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心念惟你

中元節宮宴,王公重臣攜家眷前往,周偈人雖坐在四象殿裏,但腦子裏一直想的是暮色,看着八皇子弘王周信身後跟着的是他的長吏而非半妖常随,周偈心內的擔憂更甚一步。

“怎麽半妖常随沒有赴宴?”周偈在心內嘀咕,“莫不是留在王府看家?小傻子要是碰上他該怎麽辦?早知今日周信不帶常随來,就不應該讓小傻子去!要不要現在就叫他回來?”

“七哥?”周信見周偈一直陰着臉盯着他看,心內有些不安,低聲問道,“有何事嗎?”

“啊?”周偈回過神,納悶的問,“幹什麽?”

“七哥你……”周信比周偈還要納悶,卻又不知如何詢問,只好試探的問,“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沒有。”周偈臉色陰沉,語氣十分不耐煩,答完又扭轉到一邊,不再理會周信。搞得周信更加不安,還略有些惱火。

周俍将一切都看在眼裏,湊近周偈,輕聲問道:“七弟你怎麽了?信兒惹到你了嗎?”

“沒有。”周偈的語音依然很不耐煩,“三哥何有此問?”

“我看你一直在瞪着他。”

“并沒有。”周偈的臉上寫滿“生人勿近”,話都帶着利刺,“三哥你看錯了。”

“這臭脾氣真是到什麽時候都改不了。”周俍無端被周偈噎到,只能自己在心內腹诽幾句。餘光飄到武興帝正在看這邊,忙裝着十分熟絡的沒話找話說,“不知今日的宮宴可還合七弟的口味?”

“湊合吧。”

“湊合就很難得了。”周俍笑着說,“我記得七弟好像很喜歡吃荷葉酥,要不要命人呈上一盤?”

提起荷葉酥,周偈不由自主的想到暮色,心裏更加煩悶,語氣更加不耐煩:“不要,喜歡吃的人并沒有來。”

懷平公一直在旁注意周偈,聽到周偈如此說,終于抓到話茬,接上問道:“不知恂王府上何人喜歡荷葉酥?”

“這與懷平公有何相幹?”周偈并未因為懷平公是自己的岳丈而另眼相待,反而看着他想起王妃沈氏管東管西的煩人模樣更加厭煩,“懷平公難道要過問本王府中事嗎?”

懷平公也是早聞周偈性格乖張,又想起女兒提起在王府的日子就一副恹恹神色,今日見周偈如此,不免火起,當下冷哼一聲,話裏有話的說:“本公并不記得小女愛吃荷葉酥,那想必是恂王府內添了新人。”

“關你何事啊?真是一脈相承的多管閑事啊!”周偈心內更加火起,先将懷平公罵了一遍,又帶上沈氏罵了第二遍,才冷冰冰的開口,話卻還是剛才那句:“這又與懷平公有何相幹?”

懷平公臉色登時變得不善,周俍看到,忙出來打着圓場,笑勸道:“懷平公愛女心切,可憐父母心,不過這次卻是多慮了。衆所周知,恂王府內除王妃一人外,并無侍妾家人子,愛妻之專可謂少有啊。”

“愛妻之專?”周信在一旁聽着幾個人的對話,突然開口拆臺,“果真如此嗎?”

比起周偈的乖張,周俍心內更加厭煩周信的見縫插針和見風使舵,剛要喝止他,卻聽到懷平公搭了腔。

“不然呢?”懷平公滿臉都是興師問罪的神色,“弘王以為如何?”

“本王可是聽說……”周信卻是滿臉寫着“我要搞事情”,陰笑着說,“七哥是不近女色的。”

“胡說!”周俍出言喝止了周信,怒道,“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流言信兒怎可輕信?實在有損皇家顏面。”

“慎王此言差矣。”懷平公也是一副搞事情不嫌大的決心,繼承了周信拆臺的語風,附議道,“本公也有如此耳聞。”

“本王卻從未聽說過。”周俍不甘示弱的反駁。

“是不是真的問問七哥不就好了。”周信八卦起來毫無顧忌,連周偈要吃人的表情都當做沒看到,就那麽大刺刺的直接問,“七哥,你是不是不近女色?”

“呵呵!”周偈冷哼一聲,“與你何幹?”

“信兒好奇麽。”周信堆起一臉無邪的笑,“好七哥就告訴信兒吧。”

“小崽子學壞了啊,都會主動挖坑了?!”周偈在心內輕笑,面上卻換成了玩世不恭,“你猜呢?”

“我猜是。”周信意味深長的說,“不然七哥成婚都一年多了,為何還不見傳喜訊?”

“沒有喜訊就是不近女色?”周偈挑逗着,“那你可猜錯了。”

“那又是何因?”周信是抓住這個話茬不放了,語氣裏都帶着挑釁。

周偈卻絲毫不懼,話說得一點避諱也沒有,就這麽一本正經的坦白道:“本王是不舉。”

“偈兒!”周俍忍無可忍,出言喝止,“如此場合,休要胡言!”說完又轉向周信,斥道,“信兒也不要無端生事!”

“嘁!”周信被周俍呵斥,不服氣的瞥了周俍一眼,冷哼一身扭轉身,不再理會二人。

這一次,卻輪到周偈沒事找事了,指着對面周信的側身,壓低聲音和旁座的周俍說道:“呦,這小崽子人長大了越發狂傲,連三哥都不放在眼裏了。”說着還搖搖頭,微不可見的鄙夷道,“三哥你這氣度可不行啊,讓小崽子壓的一點兄長面子都沒有了。”

周偈八成是被暮色傳染了氣人的特質,戳人痛楚一戳一個準,端的是噎死人不償命。周俍的涵養和忍耐力再好,也敵不過周偈恰好戳在最疼的地方,當下不再顧忌面上的端正,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的說:“論氣度本王可比不了七弟,七弟既是嫡子,當年降生的時候還有瑞兆相随,這天生的氣度教本王如何能比?”如同弱獸面對恐懼的歇斯底裏般,最不想讓人窺探的內心一旦被揭開,就會用瘋狂反擊來宣洩掩飾,周俍最後的理智底線已經岌岌可危了,“論起做兄長更是沒法和長兄比,父皇曾親口稱贊長兄當為衆皇子表率,本王如何能及?”

“那是當然!”周佶是周偈最引以為傲的兄長,無論什麽時候提及,自豪感都是油然而生,“長兄文武兼修,樣樣都好,我們要好好學長兄的樣子,可不能讓小崽子們壓過去,三哥你說是吧?”

“是。”周俍附和着,可語氣已經沒有任何溫度,“七弟說的極是。”

“殿下覺得熱嗎?”百奈跪坐在周俍身後,敏銳察覺到周俍情緒的失控,輕輕出言警示,誰知卻換來周俍怨恨的目光,好似當場就想把百奈淩遲一般,百奈卻毫無懼色的迎上了周俍的目光。

“不熱。”周俍在百奈深潭般的眼眸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還有對自己的鄙夷,不由得在心內将恨意又築高了幾分。

同樣将恨意築高幾分的是在後殿的恂王妃沈氏。前殿男人們的玩笑話語被大公主的新寵侍童“不小心”傳了過來,梁昭儀第一個不懷好意的關心道:“恂王妃,若真是如此,可千萬不要諱疾忌醫啊,你和恂王都還年輕,早早延醫診治,是能治好的。”

“謝昭儀關心。”沈氏将恨咬碎咽進肚子裏,換成面上的端莊,得體的回道,“俗陋的玩笑話污了昭儀的耳朵,還請昭儀恕罪。”

“怕也不全是玩笑話吧?”梁昭儀用絹扇遮着嘴輕笑着說,“不然何至于恂王妃到如今都沒有喜訊?”

“恂王妃不必害羞。” 孫婕妤附和着,“大家都是女人,說一說閨中私話而已。我們都是過來人,也是為你好,若真有難言之隐,和我們說說是無礙的,總能幫你拿個主意。”

“就是呀。”弘王妃也勸道,“你我嫁入皇室,為皇室開枝散葉才是重中之重,若無後,那罪過就更大了。”

“呀?!”大公主好像突然發現了什麽,奇道,“莫不是恂王疼王妃,才都攬到自己身上?”

“沒想到恂王竟如此體貼。”

“恂王妃好福氣啊!”

女人們七嘴八舌的猜測着、關心着,沈氏啼血含淚的陪着笑、應對着,帶着滿心的怨恨,跟着周偈回了府。她們哪裏能知道,那體貼又疼人的恂王啊,從來都未曾正眼看過自己,他心裏想的念的只有他那半妖常随。看啊,只不過一頓宮宴的功夫沒有見,就迫不及待的要找他。

周偈從馬車上跳下來,未理會身後的沈氏,急匆匆的跑進府,見到吳長安的第一句就是問:“暮色回來了嗎?”

“回來了。”吳長安答,“正在書房等殿下。”

周偈立刻丢下吳長安,跑進書房。暮色正倚在書案邊,一只手扣着書案上的一個小盒子,一只手按在刀柄上。

“怎樣?”周偈一進屋就急急的問道。

“到手了。”暮色笑着将手拿開,露出手底下的小盒子,略有得意的跟周偈說,“我就說很容易的。”

“我問你怎樣。”周偈一眼都沒有看盒子,居高臨下的盯着暮色的雙眸。

“我沒事啊。”暮色不解道。

“真的?”周偈靠近慕色,卻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薄唇不由自主的抿了起來,又往前近了一步,抓起暮色的手腕,冷聲說道,“沒受傷?”暮色下意識的躲閃,卻扯得眉頭猛皺一下。周偈立刻确認,強忍着怒意問道,“傷在哪裏了?”

“後背。”暮色聽出周偈語氣不善,只得老老實實的答,“沒想到弘王半妖常随竟沒有去赴宴,有些大意了。不過殿下放心,暮色沒有暴露身份。”看着周偈仍是滿臉的怒意,暮色擠出一個笑臉,試探着說,“殿下不用擔心,這點兒傷不算什麽,明天就好了,下次暮色會小心的。”

“沒有下次了!”周偈的憤怒不受控制般溢出,随後又突然消散,慢慢松開暮色的手,丢下一句“沒有了”轉身走出了書房,只留下一個不知所措的暮色。

作者有話要說:

【腦內小劇場】

暮色:聽說殿下得了不舉之症?

周偈:沒有。

暮色:殿下不要嘴硬,若真得了要早些診治才好啊。

周偈:(怒)本王沒有!

暮色:殿下……

周偈:閉嘴!都說了沒有!你再啰嗦,本王現在就拿你檢驗!

暮色:……殿下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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