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人心難猜
慎王府內。
銳兒跪在院子中間,忍受着一下又一下的鞭打。
惜緣躲在婢子懷裏,心疼又不敢看,偷眼瞅見銳兒背上越來越多的血痕,惜緣終于忍不住,掙開婢子,撲倒在周俍腳下,哭着說:“求父王放過銳兒吧,都是奉川的錯!”
“不關、翁主的、事。”銳兒咬着牙說,“是銳兒、沖、沖撞了恂王。”
“不是!”惜緣拽着周俍的衣邊,邊哭邊說,“是奉川不懂事,惹惱了叔父,銳兒怕叔父責罰奉川,才沖撞了叔父的。”
“翁主……”
“好了!”周俍示意停止,伸手拉起惜緣,雖柔聲但仍不失威嚴的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論事出何因,既做錯了事就要受罰,這是規矩。銳兒既是因你受罰,你若心疼他,下次就不要再做錯,懂了嗎?”
“父王教訓的是,奉川知道了。”
“銳兒。”周俍又命令銳兒,“明日你自去恂王府請罪,若恂王看在本王已罰你的份上原諒你,你要謝恂王的寬宏大量,若不原諒你,本王也無法,你明白嗎?”
“明白。”銳兒伏身在地,“銳兒謝慎王體恤。”
“今日之事當引以為戒。”周俍對着左右衆人說道,“無論何人,敢壞我慎王府規矩的,都不可輕饒。”
一疊聲的應諾自院子四處響起。周俍環視一圈,背着手走了,衆人也随之四散。
同為奕王府舊仆的婢子柳芽跑過來扶起銳兒,擔心的問道:“可還受得住?”
“無事,三天就好了。”銳兒撿起自己的外衣披在身上,走向還站在原處哭泣的惜緣。
“銳兒。”惜緣仰頭看着銳兒,哭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沒用!”
“不怪翁主。”銳兒伸出手想安撫惜緣,待要觸到惜緣的頭頂又停下,看着惜緣已無童稚的臉龐,銳兒收回了手,半跪在地,柔聲哄道,“今日翁主沒有做錯事,雖然恂王為何發怒銳兒也不知道,但銳兒能肯定,與翁主無關。”
“真的?”惜緣擦擦臉上的淚,問,“那叔父為何說我父王含冤诏獄,銳兒你不是說我父王是病逝的嗎?”
“那時候恂王也是個孩子,他記錯了。”銳兒依舊笑着說,“可銳兒不會記錯,翁主不信銳兒了嗎?”
“信,我只信銳兒的。”惜緣伸手摸着銳兒的臉,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向叔父請罪。”
未曾想惜緣會說出這樣的話,銳兒奇道:“翁主不怕恂王嗎?”
“怕!”惜緣依舊摸着銳兒的臉,好一會兒後将自己的臉埋在銳兒肩上,更加小聲的說,“可是我更怕叔父為難銳兒,若是銳兒被責罰,我會傷心的。”
銳兒忽然覺得,背後的鞭傷不疼了。
折騰了一日,受了驚吓又大哭幾場,惜緣早早的就沉睡入夢。銳兒等着她睡熟,又吩咐柳芽好生照看,才蹑手蹑腳的退了出去。
一路行至周俍的書房,銳兒躬身行禮:“不知慎王喚銳兒何事?”
“今日在恂王府到底發生了什麽,竟惹得你如此沖動。”周俍冷眼看着銳兒,聲音不大但語氣頗重的又補了一句,“本王要你一字不漏,說實話。”
“是。”言靈加身,銳兒一字不差的複述了周偈的話。
“認敵作父?”周俍嗤笑一聲,問,“他以為長兄一案和本王有關?”見銳兒未答,周俍又問道,“你也這麽認為?”
“銳兒不知。”銳兒說的是實話,雖有懷疑但卻無證,臆測的事情也算不知。
“真是可笑,本王那時候要是有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事。”周俍的語氣裏多少有些無奈,“還會在意長兄的存在嗎?”
這倒是實話,銳兒想想覺得有道理,點了點頭。
“本王真想知道那呼風喚雨的人到底是誰。”周俍輕笑一聲,問銳兒,“會是梁司徒嗎?”
梁司徒可是周俍的外祖父,他要是這麽作,傻子都知道是為了周俍,可如今周俍竟如此大刺刺的懷疑,真是驚得銳兒無話可接。
“怎麽了?”周俍注意到銳兒的神色變化,“吓到你了?”
“嗯。”銳兒實話實說,“确實意外。”
“不怪你會意外,何止你,滿朝都認為本王和梁黨是綁在一起的。”周俍苦笑着說,“可梁黨又不是只有本王一個皇子,八弟向來就比本王聽話得多,和母親也更為親近。”
原來一黨之內竟還有如此競争,銳兒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能低着頭洗耳恭聽。
“算了,随他們去吧。”周俍毫不在意的揮揮手,又向着銳兒吩咐,“奕王謀逆一案,本王也覺得大有蹊跷,你暗中替本王查訪,莫急,但千萬不要打草驚蛇,懂嗎?”
“銳兒明白。”周俍的命令第一次和銳兒的心願撞在一起,銳兒異常鄭重的應諾。
“你去吧,明日別忘了去恂王府請罪。”
“是。”銳兒答應着退出了書房。
翌日一早,銳兒安撫好惜緣,還是一個人去了恂王府,不出所料,周偈壓根不見他,暮色卻開心的把他拉進屋。
“我是來向恂王請罪的。”銳兒無奈的說,“是打是罰,他不給句準信,我回去沒法交待。”
“請什麽罪啊?”暮色嘻嘻笑着說,“殿下不會怪你的。”
“你說話能算數嗎?”銳兒懷疑的問。
“你放心吧,沒事的。”暮色湊近銳兒,将昨日惜緣走後,周偈的自責說了一遍。
銳兒聽完一陣唏噓,好一會兒後才說:“其實恂王他不必這樣,那個時候他也還是個孩子,又能做什麽呢?”
窗外雀兒叽喳,秋日暖陽透過窗棂洩進來,照在暮色身上,暮色正在神情專注的剝堅果,剝好一個先拿給銳兒,再剝一個放進自己嘴裏。
銳兒看着他何時也忘不了吃的沒出息樣,不由憶起在神見之森的朝夕點滴,心裏也跟着柔軟了幾分。
“喂。”銳兒開口問,“恂王他待你如何?”
“挺好的。”暮色說話間手也沒停,又剝了一個,卻放進面前的小碟子裏。
“和……”銳兒猶豫一下,還是問道,“小時候一樣?”
“嗯。”暮色遞給銳兒一個堅果仁,又拿過一個堅果,一邊剝一邊說,“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哪裏不一樣?”銳兒沒有吃,将堅果仁放進了暮色面前的小碟子裏。
“不像小時候那麽愛說愛笑了。”暮色說着話并不影響手裏的速度,依然是給銳兒一個,自己嘴裏一個,小碟子裏再放一個,“總感覺心裏裝着好多事。”
“人長大了就會有心事。”銳兒依舊把暮色分給他的堅果仁放進小碟子裏,“哪像你,老也長不大。”
“我怎麽沒長大?”暮色反問道,又遞給銳兒一個堅果仁,得意的晃着頭說,“我現在可比你還大呢。”
“呦,好厲害啊。”銳兒敷衍的附和着,還是把暮色給他的堅果仁放進小碟子裏。
“你呢?”暮色問,“慎王待你如何?”
“也還好,我都是跟着翁主,百奈才是他的一等常随。”
“慎王待百奈呢?”
“不知道。”
“不知道?”暮色有些詫異,想了想問,“慎王是個怎樣的人?”
一句話把銳兒問住了,好一會兒後銳兒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怎麽還是不知道?”暮色伸手摸了摸銳兒的額頭,擔憂的問,“莫不是傻了?”
“嘁!拿開!”銳兒揮開暮色的手,将放堅果仁的小碟子往暮色眼前推了推,站起身說,“我走了,你快去給你家殿下送去吧!”
“咦?怎麽這麽多了?”暮色看着碟子裏的堅果仁驚奇道,随後追出房,沖着銳兒身後大叫,“你閑了再來找我玩啊!”
“閑不了!”銳兒氣不打一處來的大叫,“本人忙得很!”
“怎麽就生氣了呢?”暮色納悶道,“我又說錯話了?”轉回身才發現周偈正站在回廊盡頭看着他。
“殿下。”暮色開心的端着小碟子跑過去,獻寶般的舉到周偈眼前,“吃啊。”
周偈沒動,兩條手臂依舊交叉抱在一起,冷冰冰的問:“你跟他躲在屋子裏幹什麽呢?”
“沒幹什麽啊,閑聊。”暮色說完才覺出不妥,輕咳一聲,又舉舉手裏的堅果仁,改口道,“給殿下剝堅果。”
“你吃了嗎?”周偈依舊冷着臉問。
“吃了。”暮色老老實實的回答。
“他吃了嗎?”
“吃了。”
“都是你剝的?”
“是啊。”
周偈沒再說話,就站在那抱着手臂瞪着暮色,暮色被他瞪得發毛,窘起一張臉,委屈的問道:“殿下……是不是暮色又做錯事了?”
“嗯。”
“啊……”暮色一陣心慌,“暮色又做錯了什麽?”
“太閑。”
“那……”暮色揣度着周偈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說,“殿下給暮色安排一些任務吧。”
“好。”周偈從碟子裏撿起一顆堅果仁塞進暮色嘴裏,沒有任何喜怒的說,“把剩下的堅果仁敲碎了,喂鳥。”
“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