餐模樣聚在大殿中。
原因無它,焚香谷衆弟子還在青雲,且衆人反複商議,都認為需要再派弟子前往南疆查探,以防萬一。
玉清殿上,焚香谷衆人頗有些“義憤填膺”之意,卻是一字未提雲易岚,只說八兇玄火陣法在玄火壇已存在多年,突然爆發必有緣由,決非一人為之。
待到焚香谷退出玉清殿,幾位首座坐在椅上面面相觑,紛紛搖頭苦笑不已。
通天峰長門是青雲門的重心所在,眼看形勢愈加嚴峻,然而此時青雲門正處在群龍無首的狀态,很多事情不甚明了,長門做事舉步維艱。到了如今,蕭逸才是否出任掌門一事不得不再次被幾人提及。
只是衆位首座費盡口舌勸說,結果卻又把話題轉到最初的問題上,即掌門道玄真人的意外失蹤。蕭逸才一向敬重師尊,态度與以往沒有不同,依然是嚴詞拒絕,幾人不由尴尬的止住話語。
挨到告辭離開,衆人都是心生倦懶。
林驚羽最近只偶爾呆在祖師祠堂,今日是跟在師兄齊昊身邊一同進了玉清殿。出殿門時,卻被蕭逸才叫住。
林驚羽怔了一下,看了身邊齊昊一眼,就聽那旁蕭逸才笑道:“祖師祠堂一貫是林師弟打理,我正有事問他,齊師弟可不要舍不得哦。”
齊昊目光深處微微動了一下,他笑了笑,搖頭道:“蕭師兄這是哪裏話。”
林驚羽皺了皺眉,雖然心裏有幾分疑惑,依然點了點頭,走回了玉清殿。
虹橋上,代替老爹前來的曾書書正和宋大仁站在一處聊着天,聽到這邊動靜,轉頭瞧了一眼,宋大仁倒沒什麽反應,曾書書話說到半截,生生停了下來,眉頭蹙了一下。
這絕不是他心思過重,而是他明顯感覺到,最近幾天,這位蕭師兄找那位龍首峰的林師弟,找得太勤了些,在此之前,兩人确實并無太多接觸,究竟從什麽時候……
“曾師弟?”
曾書書微震了一下,回過頭,原是宋大仁看他發呆,在一邊叫了他一聲,曾書書用扇子蹭了蹭頭,打了個哈哈,眼珠一轉,卻是苦笑了一下,問道:“我剛才說到哪裏了?”
宋大仁微微愕然,笑了一聲,道:“唔……搞不懂掌教師伯是怎麽回事?”
曾書書怔忡了一下,連忙點了點頭,嘆了一聲,道:“掌門之位這樣懸着,師兄是不得已還是另有打算,誰都不知道,可是時間愈久,青雲門損失就愈嚴重,更何況還有外人在。”
本是一句閑語,宋大仁卻皺了皺眉,被一句“不得已”晃到心神,轉頭注視着面前曾書書玩笑的臉半晌。
曾書書也沒解釋的意思,看着他聳了聳肩。
片刻後他摸了摸鼻子,幹笑道:“我這不就是一想嗎,要跟那些個師兄說,他們還不指定怎麽念我呢,我老爹要是知道了,估計又要指着我鼻子罵我胡思亂想沒事閑的了。”
宋大仁登時被他這一席話逗樂了,放寬了心思,憨厚一笑道:“确實,曾師弟可仔細別讓他們聽到了。”
曾書書哈哈一笑。
宋大仁搖了搖頭,又笑了一聲,道:“山中清苦,難得曾師弟願找些樂子予我。”
兩人又随意聊了一會,便告辭各自禦劍回山了。
曾書書人在半空,注視着腳下的流雲,默默的嘆了一口氣,面容變換之間,方才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了。
最近青雲門不太平啊……他站在仙劍上,這般想道。
不在外事,而在于人心。
宋大仁禦劍回到大竹峰,也就是轉眼工夫。降下身形時,看到守靜堂前面正站着兩個人,正是自己的妻子文敏和六師弟杜必書,瞧着樣子,兩人好像在說些什麽。
宋大仁收了仙劍,笑着走過去問道:“怎麽了,都站在這裏?”
杜必書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抓了抓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宋大仁上下打量他一番,好笑的道:“你幹什麽?”
他轉頭又看了妻子文敏一眼,奇怪的發現她的神情也不同平常。
杜必書一會搓手,一會抓頭發,沒有一刻消停,似是有什麽難以言明的事,不知怎樣開口。
看着他像只猴子一樣動來動去,還是文敏先忍不住了,嘆了一口氣,止住他,道:“六師弟,你說吧。”
杜必書吞了一口唾沫,張了張嘴。
宋大仁皺眉,似笑非笑的道:“六師弟,莫非你做了什麽對不起我們的事情?”
杜必書一滞,立刻白了他一眼,道:“怎麽可能?”
宋大仁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不禁又問了一句,道:“唔,難道你有心上人了?”
杜必書臉上又紅又白,嘴上連着“呸呸”兩聲,莫名其妙的瞪着他,道:“大師兄,你說什麽呢?”
宋大仁憨厚的笑了兩聲,眨了眨眼睛道:“當年我就是你這副模樣。”
文敏在旁邊白了他一眼。
宋大仁這些日子難得有心情開玩笑,自然知道方才的猜測不過是笑語,不必認真。
杜必書面上卻是帶着幾分猶豫不安的,他思索了好一會,才道:“大師兄,你……知道大黃前些日子在哪裏嗎?”
宋大仁怔了一下,皺起眉來,大黃在大竹峰上那麽久了,四處亂跑消失幾天是常事,平日裏這都是極微末小事,衆師兄弟也沒有在意過。
杜必書此時皺着眉,接着斷斷續續的道:“昨日我正好下山采辦,半路上看見了大黃,唔……我心血來潮就在後面,咳,悄悄跟着他……”
宋大仁愣了一愣,反應過來以後,瞪了杜必書一眼,滿眼透露出“你閑的沒事幹”的神情。
杜必書一陣尴尬,點了點頭,連連道是,這話聽起來确實是他着了魔怔。
“我發現它自己跑下山,本想叫住它,結果卻發現了一件事情。”
宋大仁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卻見杜必書怔了一怔,神情躊躇,神色變化極快,又是一陣緘默沉吟,欲語還休。
文敏亦是咬唇蹙眉,不言不語。
宋大仁不由的好奇起來,左右看了他們一眼,問道:“哦,大黃去哪了?”
杜必書咳了兩聲,深深呼吸,又停了一刻,方擡頭看着宋大仁的眼睛,緩緩道:“草廟村。”
宋大仁身子大震,仿佛聽錯般的驚道:“你說什麽?”
杜必書一字一句的道:“大黃去了草廟村。”
宋大仁眼中一片不可置信的震驚和詫異,他皺緊眉,目光閃了又閃,大黃怎麽會去那裏,哪怕是十年間,大黃也只是會習慣的回到那間屋子睡覺,下山卻是極少有的事。
“那你……進去了沒有?”宋大仁遲疑的問道。
杜必書搖了搖頭,道:“大黃很快就出來了,所以我就沒有進去。”
宋大仁想了想,皺眉道:“會不會是無意間跑過去的。”
杜必書嘆了口氣,搖頭道:“可是這些年,大黃從未下過山,怎麽會找到那個地方?”
宋大仁不說話了。
幾人神情都是一樣的猶疑不解,還有若隐若現的驚異。
杜必書面色不好,整個人恹恹的說不出話來,或許幾個人,表面沒說什麽,然而心裏所想卻都相差不多了。
幾人呆站在原地足有兩盞茶的工夫,既沒說話,也沒動作。最後還是杜必書,狠抓了一把頭發,一步一怔的磨蹭着走了。
宋大仁被文敏拉進守靜堂,沉默着拿起茶壺倒杯水,全灑在了手上。
文敏嗔了他一眼,道:“你聽沒聽到我說的話?”
宋大仁一震,回過神來,呆呆的道:“你說什麽?”
文敏瞧着他的樣子,低低嘆了一口氣,道:“我是問你,要不要去那裏看一眼,萬一……”
宋大仁沉默着,過了很久,極慢的搖了搖頭。
文敏沒再多問,她停了一停,像是想起了什麽,帶着幾分勸慰之意的道:“大仁,你別多想了。”
宋大仁微低着頭,兀自盯着手邊的茶杯略略出神。
文敏低嘆一聲,秀眉蹙起,心頭動了一動,一時間也似有一分混亂。
前幾日師妹陸雪琪的事,已經讓她感覺不對了,她自顧在心中反複琢磨了許久,總覺得師妹有些反常。今日杜必書一語下來,反倒點醒了她,能讓師妹神思不屬的還有什麽事?只是……她暗自嘆了口氣。
這般呆坐着又不知過了多久,文敏有意移開話題,免得宋大仁想得太多,青雲門如今事事紛擾,衆人心裏都不甚好過,不能在這時多事了。
她默默捋情思緒,問道:“大仁,你們這幾日去長門勸說蕭師兄,可有進展麽?”
宋大仁怔了一下,果然暫時移轉了心思,他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沒有用的,蕭師兄似乎有些想法,至今沒有答應。”
文敏蹙了蹙眉。
宋大仁又道:“這事急不得,慢慢來吧。”
文敏卻是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情關系甚大,怎麽能不着急,何況還有外人在。若是再這樣拖下去,青雲還不知成了什麽樣子!”
宋大仁苦笑了一聲,道:“你這話倒是與齊師兄所言有幾分相似。”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見近日蕭師兄同龍首峰走得近些,本想着齊師兄勸說應該有用,沒想到,蕭師兄還是那個樣子。”
文敏聽到此處,皺了下眉,道:“與龍首峰走得近嗎?”
宋大仁點了點頭,道:“不只是齊師兄,那位林師弟也常被蕭師兄召見。”
文敏愣了一下,眉頭漸漸蹙緊,神色沉了一沉。
宋大仁看到她的神情,不由的訝然道:“怎麽了?”
文敏臉上确實有幾分複雜顏色,似憂慮似躊躇,種種不得辨明。她抿了抿唇,擡眼時,目光有絲凝重,道了聲“大仁”。
宋大仁點頭,笑道:“怎麽了?”
文敏靜默一刻,說道:“我師妹之前也曾與我提及過此事,起初我也不太在意,可是,依你所言,蕭師兄召見那林驚羽絕非一次兩次,按說有要事相商,找的人應該是龍首峰首座,蕭師兄為何要去找幾乎完全不理門中事務的林驚羽呢?”
宋大仁怔了怔,道:“蕭師兄曾說是有祖師祠堂的事詢問于他。”
文敏搖了搖頭,斬釘截鐵般的道:“不對。”
宋大仁愣住,道:“你的意思是,蕭師兄只是随口找了個托詞?”
文敏嘆了口氣,白了他一眼,道:“眼下這種狀況,與祖師祠堂有什麽幹系?”
宋大仁一滞,皺起眉來,不說話了。
門中近幾日一直着重于商議掌教一事,反倒忽略了其他的細枝末節,此時文敏驟然提及,細細回想,确實有些奇怪之處。
只是那位蕭師兄心深如海,究竟在想些什麽,他們當真是猜不透的。
青雲山,玉清殿。
送走了林驚羽,蕭逸才坐在了玉清殿後殿喝了口茶,殿外清風陣陣,殿內一片沉寂,他緩緩起身走到窗邊,遠遠望着通天峰上層層疊疊的弟子居所,默然出神。
過了一會,門外便傳來腳步聲,一個小道童站在堂外恭敬地行了一禮,朗聲道:“焚香谷李師兄拜訪。”
蕭逸才目光一閃,道:“請他過來吧。”
小道童聞言應諾,退了下去。蕭逸才默默看着他離開,待到腳步聲漸近,方轉身迎上。
李洵走進來,看到他便微施一禮,道:“蕭師兄,打擾了。”
蕭逸才笑着擺手,上前拉住他道:“你我兄弟,莫要這些虛禮了。”
李洵笑了笑。
蕭逸才又笑道:“前些日子天火降世,青雲忙于處理內務疏忽了焚香谷衆位師兄弟,還請李師兄見諒啊。”
李洵搖了搖頭,語氣恭敬地道:“蕭師兄哪裏話。此次焚香谷冒昧前來,蕭師兄沒有怪罪,我等已是慚愧了,還怎敢有不敬怪罪之心。焚香谷給青雲添了這諸多麻煩,還望蕭師兄海涵,原諒我等莽撞之為。”
蕭逸才含笑,輕輕拍了拍李洵的肩,道:“李師兄言重了。同為正道,理應相互扶持,青雲門得信于衆門派,才是青雲的福氣。”
李洵面上有慚愧顏色,道:“青雲一向為正道楷模,此次焚香谷還需仰仗諸位師兄師伯。”
蕭逸才眸中精光閃過,嘆道:“着實是各位師兄看得起我青雲。”随後又看了他一眼道:“貴谷主突然出事,焚香谷連受重創,想必李師兄心中也是難受。”
李洵沉默,又愧道:“蕭師兄所言不錯,只因天火之災由焚香谷引起,焚香谷百年基業幾乎就此毀于一旦,又無辜牽累了諸多門派蒙受損失,我等門人心中實在有愧,更深覺再無顏面對世人……”
蕭逸才目光複雜,面上卻不動聲色地道:“貴谷主也定是一心為焚香谷……只是世事難測,李師兄也不必如此,待到天火之事解決,或許一切都有轉圜的餘地也不一定。”
李洵聞言沉吟,皺眉問道:“蕭師兄如此說法,難道是已經知曉其中奧秘,有了解決之法?”
蕭逸才嘆了一口氣,道:“是李師兄擡舉我等了。”
李洵詫異道:“蕭師兄此話怎講?”
蕭逸才嘆息道:“青雲門多年災禍連連,每每逢兇化吉卻也是天命所歸。此次天火乃千年不曾出現過的異災,其源頭又不可尋,我等實覺束手無策,有心無力啊。”
李洵默然。
蕭逸才目中劃過一絲微芒,看着他繼續道:“雖然暫時無法解決,但慶幸天火已停,只是盼望莫要再出現危害人間了。”
李洵點頭道:“師兄說的是。”
蕭逸才笑了笑,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于是又道:“我記得貴派的玄火壇是靠地火之熱,維系了焚香谷數百年盛譽的。”
李洵面色微微一變,随即恢複常色道:“玄火壇卻是建于熔岩之上,壇中更有八兇玄火陣,是我焚香谷歷代祖師傳承下來的。”
蕭逸才笑道:“是啊,焚香谷久負盛名,這陣法之名更是如雷貫耳。”
李洵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沉吟一刻,便道:“這陣法一向傳由谷主,可惜我雖是師父的大弟子,卻無知得緊,更是無緣見到此陣施法之景。”
蕭逸才沉默一下,笑道:“我原想焚香谷以精火著稱,李師兄應該是了解些的。”
李洵自知理虧,颔首道:“師弟慚愧。但畢竟此事出***香谷,我等雖無法制止天火降世,卻也定要盡些綿力的。”
蕭逸才眼中一閃,道:“李師兄的意思是……”
李洵眼中浮起一絲光亮,面色卻是不變,道:“我焚香谷上官策師叔有意查探天火一事,現下正在南疆,相信不日就會有消息傳回。”
蕭逸才笑道:“原來如此,我才奇怪此番怎不見上官師叔與師兄一同前來。卻是師叔有心了。”
李洵道:“上官師叔是前輩,對南疆諸況又極為熟悉,他老人家也曾值守玄火壇數百年,對于天火一物應該有所了解,想必此時已有所獲。”
李洵言之鑿鑿,态度誠懇,蕭逸才本就想借焚香谷之力處理此事,聽到上官策正于南疆探查,而李洵話中意思似乎上官策已有了幾分把握,他心中也就有了底。
蕭逸才朗聲笑道:“上官師叔閱歷豐富,道行高絕,想必有他老人家出馬應該事半功倍了。只是南疆險惡,上官師叔一人也多有不便,不知還需不需要人手相助,以防事情起變化,也好将此事早日解決。”
李洵道:“蕭師兄說得極是。本想告知青雲此間計劃,也可多派些弟子一同前往,只是天火猛烈,事态又緊急,我焚香谷在此事上已經太過麻煩青雲諸位師兄了,不敢再有所求,因此已經遣派門人先行前往南疆了。”
蕭逸才嘆道:“李師兄這樣說就是太客氣了。同為正道存亡,哪裏還有甚麽麻煩不麻煩的?”
李洵點頭稱是。談笑間,蕭逸才又留他坐了片刻,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李洵才起身告辭。
光線随着門扉開合,映在他的臉上。
蕭逸才看着李洵走遠,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袖中帶着幾縷勁風,将敞開的窗戶全部關上了。
玉清殿後堂,幽幽深處,因這一個動作突然變得詭谲起來。
蕭逸才微皺了下眉,起身緩緩走到身後的空白牆壁前,他伸手碰了下牆壁一處細微的凸起。
轉瞬之間,耳邊便傳來咔咔的異響。
牆壁之後是一座密室,四面無窗,進門正前方是一張供桌,供桌上青煙袅袅,杳杳焚香,一個牌位端正的擺在桌上。
在這供桌之後,橫放着一具棺材,黑色的紋路清晰可見。
蕭逸才一步邁入,眼睛默默注視着那牌位許久,而後他探手從旁邊取過香,恭恭敬敬的祭拜一番。
深深叩首,他直起身子,仰視着那仿佛高大而沉重的牌位。
很久很久……
“師父,弟子做的可對嗎?”
無聲之中,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回響在密閉的房間裏。
“那個人就要回來了……”
大竹峰上,杜必書呆立在自己屋舍門口,腦子裏一團糟,也說不清究竟有些什麽,不過越想越多倒是真的,
大黃從什麽時候不見蹤影的,他抓着頭發仔細回憶,眉頭越皺越緊,若是他沒記錯,第一回連續數日找不到它還是在鬼王血戰之後。
大竹峰上的夥食一直是他負責,四師兄何大智也只是偶爾幫忙。那幾日無論他怎麽喊,大黃都不出現,末了煮了一鍋肉骨頭,最後還都進了師兄們的肚子,那幫家夥從來就沒擔心過這只大黃狗,唯有杜必書還留了幾分心思,關心一下這輩分甚高的老狗,雖然大黃壓根沒給過他好臉色。
那幾天大竹峰格外安靜,一聲犬吠都未聞見。
可為什麽是在正魔大戰之後呢,如果大黃消失的幾天,一直呆在草廟村,那豈不是意味着……
左思右想,杜必書微攥着拳,手心裏冒出些許汗水。
他深深呼吸,往四周看了一圈,院子裏,幾位師兄都各自呆在屋子裏,這個時候不會有人注意他。
杜必書輕咳了一聲,右手光芒一閃,一枚色子便在腳邊滾動起來。
“老六,你這是要去哪裏呀?”一個聲音陡然響起,這般問道。
何大智正伸着懶腰,從屋子裏走出來,一眼就看到這頭的杜必書。
杜必書幹笑了一聲,道:“我下山買個東西。”
何大智點了點頭,而後反應了一下,又狐疑的問道:“你不是剛從山下回來嗎?”
杜必書噎了一下,道:“方才忘了買醋。”
何大智頓時白了他一眼,也不去管他,理了理袖子,就往前堂走去了。
杜必書連忙禦空而起,生怕慢上一步,又碰上哪位師兄過來詢問。色子法寶托着他,飛向青雲山下。
離開自己的屋子,何大智一路走到了守靜堂,打算進去找師兄宋大仁一趟,擡頭迎面就看見宋大仁正往外走。
何大智叫了他一聲,看他形色匆匆的模樣,不禁奇怪的問道:“大師兄,你要去哪啊?”
宋大仁“哦”了一聲,随意的往屋外一指,道:“我……去通天峰一趟。”
何大智頗有些訝然,愣了半天,疑惑的道:“你不是才從通天峰回來嗎?”
宋大仁面上微紅,咳了一聲,臉色有些不自然的道:“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言罷,随口問他道:“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何大智搖了搖頭,道:“也沒有什麽事,就是最近想下山游歷一番,時間也不長,過個十天左右就回來。”
宋大仁點頭,本要答應,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麽,皺了皺眉,連着搖了搖頭道:“近日青雲事多,你還是過一陣子再走吧。”
何大智默然想了一刻,知道宋大仁應該是思量過了才會這麽說,聞言也不細問,就點了點頭。
兩人前後離開守靜堂時,宋大仁手中已多了把十虎仙劍,向何大智打了個招呼,就禦空飛走了。
他的速度極快,像是一點都不得耽擱的樣子。
何大智看了半晌,莫名的感到怪異,怎麽一個兩個都那麽着急。嘴裏嘟囔了一會,他揉着額頭往回走。
走着走着,腳步卻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他目光閃了閃,看向宋大仁消失的那片天空,眉頭皺了起來,不對啊,那不是去通天峰的方向。
何大智越想越奇怪,完全不明所以,宋大仁不是去通天峰的話,好端端的騙他作甚,難不成要去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比如和別的女子幽會?他一面想着一面往自家院落走。
想他平日在大竹峰上一向以聰慧聞名,做事也極為細心,今日好不容易出來轉一圈,碰到的兩人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樣,天火來時也不見他們那麽急躁。況且,這兩人用的由頭更是古怪,非要把之前做過的事再做一遍……
真是奇哉怪哉!
青雲山下,那座廢棄的小村莊靜靜的躲在陰影裏,野草茂密,斷壁破碎零落,已分不清村口在何處。
這裏如此寂靜,杜必書仿佛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一下一下打在胸腔上。他咽了口唾沫,閉了閉眼,然後再緩緩睜開。
這是他第一次踏進這個被時光淹沒的地方。
他慢慢向前走着,眼睛四處張望,幾乎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他沿着勉強能看得出來形狀的小徑一直往深處走。
沒有,什麽都沒有。
碎裂的磚瓦,被荒草覆蓋的小路,倒塌的屋舍,除此之外一片荒蕪。
杜必書不甘心的又察看了許久,險些想要一個猛子紮進草叢裏挖點什麽東西出來。
就在他皺着眉頭四處搜尋的時候,身後忽的傳來一聲輕響,杜必書身子一震,手忙腳亂的反身看去。
來人無甚稀奇,乃是他最熟悉不過的大師兄宋大仁了。
杜必書洩氣的倚在牆角,瞪了宋大仁一眼,咕哝道:“我還以為是……”言至于此,他默默的把後面半句話吞了回去。
宋大仁幹笑了兩聲,遲疑的問他道:“有沒有……什麽人?”
杜必書苦着臉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