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聽者有心

“蕙兒妹妹。”澤生等着侍婢退下,指着滿屋子的錦盒,笑問,“可還滿意界靈殿的重陽禮?”

“按例按份的東西,四哥哥也好意思巴巴的顯擺?”梁昭儀不屑的說。

“那這個呢?”澤生拿出一個小食盒,打開,一股濃濃的桂花香滿溢而出。

“這是母親做的桂花糕?”梁昭儀眼前一亮,伸手拈了一塊放進嘴裏,滿足的說,“宮裏再好的廚娘也做不出母親的味道。”

“怕不是宮裏的桂花樹比不上家裏那棵吧?”澤生調侃道。

梁昭儀冷哼一聲算作回答,繼續吃着自己手裏的桂花糕。澤生見狀,自顧自的坐下來,一邊把玩着自己佩劍上的劍穗一邊好似不經意的說:“父親讓我給蕙兒妹妹帶句話。”

“什麽?”梁昭儀有些意外,但終歸是自家父親的傳話,不敢怠慢,忙放下手裏的桂花糕,正色道,“父親有何吩咐?”

“莫要着急。”澤生沒頭沒腦的說了四個字。

“嘁!”梁昭儀聽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的說,“你們都不着急,我又能怎樣?也只能自己生生悶氣了。”

“氣從何來啊?”

“那個喜得讓皇帝大赦天下的小子今年剛滿十二,皇帝就賜府了,封號‘恂’。”不知怎麽,梁昭儀突然就有了火氣,“嫡長子封號‘奕’,小嫡子封號‘恂’,到我的俍兒這呢?‘慎’?!慎什麽?有什麽好慎的?慎他自己的庶子身份,莫要逾越嗎?”

一個封號都能多想至如此,澤生哭笑不得,無語道:“蕙兒妹妹,你真是……”

“我怎麽了?”梁昭儀的火氣越發大,“好,就算這個不氣,那趙綏清封了萬安侯,又嫁女于皇室還不氣嗎?四哥哥莫要忘了,那趙綏清的正妻可是壽昌殿的胞妹。現如今,這楊氏又多了一位封疆大公,你們還不急?”

“急什麽?”澤生不以為然,“俍兒束發禮後也開始入朝議政了,聽父親說,與那嫡長子不差毫厘。再說,俍兒也該成親了麽。”

“這倒是一件要緊事。”說到周俍的婚事,梁昭儀正色道,“前幾日皇帝說要給俍兒指婚,俍兒雖未明說卻對幾個人選都不甚滿意,皇帝還讓我私下問問俍兒的心思。”

“你看。”澤生哂笑,“皇帝還是很疼俍兒的,你沒事別老吃飛醋!”

梁昭儀楞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死瞪了澤生一眼,賭氣轉過身不再理他。澤生笑呵呵的将桂花糕送到梁昭儀面前,哄道:“是哥哥嘴賤了,蕙兒妹妹莫生氣。快來,我們說正事,皇帝的人選都有哪幾個?”

“總不過是重臣之女。”梁昭儀倒也沒真生氣,想了一下,湊近澤生,壓低聲音說,“倒是想問父親的意思,更鐘意哪個,我去跟皇帝吹枕邊風。”

“蕙兒妹妹說的有道理。”澤生點點頭,“此事待我回去和父親商議好了再告訴你。”

正閑話間,有侍婢通傳慎王到,澤生忙站起身,等着周俍走進來,斂身行禮。

周俍先問了梁昭儀的安,又笑扶起澤生,說:“沒想到舅父也在。”

“澤生奉禦神之命來給梁昭儀送重陽禮。”澤生說着瞟了一眼颔首站在周俍身後的百奈,笑着問,“不知殿下那裏是否收到?”

“多謝舅父挂念,已經收到了。”

“無外人在,你們就不要這樣生分了。”梁昭儀招呼周俍,“俍兒快來,我和你舅父正在商議你的婚事。”

周俍聽聞愣了一下,随後轉頭吩咐百奈:“你出去等我吧。”

百奈沒有任何疑問,向着衆人行禮後退了出來,随手還關上了殿門。

“怎麽突然說起此事?”周俍等着百奈徹底走出去,才說,“我還不想這麽早成親。”

“俍兒。”梁昭儀早料到周俍的反應,柔聲說道,“母親知道你的心思,既不滿意你父皇選的人,必是有自己鐘意的女子,你告訴母親,母親替你去說。”

“沒有。”周俍斷然拒絕,嚴肅道,“身為皇子當以社稷為重,事業未立前,不談兒女私情。”

梁昭儀見到周俍信誓旦旦的樣子笑了起來,剛要張口再勸,澤生卻突然開口:“殿下可知,半妖因易元詛咒是無法繁衍的?”

澤生的話看似沒頭沒腦,周俍卻懂了,臉一下子就紅了,抿着嘴不再開口。梁昭儀看着周俍的樣子,想到剛才一說要談婚事,周俍就讓半妖常随回避,再想想半妖常随退出去時,那弱風扶柳的背影,梁昭儀突然就明白了,有些惱怒道:“俍兒!你莫不是被小妖精迷住了魂?”

“沒有!”周俍面露不悅,但臉色更紅。

“殿下。”澤生忙打着圓場說,“半妖常随侍奉主人乃是本職,規制上也沒說侍奉裏還分可與不可的。不過,殿下既然說了要以社稷為重,那澤生就多嘴一次,軟玉溫香只可怡情,殿下莫要因小失大。”

“舅父多慮了,雖然百奈确有妍姿豔質,但周俍有分寸。”周俍微不可見的輕嘆一聲,道,“何況,百奈也無此心。”

“那最好。”梁昭儀語氣略重,“還算她懂事。”

可是澤生卻不這樣認為。百媚幻生的白狐竟不會以此事主人,怎麽聽都像是界靈殿靈師不會靈術一樣好笑。再加上周俍那極力掩飾的遺憾和挫敗,都讓澤生在心內畫了大大的問號。

澤生頂着這個問號,先是回了趟家見了自己的父親梁司徒,又到千落莊找了禦莊包有才。包家原本就是梁家的門客,包有才更是澤生的伴讀,自和澤生被揀選成為靈師後,更借着梁家直升到了禦莊。先不說包家上下如何,只包有才,從小就對這位四公子言聽計從,恨不得天天抱着大腿不撒手。此時包有才只聽澤生提了一句“千落莊可發生過什麽不尋常的事?”,就獻寶一般急忙将他親身經歷的、道聽途說的,甚至還有那自己胡亂猜測的,全部添油加醋的倒了個底掉,直聽得澤生頭大了兩圈。

澤生頂着碩大的頭在神見之森裏暈頭轉向,險些走錯路,狼狽之餘還不免慶幸,幸虧不是雪日,不然天地一色,更加容易迷路了。

仿佛是為了印證澤生的天啓天賦無人能及一般,神見之森格外給面子,剛一入冬就下了一場大雪。果如澤生所料,神見之森天地一色,唯有一團金黃,跑得飛快。

洛洛輕巧的在枝桠間縱躍,間或躲開自身後飛來的石子,難得的是,竟未驚落一片雪花。周偈循着洛洛的身影,在林間樹下疾馳,時不時的擡手甩出一顆石子,精度和力道都拿捏得很好。可惜洛洛的身影太過詭異,周偈幾次都未能得手,邊追邊想出一條妙計。先用右手彈出一顆石子,未等勁力用老,左手緊跟着将剩餘的石子全部甩出。

前面的洛洛躲開先至的石子,未想後面緊跟着一堆的石子,躲閃已來不及,但洛洛卻絲毫不慌,抽出雙刀,只用了三招,就将石子全部格擋,還抽空打了一顆回去。

周偈見狀,剛要出聲大贊,就見有顆石子沖着自己飛回來了。周偈也未見慌亂,甩出佩劍彈開石子,随後就和跟着石子一起而至的洛洛戰到一處。

寶劍對雙刀,少年戰半妖,那是絕對沒有勝算的。洛洛左劈右挑,周偈的劍就莫名其妙飛了出去,只剩周偈捂着自己的手腕叫疼。

“沒事吧?”洛洛忙跑過去,小心翼翼的捧起周偈的手腕,左看右看,自責的說,“怪我,沒掌握好力度。”

“我要告訴蘇講席!”周偈撅着嘴道,“師兄仗着自己大欺負小師弟。”

“我可沒有!”洛洛聽聞大驚,忙辯解道,“只是切磋,切磋而已。”

“那我要告訴禦神!”周偈的嘴撅得更高,“半妖欺負皇子了!”

“沒有啊!”洛洛有些急了,原本就微垂的丹鳳眼一着急顯得更加委屈巴巴,不知所措的搖着周偈的手,小聲哀求道,“秋陽,你千萬別跟禦神告我的狀啊!”

“嗯?”周偈立起了眼睛,“你叫我什麽?”

“啊?”洛洛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躬身行禮道,“公子恕罪。”

“叫的不對!”周偈怒道,“本王有封號!”

洛洛徹底傻了,又驚又恐,一張臉更加愁苦。周偈看着他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終于撐不住笑了起來。

“你……哈哈……你怎麽……哈哈!”周偈笑了半天才止住,給了洛洛一拳,說,“我在逗你呢!”

洛洛想了想,才明白周偈的意思,方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撫着自己的胸口說:“吓死我了。”

見到洛洛的神色,周偈忍不住又偷笑起來,邊向千落莊走邊問:“我問你,雖然我又輸了,但你覺得我較上次是不是有了長進?”

“是。”說起周偈的武技,洛洛總是十分嚴肅認真,“準頭和時機都好了很多,假以時日,一定能打贏我的。”

“為什麽要打贏你啊?”周偈不解的問。

“若是你能打贏我,起碼在這界靈殿就能位列上乘了。”洛洛的表情認真得一塌糊塗,仿佛在說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這樣的話,就不怕別人欺負了。”

“有你在我還會被別人欺負?!”周偈反問道,“那要你這個半妖常随何用?”

“可我又不是你的半妖常随。”洛洛滿腦子問號,“又不能天天跟着你,萬一……”

“萬一你個鬼啊!”周偈對于洛洛的不開竅十分無語,丢下一句“将來會是的”先跑回了千落莊。

莊口,周偈的侍人看到周偈回來,如久旱之人盼到甘露般差點哭了出來,急急的說:“殿下可回來了。”

“怎麽了?”周偈看着侍人急出的一腦門汗,納悶的問,“出什麽事了?”

“皇後懿旨,召殿下速速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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