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代價與不甘

程鵬看到我,神色複雜,還有些難為情,但依舊氣憤,理智無法立刻回歸大腦,着急地對我宣洩道:“剛剛跟那女人吵架,媽的,打我一巴掌甩臉就走,每次都這樣,我真他媽受夠了!拿我當三孫子,老子今時不同往日,再也不想慣着她,不會一直讓着她!”他連咒了好幾句髒話,還再次給了車子一拳。

我錯愕當場,睜大眼睛看着他,反應着他口中的“那女人”是他老婆。

“不是吧,你們才結婚幾天啊,蜜月期還沒過呢,這是怎麽啦?”

“蜜月蜜月,蜜個屁!許倩驕縱任性,我真是忍得夠夠的,早知道就不結婚了,結完了就後悔。我又不能打女人,只能打車了!”

我很不解,婚禮時候又不是沒見過他老婆,那個許倩很有大家閨秀的氣質,并沒看出驕縱任性的一面啊。

“肯定是你不對,你老婆挺漂亮挺大方的,看起來還很斯文,你不會是結了婚就開始欺負人家吧?”

“大方,斯文?呵呵,都是假象,那你看到我們半夜回家一直争吵到天亮,她摔壞了一屋子的東西嗎?你看到這個大家閨秀跟男人吵架的時候面目猙獰挑毛揀刺嘴臉扭曲尖酸刻薄的言談舉止了嗎?你知道我為了追到她費了多少心思,跟她談戀愛受了多少氣,要不是看在她爸的關系上,我一天都不想忍。”

我汗顏。那些畫面,不可想象。

“為什麽呀?”我不可置信地問,走到他面前。

程鵬只是郁悶地看着我,痛定思痛地看了幾秒鐘。別開視線,嘆了嘆氣,“家務事,不說了,鬧心。”

他一副很想徹底發洩一通的樣子,又想抱怨,又不想多說,我感覺自己站在他面前還是多餘,人家兩口子的事我插什麽嘴呢,還是走吧。剛要邁動腳步,他又開口。

“我失态了,最變态的一面讓你看見。”程鵬的火氣熄滅,恢複了理智,反而對于被我看到他剛剛抓狂的一面而覺得難堪。過去我們曾無數次争吵,鬧到最嚴重的時候,他也沒這樣過。

我也平複了情緒,面無表情地說:“以前從來沒聽你罵過這麽惡毒的髒話。”

程鵬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自己都看不慣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我也發現自己現在變得越來越陰暗,這日子過得真沒勁。”

“你已經混得挺好了,還想怎麽樣啊。”

他很感慨地說:“人人有本難念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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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過吧,都已經結婚了,別老想東想西的了。”

我留下話,舉步向前走。

“你去哪兒?”他叫住我。

“回家。”

“拎這麽多東西,有車嗎,我送你?”

“有車。”我頭也不回地丢下兩個字。

程鵬在後面看着我走向公交站那邊,跳上車開車追了過來,“嚴冰,我送你回去吧。”他在車裏跟窗口外面的我說。

我沉默着不理他。

“我已經知道你住哪兒了,我問了李雪。”

我扭過頭,瞪向程鵬,有點郁悶,李雪答應我不說的,還是出賣了我。

“我都已經結婚了,不會再對你怎麽樣,失去了愛情,別再失去友情好嗎?結婚那晚我在電話裏跟你說的話,是我沖動,你說得對,世上沒有後悔藥。所以你擔心什麽呢,如果我決定要和你怎麽樣,早就取消結婚了。我今天真的特別心情不好,我去你家轉轉,散散心行嗎?”

我搖搖頭,不行。

他的倔脾氣也上來了,語氣動真格地說:“反正地址我知道了,你同意我去,就上我車我送你,你不同意,我在後面跟着公交車也是去。咱們兩個,從重逢那天到現在都沒坐在一塊好好聊聊。”

“怎麽沒聊,不是見面了嗎。”

“就那次,你帶了那個男的來,我本來要說很多話都沒說出來。”

“有什麽好說的,咱們兩個一個已娶一個未嫁有什麽好說的?”

程鵬的臉上忽然劃過一道哀傷。

這道哀傷的信號讓我忽然強烈的感受到,他此時此刻很不幸福。也許,他的婚姻真的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代價與不甘大于痛苦。

我于心不忍,終于放棄強硬,但我終歸不能随便坐到他的車上去,也不能讓他走進我的家裏來。我心平氣和地對他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有的朋友,保持适當的距離,才符合生活常規。馬路上車輛要保持适當距離,否則就會互相碰撞,說不定還會傷害到別人。”

程鵬被我的言論打敗,他當然明白我這番話的含義。

停頓半晌,他只能一笑解自嘲,幽幽地說:“嚴冰就是嚴冰,永遠都是這樣條條框框。你知道嗎,其實我過去也會罵惡毒的髒話,做一些讨人厭的壞事,只是在你面前,我罵不出來,也不願意做,我也一直不知道為什麽在你面前我總會做一個文明人,自動屏蔽粗鄙下流的一面,現在好像才明白。”

他給了我條條框框作為四字評價,我不知道這是褒義還是貶義,但我知道他沒有惡意。

我留下一個和平的微笑,加快腳步離開了。

下午五點半餘晴打電話說和吳政回來了,我趕忙拎着餘晴的東西下樓去,餘晴和吳政正好走進小區經過我的單元門,在門口等我。看到吳政臉上挂彩,一側下巴發青,眼睛也有點腫,我很吃驚,立刻跑到他面前仔細端詳他的傷勢。

“怎麽這麽嚴重,不都高中生了嗎,重點高中的學生打架也這麽狠嗎?”

餘晴氣呼呼地說:“重點高中不都是重點班,有些托關系混上來的學生就是垃圾!我弟被人欺負了,打回去還被老師批評。”

“為什麽呀?”

“因為小政早戀!”

我詫異地盯着吳政,吳政有些腼腆地躲開我的視線,帶着大男孩兒的羞澀,我很意外聽到吳政早戀的消息,我和餘晴以前都沒發現這孩子身上有這種苗頭,他向來很樸素,不早出不晚歸,也不神神秘秘偷偷打電話,也不沉迷上網聊天,竟然也戀愛了。我和餘晴默契地對視幾秒,心想,我們的小老弟其實也很帥氣,長的幹幹淨淨踏踏實實,個子也高,還是有些魅力的。餘晴幹脆領着弟弟上樓到我家,把事件的前因後果給我說了一遍。

吳政和初中的一個女生互有好感,那女孩是個乖學生,平常要比吳政學習成績好一些,他們雖然喜歡對方,但是沒有正式談戀愛,女孩跟他約定如果吳政能考上二中,他們就在一起。女孩學業成績穩定,可是中考發揮有點失常,進入了普通班,吳政高三一年拼命學習中考發揮超常也上來了,現在還進了重點班一班,那女生在十四班,兩個班級位置在斜對面,距離不遠,他們都高興。

但是,這個學年的班級從十四班到十七班的學生就魚龍混雜了,很多中考成績不夠托關系花錢進來的都集中在那幾個班級裏。其中有一個有點痞氣的男生看上了吳政喜歡的女生,從軍訓開始就對她一再表示,要她做女朋友,那男生家境不錯有點來頭,身邊還有幾個圍着他的跟班,每天都起哄糾纏女孩,看到吳政經常和她課下見面交流就很不滿,擺出要搶人的架子,還威脅吳政離她遠點,吳政得知女孩被困擾便跟威脅女孩兒的男生理論,結果理論不成變成争吵,再後來就打起來了。

打完鬧到老師那才知道,那個傲慢的男生是副校長的一個外甥,這事兒就鬧大了。

“誰先動手的?”我問。

吳政說:“他們幾個威脅我,我跟他們理論,那小子推我,我看他要打我,我就跟他打了。老師說這算我先動手,要給我處分。”

餘晴憤怒地說:“那怎麽不說我們被打比較嚴重呢,那死小子有幫手,好幾個欺負一個!本來就是對方挑事,還反咬一口怪在我們頭上,還要給吳政處分,開除重點班并勸退,憑什麽呀,吳政可是正八經兒考上二中的,但校長的外甥據說中考才三百多分,過分!”

“勸退,這也太嚴重了,警告記過處分就可以了,這才剛剛開學不到一個月,哪能說勸退就勸退。”

“勸退又不是必須退,我們憑什麽退。我還要跟校長當面說道說道,外甥了不起啊,憑什麽仗勢欺人,但是校長今天沒出面,我跟教導主任争執了半天。後來,就是你那個高中同學李雪老師過來了,幫我們說了幾句話,跟教導主任到一邊商量了一會兒,我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後來要放學了,教導主任和吳政的老師就讓我們先回家,明天再去學校等通知。”

吳政靠在沙發,心有不甘地說:“本來就是他們騷擾許陽不對在先,再說,戀愛也要講先來後到,人家女生明顯讨厭他,他還脅迫人家太霸道了,他以為有個舅舅是副校長他就是山寨大王強搶民女當壓寨夫人啊?”

本來狀況已經很嚴重,我們都在擔心吳政會被轉出重點班,但吳政說這幾句話的樣子還是讓我覺得莫名喜感,一瞬間很想笑場。雖然他個子長高了,自尊心也長大了,少年畢竟是少年,意氣用事,欠缺一點考慮,有些事不論誰對誰錯,争論都沒有意義,重點是看結果。行俠仗義有時候會付出慘痛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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