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到底是何居心

晚上淋浴時候,我就覺得不太舒服,結果是提前來了例假,比上個月早了七天。出行前我疏忽了這件事,沒有做準備,突然見紅冷不丁手忙腳亂,拿面巾紙先應付上,頭發都沒吹便飛速套上衣褲拎包下樓去對面大街的小超市買吸血的家夥。

果斷挑了一包裝進皮包便結賬往回走,剛邁出超市大門包裏的手機響了,拿出手機,屏幕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我接起電話,“你好。”

“嚴冰,是我,我程鵬。”

熟悉而陌生的清朗聲音讓我愣了愣,然後問:“你有事嗎?”

程鵬笑着說:“沒什麽事,打電話問候一下,你這個號碼,我一直都存着。”

“哦。”

我走到街邊,街上簇擁着的來來回回的車輛川流不息,我等待着過道的時機。

望着兩側潮水般的車輛,我說:“我要過馬路呢,講電話不方便。”

“那好,等你過去我們再說。”他不挂電話。

我說:“我在外地,話費漫游。”

“再貴也可以說幾句話吧,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上次我們能夠碰到,我挺高興的。”

“你打電話給我,難道是為了敘舊?如果是敘舊,就免了。”

“你先過馬路吧,過去再說。”

我有點不耐煩地說:“算了,你想說什麽,說完我再過去。”

他說:“你在哪呢?”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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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跑上海去了?”

“玩。”

“什麽時候回來?”

“快了。”

“玩得開心嗎?”

“很好。”

頓了頓,又問:“一個人?”

“和朋友一起。”

他一問我一答,言語很是生硬,我表現得過于漠然,程鵬終究還是開啓了敘舊的話頭,溫聲說:“嚴冰,你對我還是這麽冷,但我知道你不是心如鐵石的人,雖然我們有過很多矛盾和不愉快,但我們畢竟曾經是同學,相識了十年,今天也還算是朋友,對嗎?”

我嘆了嘆氣,釋然說:“算是吧。”轉眼大學畢業幾年了,許多東西也該釋懷了。

“這幾年,你過得好嗎?”他問。

“很好。”

“你還寫小說嗎?”

我驕傲地說:“我一直在專職寫作,從沒放棄過。”

“有些成就了嗎?”

“沒什麽成就,混口飯吃還算過得去。”

“那就好,能一直做着自己喜歡的事,也很不錯。這幾年你好像失蹤了一樣,每年的同學聚會都沒有參加,也很少有人了解你的動态,只聽說你私下和少數幾個高中同學有來往。”

“是的,我很忙,網絡寫手這行你懂的。”我不會告訴他,這幾年我過的多艱苦,今日取得的對別人而言也許不值一提的小小成績,也是如何來之不易。

他說:“我發展很好,我現在是華科建築公司的項目經理。”

我微笑說:“恭喜你,事業春風得意。”

“這幾年我一直都很上進,不過我要感謝你,我的進步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當初你對我的不滿和激勵,如果不是當年是你刺激了我,也許我不會這麽較真努力。”

我沒有答話。

“上次見你上孟平州的車,我挺意外的,一瞬間還考慮你是不是他們公司的人呢,他還專門開車過去帶你。”

“他只是順便幫我個忙,其實我們不熟,只見過幾次。”

“那你面子也夠大的了,那可是孟平州!”

程鵬語氣興奮激昂,繼續愉悅地找話題感染我,我卻毫無樂趣。此時,車流中穿梭過一排氣場上很熟悉的商務轎車,依次開到帝王酒店大廈,打頭的兩臺停在大廈門口,後面幾臺轉向大廈後面。我再次從下車的那幾個人中瞄到了孟平州的身影,那幾個人和他握手離散後,他的那個斯文助理走向我的賓館。

“車少了,我要過馬路了,以後再聊。”我馬上對程鵬說。

“什麽時候有空,我們一起吃個飯,見個面吧?”

“以後再說。”

我握着手機,小跑地穿過大街,注意力扔投放在帝王酒店外面斜倚在轎車邊的孟平州身上,酒店外面輝煌的霓虹燈光下,他的身影被襯托得有些寂寥,他沒有進入酒店,倒像是在等人。

我的心底又一次捕捉到那種難以名狀的東西,隐隐地流動着,沉浮不定。

疾步跑進賓館,他那個斯文助理正在服務前臺和服務小姐說話,那小姐略提高音量道:“她回來了!”

助理回身看到我,笑道:“嚴小姐,孟董要請您吃個飯,他在外面等你。”

“我已經吃過了。”

“請您務必賞個光,如果我請不到您,這個月的獎金就沒有了。”他這句話說的特別鄭重,甚至嚴肅。

我抿了抿嘴唇,賭氣地走出去,快步直指孟平州。

走到他面前,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問:“孟先生,您能給我個理由嗎,為什麽?”

“餘晴現在怎麽樣?”他問。

我愣在原地,眼睛不由得放大。

我氣鼓鼓地咬了咬下唇,無法言明的複雜在我腦中閃過,有些難以置信,“你認得我?”

“我聽她說過你,也見過你們的合照。”

“既然認得我,為什麽不早說?從我們第一次在山上見面,到後來,到現在,現在才說,幾次三番幫我的忙,又派人跟蹤我,給我買東西,你在打什麽鬼主意?”

“我沒有刻意隐瞞我認識你,你認識我,你也一樣沒挑明。”

“那是因為我認為沒有必要。餘晴現在怎麽樣你心裏應該很清楚,不過,我相信她總有一天會放下你,到時候她會明白,今時今日她所對你動用的感情多荒誕可笑。如果你請我吃飯,是為了打探她的情況,免了,往後的日子你們不再有瓜葛最好。還有,你也沒必要在我身上費心費力,我不會替她領你的情,如果你覺得內疚,那我感謝你及時和餘晴劃清了界線,沒有耗費她更多大好時光。”我冷着臉,克制自己的表情,讓自己表現得淡定而冷漠。

而他卻比我更冷漠地說:“我不覺得內疚,她要的,我都付給了她,是她自己出賣自己的自尊,我只是個買家。”

我被他比我更淡定冷漠的冷血言語激怒了,叫了起來:“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不過是個表面看起來儀表堂堂,腦子裏卻自恃甚高的狂妄之徒!再見,後會無期!”

我忿然轉身,剛邁開腿腳,他的聲音又傳到我耳畔:“你的小說出版了嗎?”

我怔了怔,滿懷莫名其妙。

“你的筆名是什麽?”

“為什麽告訴你?”我像個炸毛的刺猬,“我筆名叫什麽和你沒有半毛錢關系。”

孟平州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麽,那笑容裏帶有些許自嘲,讓步道:“是我語出冒犯,抱歉,我請你吃飯,鄭重給你賠罪,希望你能賞光。”

我不該接受他的邀請,可冥冥中,許是被他那個自嘲的眼神打動,當我回神時,我才發覺我已經點了頭。

嘆了嘆氣,我想,做人還是不要太過偏執和敵對。

我倒是要看看,他要怎樣賠罪,到底是何居心?

吃飯的地點就在帝王酒店,進入大廳,我回過神,突然駐足,猶豫着看了看孟平州。

他見我神色異樣,仿佛又有話要說,便問:“反悔了?”

“不是。”我拎着皮包帶的手指緊了又緊,直直快步走到服務臺,壓低聲道問服務小姐:“請問衛生間在哪裏?”

服務小姐給我一指,我悶着頭便跑向衛生間。

忐忑地解決了一下“流血事件”,反複照了鏡子确定沒什麽問題,我才從衛生間回來,看到孟平州在原地安定地等着,不禁臉上隐隐有點發熱。

而後我們進了一個高級大包間,意想不到的是,孟平州宴請的客人根本不止我一個,而是一大桌,我們進門時,桌子一圈已經基本坐滿了。大家見孟平州到場,非常熱情地把我們迎進門,落座,我暈頭轉向地坐在孟平州右面,裏面的人多數和孟平州認識,也有初次碰面的,那些人彼此相互介紹一番,我吃驚地聽到,其中一個是某知名出版社的社長。

有人問孟平州:“這位小姐是?”

孟平州介紹說:“她是我的朋友,嚴冰,是一位作者。”

我斜對面的一個人笑呵呵地說:“喔,大作者啊,難怪氣質這麽好!吳社長,孟董的作者朋友你可要好好認識一下啊!”

那個吳社長也笑道:“那是自然!”

孟平州說:“她在創作方面,以後還要跟吳社長取經,希望能再拓寬些路子,您可要幫忙關照啊!”

社長爽朗應道:“沒問題啊,找個時間,嚴小姐的作品我拜讀一下,一會兒我們留個聯系方式,創作發展的事情我們可以常交流。”

這席飯局場面非常熱烈,在這個過程中我得知這一桌子的賓客都不是等閑之輩,各自在不同的領域為龍為鳳。

我處在其中,自覺十分不自在,我習慣了沒有存在感的生活,插在這些牛人之中,目睹着他們的觥籌交錯與談笑風生,渾渾中産生的是很不真實的感覺。而因為我是孟平州帶來的人,那些人都極其對我賞光,甚至有人幾次三番持杯對我敬酒,弄得我頭頂發熱,不得不僵硬陪笑,難得适從。

就這樣,我和那個吳社長在飯局結束後互留了電話,酒店外散場時,吳社長還特地到我身邊來親切說,“嚴小姐,以後咱們就是好朋友了,以後到上海來,提前告知我,我一定好好款待你。”說着與我慎重地握了握手。

“謝謝你吳社長!”

然後他又去跟孟平州寒暄幾句,兩個人都笑了笑,我聽到孟平州對他說:“在文學作品出版和發展方面,我不太懂,還希望社長能夠盡可能地幫助嚴冰。”

“絕對沒有問題,這個您放心!哦,對了,我還要感謝孟董再次出資贊助我們出版社,謝謝貴企對我們社的大力支持!”

有的人已經醉得身體搖晃,被自己的司機或帝王酒店的服務人員攙扶着送上車。

大概過了五分鐘,這些人就紛紛乘車離開了,酒店外只剩下我、孟平州,還有幾個出來送客的酒店的工作人員和禮儀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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